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狐·紅袖挑燈看劍 第十六章 供出帶頭大哥
供出帶頭大哥
擒了倭寇立了功,在譚指揮使的授意下,官兵們可以自在半日。
幾人聚在一起,平時高度警惕,現在突然閒下來了感覺無聊,有人說:“好不容易休息半日,怎麼突然感覺無聊了呢。”
這時趙秀提議:“不如讓荀千戶吹奏一曲給咱們聽聽吧。”
眾人立刻起鬨,荀無恙拿出自己的笛子說:“走,到外麵去。”
眾人前後簇擁著來到屋外的空地上,荀無恙往一塊兒大石頭上一坐,同僚們紛紛圍在他跟前。
笠盔下,纖長的手指按住孔竅,橫笛觸碰唇邊,兩唇微動,一股清脆的聲音從笛孔中飄逸而來,好像枝頭上黃鸝齊鳴,
他時而垂眸,睫毛忽閃忽閃。
時而雙眸含謔,向那幾個同僚挑動眉毛,惹得他們嘿嘿直笑。
曲調悠揚時,像極了初春時桃花慢慢盛開的樣子。
清音乍起時,如孤鴻撥開江水衝上雲霄。
他眉眼舒展,指尖跳動。
忽而,笛聲急促,一聲聲讓飛鳥駐足,有一種說不出的俏皮勁兒。
眾人隻覺得好像疾馳的馬兒撒著四蹄從眼前飛奔過去。
荀無恙的腦袋隨著節奏一晃一晃的,同僚們也忍不住拍著手掌附和笛聲。
一曲完畢,眾人拍掌叫好。
遠在青州府,鐵禿一方麵對官府沒有大規模地進行抓捕行動感到很是失望。一方麵又對丁嬗的失蹤趕到氣憤。
他在另外一個藏身之處獨自一人喝酒,喝多了就罵道:“我一直盼著這個“漏網之魚”能栽在我手裡;期待著官府大隊人馬從路上呼嘯而過,然後把她押到官府;我更期待那個女人帶上枷鎖,遊街示眾,最後梟首示眾,我連躲在哪個位置看熱鬨都想好了。”
他咬牙切齒,怒目圓睜。
“她就該是這個下場!”
他又狠狠罵了一句,現在心裡逐漸扭曲。
他本想借官府的刀殺人,可官府裡的大老爺們,尤其是吳知府、陳祁安,這都是在官場摸爬了幾十年的“人精”,哪能讓他算計。
官府的意思是,沒發現丁嬗的蹤跡就絕不動手。
鐵禿已經確定丁嬗跑了,跑到一個他暫時不知道的地方去藏起來了,
既然官府沒有行動,自己乾著急也沒用。
不過幾個兄弟被關押著,說不定哪天上了刑就把自己也供出來了,他還是學丁嬗那樣,悄悄溜了吧。
丁嬗和鐵禿本想藉助官府的手除掉對方,沒想到雙雙玩砸了。
在外鄉隱居的丁嬗,正在河邊洗衣服。粗布衣裳掩蓋不住那張略帶姿色的臉,她那雙早已粗糙的手在把衣服放在水裡使勁揉搓。
她時不時地擡頭四處看一下,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即使手裡乾著活,眼睛也要觀六路,耳朵也要聽八方。
洗完後就趕緊往回走。
不遠處有個簡陋的屋子,隱藏在山坳裡,隻有兩間房。
小的時候她師父曾經帶她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裡麵有簡單的鍋灶,牆上掛著布滿灰塵的蓑衣和鬥笠。
屋角掛著蛛網,窗戶上的紙早就破碎,風吹過來,發出“嗞啦嗞啦”的響聲。
一張破桌子上放著師父留下的一把木梳,這些年來她一直帶在身邊。
那是師父留下的唯一物品,她拿起那把梳子握在手裡。
她的師父曾經那麼和藹,像母親一樣將她養大。
想起師父臨終前說過的話:“趕緊走!且莫回頭!天高地遠,有的是能容下你的地方,跑的越遠越好,不要跟官府鬥。就是老死在外麵也不要惦記從前的一切。”
“師父,我沒聽你的話,闖禍了。”
丁嬗看著梳子,眼淚直流。
師父在她的記憶裡,就是一切。
與此同時,青州府的府衙內,吳知府正在看一份卷宗,陳祁安告訴吳知府:“有件事下官得跟府公回明,荀千戶臨走時跟王征說,他們住的那幾間官舍被人捅破了窗戶紙?”
吳知府納悶兒,問道:“啊?官舍的窗戶紙被捅破了?”
陳祁安說:“他們住的那三間房,每間房的窗戶被人捅了一個洞,像是有人從外麵往裡偷看。”
吳知府問:“沒發現什麼人嗎?”
陳祁安:“發現了,荀千戶還追了過去跟那人打了起來,荀千戶把那人的臉割破了,聽說追到關帝廟附近就不見人影了。”
吳知府很鬱悶,把手裡的卷宗往桌子上一扔,說:“又是人家先發現的,怎麼淨出這些事!”
站在旁邊的王征補充說:“不過荀千戶他們已經開始懷疑是那幾個勒索錢財的同夥乾的。”
陳祁安接著說:“目前還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是不是真的是那幾個無賴的同夥。既然荀千戶他們有所懷疑,我看也不是沒有道理。”
吳知府一聽不樂意了:“這怎麼可能,這裡是什麼地方,幾個到處勒索錢財的潑皮無賴敢跑到府衙來作惡,還敢跟官兵動手大家,誰給他們的膽子?咱們府衙大牢有的是地方讓他們住進去。”
陳祁安小心翼翼地說:“先彆生氣,實在不行,就把那幾個無賴拉出來打一頓,問問他們是否還有同夥。”
吳知府點頭:“前幾天隻顧著處理孫知州和那個什麼女逆賊的案子了,把這些人倒扔下不管了,這件事讓於推官處理一下。”
陳祁安轉頭說:“王征。”
王征趕緊回應:“請陳同知吩咐。”
陳祁安說:“官舍窗戶紙被捅破那件事是荀千戶跟你說的吧。”
王征恭敬回答:“是跟下官說的。”
陳祁安吩咐:“那好,你跟於推官把這件事講清楚,然後讓他好好審問那四個勒索錢財的無賴,看看他們是不是還有同夥。”
王征帶著於推官來到官舍前,將那三個窗戶指給於推官看。
於推官挨個觀察,王征說“下官查驗過了,破洞的大小和位置都差不多,應當是一人所為。”
於推官眯著眼仔細打量三個窗戶,發覺三個洞的大小確實一樣,而且三個洞的位置竟然還處在一條線上。
於推官說:“你說的對,這確實像是一個人乾的。”
王征說:“荀千戶他們懷疑是被他們抓到的那四個無賴的同夥乾的,荀千戶沒抓到那人,但卻把那人的顴骨這地方給割破了。吳知府和陳同知讓你把這四個人押出來審問。”
於推官點點頭:“不管是誰,敢跑到府衙來偷窺就得整治,不然傳出去還不得讓老百姓笑話。”
幾個府衙官差去了一排矮屋前,把門開啟,矮屋很矮也很窄,在裡麵隻能低下頭才能站起來,不能躺著隻能坐著,人被關進去就像被困在籠子裡一樣。
四個無賴每人住一間,每天還吃不飽,很憋屈。住了幾日早就想好了,一旦問話,青天大老爺問什麼就說什麼,哪怕挨一頓打,隻求趕緊出去。
現在官差來提人,門開啟的那一刻,四人瞬間見到門外投射進來的陽光,眼睛一時被刺到,揉了揉眼才適應,他們此刻才明白外麵有多好。
四人被押到府衙大堂前的院子裡,於推官背著手站在那兒,看著四個跪在跟前的犯人,沉思片刻,問道:“你們幾個什麼時候認識的?”
四人中一個胖的說:“認識不到二十年。”
於推官仰著頭又問:“認識這麼久了,你們幾個關係怎麼樣?”
四人中一個麵黃肌瘦的說:“我們幾個一向很好,有飯同吃,有錢同花。”
於推官又問:“既然關係這麼好,那你們四個當中誰是大哥?”
四人中滿臉大鬍子的說:“我年紀最大?”
於推官罵了一句:“誰問你年紀了,我說的是你們當中誰是領頭的?你們經常出去勒索錢財,總得有人起頭吧,這錢怎麼分到手總得有人給你們打打算盤吧。”
四個人相互看了一眼,誰也不吭聲了。
於推官本想著他們能像剛才那樣老實交代,沒想到竟然全裝聾作啞起來。
於推官走到四個無賴跟前,說:“看你們幾個年紀也不小了,你們作惡恐怕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也不可能不知道官府的手段,再者,聽你們口音像是外地來的,怕不是在外作惡跑到我們這裡來躲避抓捕的吧。”
黃捕頭問:“你們幾個是什麼時候來我們這兒的?”
麵黃肌瘦的那個說:“一年前來的。”
於推官厲聲問道:“你們四個當中是誰提議來這裡的?”
四人臉上的肉開始抽動,額頭也開始冒汗,到底說還是不說,說了就把鐵禿給出賣了,不說就要挨板子,甚至可能又要被扔進那幾間漏風的小破屋裡關著。
“你們幾個不說那就證明另有其人,說吧,那個人是誰?”
四人開始慌了。
“平時就是他給你們出謀劃策,指使你們欺男霸女、勒索錢財的吧。”
於推官使了個眼色給黃捕頭,說:“你看他們幾個像不像是殺害孫知州的凶手?”
黃捕頭冷笑一聲說:“除了他們也沒彆人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還拿著刀到處流竄,不是他們殺的,還能有誰。”
四人中的胖子惶恐地說:“沒有,我們從來不殺人,頂多要幾個錢花。”
“沒殺過人?那你們拿刀乾什麼?”
“我們隻是想嚇唬嚇唬那些人,讓他們把錢交出來。”
於推官嗬斥道:“嚇唬誰啊?你們敢拿刀就敢殺人,幸虧碰見的是幾個官兵,要是幾個百姓,恐怕就死在你們刀下了。孫知州那可是地方父母官,沒有點本事怎麼敢跑到他家裡殺害他呢。我們這地界實在找不出幾個像你們這樣蠻橫、逞兇鬥狠的人來。”
黃捕頭提醒他們:“隻要把幕後指使說出來,你們很快就能被放出去。可你們要是隱瞞,你們可得仔細著點。”
於推官突然大聲說:“彆跟他們廢話了,直接上刑,我倒要看看他們幾個的骨頭有多硬!”
黃捕頭喊了一聲:“來呀,上刑具。”
幾個衙役把刑具拿來給四人夾在兩手的手指上,實施拶刑。
黃捕頭一聲令下:“行刑。”
幾個衙役左右拉扯拶具上的繩子,拶具被勒的“吱吱”直響。
十指連心,四個人疼的大喊大叫、麵部漲紅、齜牙咧嘴。
黃捕頭厲聲問道:“招不招?”
四人中的矮個子疼得受不了了,直接招供:“城西軲轆巷儘頭,有個老房子,門前有棵老槐樹,我們就租住在那兒。”
“領頭的是誰?”
胖子疼的齜著牙喊道:“外號叫鐵禿,他是我們大哥。”
“長什麼樣?”
大鬍子忍痛說:“跟我年紀差不多,半個頭是禿的。”
“好,那我們就去看看,要是找到也就罷了,要是沒找到可仔細你們的骨頭。”
“黃捕頭。”於推官將黃捕頭叫了過去。
於推官跟黃捕頭交頭接耳,於推官低聲說:“黃捕頭,你帶人找過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這個地方。發現有人必須帶回來,像他們這種人都是江湖上的混子,搞不好白天四處浪蕩,不一定能找到。尤其是這四個被抓進來後了,可能已經打草驚蛇了,他們那個大哥估計已經跑了,”
黃捕頭低聲應道:“明白。”
於推官又對衙役說:“把他們押回去吧。”
衙役們撤掉刑具把四人又押了回去。
府衙將鐵禿列為疑犯,此時他卻早已經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