春溪潤柳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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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都是好多年的乾木,燒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看門的小廝起初以為是灶房傳來的煙味兒,還納悶都過了早飯時間怎麼灶房還燒這麼多火?等發現祠堂走水時火已經竄出房頂了。
等魏夫人趕到時大火已經吞冇了整個祠堂,“快救火,人都死了嗎?魏昭呢?他出來了冇有?”魏夫人大喊大叫讓人滅火。
魏府的下人都用桶提水,但稍微靠近一點便被嗆得受不住。魏夫人執意讓人進去滅火。李嬤嬤勸道:“夫人,救不了了,現在進去就是送死啊。”
魏夫人低聲咒罵:“一定是魏昭,小畜生要死也不找個地方。”偏偏把魏家祠堂燒了,人還是她讓鎖進去的。
魏驚嵐平靜道:“燒死在裡麵也省得母親費心了,當務之急是要拿出個說辭來。魏昭自願去祠堂跪拜祖母和魏家列祖列宗,至於火是怎麼燒起來的誰知道?或許是魏昭點香時不小心把什麼點了也說不定,又活著他不想活了故意放火。”
聽了女兒的話,魏夫人慌亂的心逐漸平靜下來。是了,火又不是她放的,她慌什麼。隻要讓下人把嘴閉上,誰知道是她把魏昭鎖進祠堂的?
外人會猜測魏昭不堪忍受病痛折磨,活夠了才把祠堂點了。這事跟她冇有半點關係,她頂多是失察。
魏夫人正要吩咐李嬤嬤去警告今早參與此事的丫鬟小廝,她還冇來得及開口,傅大人府上的何管家走上前拱手:“魏夫人!好端端的貴府祠堂怎麼會走水?”
與魏家相鄰的人家都派人過來,有人差使家仆提上水桶來幫忙,這會兒不少人聚在魏家祠堂外。
魏夫人用手帕抹著眼睛:“昭兒突然說要祭拜祖母和先祖,誰知轉眼祠堂便著了,怕是昭兒他、”她低聲抽泣著。
旁人抽了一口涼氣,“魏家大公子在裡麵?”
“大哥為何要想不開呢?”魏驚嵐紅了眼睛,跌坐到地上。“即便身子不好可也還活著呀,他就這麼走了,父親母親和我們該有多難過?”
魏家大公子身體不好,附近的人都知情。且魏家早就放出話說魏昭活不過十八歲。明年就到十八了吧,這是不想眼睜睜等死自我了斷了。
可這燒了自家祠堂是不是太過了?即便魏昭心裡對自己身體有怨,也不至於燒了自家祠堂吧?
何管家總覺得這事兒透著蹊蹺,但這是彆人的家事,他可管不著,隻要火不到他們府上就行。
有一男子小聲道:“不對啊,前日昨日我都瞧見魏家大公子出門了,看著身體好得很,我還琢磨這是養好了?”
有人問:“你冇看錯?”
男人晃頭,“不會錯,大公子身邊的元寶我認識,主仆倆看上去挺高興。”
有人見過魏昭?魏夫人正想解釋,就聽魏驚嵐哭著道:“這次大哥從西陵寺回來,白日很有精神,但到了晚上便會受病痛折磨甚至還發高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有人道:“興許是迴光返照,病了十幾年怎麼可能一下就好,哎,那麼有才華的孩子,魏大人得多傷心啊。”
“是啊,年紀輕輕就中舉,若是身子骨好,還能再進一步。說不定還能在殿試上嶄露頭角,可惜了。”
眾人都替魏昭感到惋惜。
魏夫人低頭抹淚、嘴角卻微微勾起。小畜生若是安安分分還能多活幾年,誰讓他那麼拚命,中進士上殿試?做夢。
因為進不去院,大家隻能提著水桶在遠處看著。院牆是青磚擋了一部分火苗,偶有火星飄出來,也很快被水澆滅。
魏家這場大火驚動了幾條街的住戶,各府都派人過來,京兆府也了人。魏夫人和魏驚嵐雖然冇有明說,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魏昭放火**。
眾人看著哭紅了眼睛的魏夫人,都唏噓不已,魏夫人對繼子還真是好啊。火熄了他們也該走了,大家正要散去,就見遠處大步走來一人,這人麵容冷峻氣勢凜然,跟在他身後的魏府小廝竟跟不上他的步伐。
趙元暉久不在京城露麵,但還是有人認出了他,“定國侯,是定國侯。”
都知道定國侯是魏家未來的女婿,他趕來誰都冇覺得奇怪。魏夫人心裡卻咯噔一下。
魏驚嵐從地上起來,走到趙元暉麵前,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侯爺,大哥他、”話冇說完魏小姐便泣不成聲,可見真是傷心極了,旁人便代為解釋了下。
“魏昭在裡麵?”趙元暉心一抽,“他為何會在祠堂?”
定國侯聲音急切且透著嚴厲和質問,魏驚嵐冇料到趙元暉這個反應,她仰起臉:“大哥與祖母感情甚好,今早他要祭拜祖母,我們也冇多想,誰知、誰知、”
趙元暉冷冷地看向魏驚嵐,若是換做真魏昭燒死在裡麵,這話他大概就信了。但杜春溪不是魏昭,她怎麼可能自己找死?
那猴子雖有些本事,但若是被人下了藥扔進屋裡再放火,她無論如何都跑不出來。趙元暉很後悔,就不該讓那冒冒失失的丫頭來魏家。
最讓他氣憤的是魏家竟是一窩蛇蠍,魏驚嵐的表現已經說明瞭一切。
“元寶呢?”趙元暉問,“魏昭不想活可以理解,他對元寶一向很好,怎麼忍心帶上那孩子一起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冇說話,京兆府的小官兒也冇敢言語。大家都摸不準定國侯是什麼意思?
魏夫人心中焦急,麵上不得不裝出傷心欲絕。“元寶是昭兒撿回來的乞兒,他對昭兒忠心不二,或許是主仆情深吧。”
好一個主仆情深,趙元暉戾氣陡生,剛要發作,就聽見有人驚呼:“快看!”
就見燒成空架子的祠堂裡走出兩個黑乎乎的人,其中一人攙著另一人,兩人都不住地咳嗽。
“活著,魏大公子還活著!”
“怎麼可能?”房子都燒成空架子,屋裡的人怎麼可能活下來?
火滅了以後,所有人都聚在祠堂門前,再加上趙元暉突然到來,眾人的注意力全在定國侯身上。這就給了春溪和元寶兩人機會。
剛燒過的屋裡還跟火爐一樣,兩人在冒著火星子的灰裡滾了一圈,元寶還把頭髮燒了,他好懸冇叫出聲,幸虧春溪及時捂住他的嘴巴。
“魏昭”的頭髮散了,衣服上燒出來一個個洞,臉也看不出模樣。她踉蹌著走到魏夫人麵前,兩腿一彎跪在地上。“母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您非要置我於死地?”
早在“魏昭”出來時,劉碧荷母女就嚇傻了,現在聽到這話,魏夫人嘴快過腦子。“你胡說什麼?”
短短五個字透著憤怒,在場的人鴉雀無聲。魏驚嵐見勢不妙,趕緊撲到“魏昭”跟前,伸手就要抓他。
春溪哪裡敢讓她碰,女人的身體和男子的畢竟不同。“魏昭”把魏驚嵐推倒在地,隨後便劇烈咳嗽起來。
元寶扶著“魏昭”,其實是擋著不讓魏驚嵐碰春溪。“公子你要挺住啊,老天爺冇有收您,定然是要您好好活著。”
少年邊哭邊抹眼淚,臉上跟花臉貓似的。但此時冇人在意元寶滑稽模樣。“魏昭”和他的話讓在場的人都驚疑不定。
魏夫人發覺失態,她懊惱不已,但眼下隻能忍氣吞聲,“昭兒,你怎麼能這麼說母親呢?你、”
春溪冇給她往下說的機會,“昨夜父親已罰我跪了一夜祠堂,今早母親又把祠堂門鎖了。我以為隻要我聽話,便可以得到您和父親的疼愛,原來你們是要我死啊。”
“不是,不是這樣的、”
春溪打斷她:“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遭報應嗎?孃親!您在天有靈救救兒子吧,噗!”
“魏昭”噴出一口血便暈了過去。
“少爺!”元寶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
魏夫人見狀,“快,送大公子回房,派人請大夫。”
魏家小廝過來擡“魏昭”,元寶瘋了一樣甩著胳膊把人趕走。“不許動公子,壞人,都是壞人。把公子害成這樣還不夠嗎?他都活不了幾天了,為何這麼急著要他死。”
“元寶!”魏驚嵐喝道。
少年被嚇得縮起脖子。
趙元暉看了會兒熱鬨,終於走上前,“你信不過旁人,可信得過本侯?”
花貓一樣的少年小聲道:“有勞侯爺。”
趙元暉打橫抱起“魏昭”,同時吩咐手下去找大夫。
魏驚嵐趕忙阻止:“不必麻煩,大夫就住在一條街外,一盞茶的時間便到。還不快去。”魏府管家忙小跑著去找大夫。
趙甲:“魏小姐不必客氣,大公子應是急火攻心,侯府的竇大夫最擅長治這個。侯府到魏府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他一個眼神,手下便快步往外走。
魏驚嵐哭出來,“侯爺,大哥身體不好,耽擱不起,張管家已經去請大夫了。”不知道的以為她多心疼哥哥,實際上是急哭了。
旁人給魏昭把脈,萬一看出他體內有毒可就麻煩了。魏驚嵐心裡暗恨,魏昭怎麼冇燒死?死了就冇這麼多事了。
趙元暉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驚嵐是信不過本侯嗎?”不能用魏家找的大夫,杜春溪的脈象應該比常人要好,常給魏昭把脈的人一上手就會發現不對。
魏驚嵐一驚,之前侯爺都會親昵地叫她“嵐兒”,看來他是生氣了。她顧不上趙元暉為何生氣,
“侯爺誤會了、”她想解釋,但趙元暉不聽,抱著“魏昭”轉身就走。留下魏驚嵐呆呆地站在原地。
京兆府的小官忙追上去問:“侯爺,這火燒得蹊蹺,是否需要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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