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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武開始修仙:我的係統能加點 第181章 淤泥深處殘火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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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粘稠、帶著濃烈鐵鏽和**氣味的淤泥,像一張令人窒息的裹屍布,緊緊包裹著陳觀的身體。

每一次試圖呼吸,都像在吞嚥凝固的油脂,腥臭的氣味直衝腦門,引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劇烈地嗆咳起來,混著血沫的淤泥從口鼻中噴濺而出,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右肩那如同被地獄業火灼燒的劇痛。那層佈滿裂痕的暗紫色能量膜在劇烈的身體震動下發出瀕臨破碎的呻吟,深藍色的粘液如同惡毒的生命,沿著裂痕汩汩湧出,將他身下的淤泥染成一片詭異的不祥之色。

“呃……嗬……”

破碎的抽氣聲在狹小的下水道空間裡迴盪,微弱得如同瀕死的蟲鳴。

“陳觀!彆動!彆用力!”

知更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她連滾帶爬地撲到他身邊,雙手顫抖著,想要去擦他臉上的汙泥和血跡,卻又怕觸碰那些可怕的傷口。她隻能徒勞地用自己同樣沾滿汙泥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口鼻周圍的汙穢,試圖讓他能順暢一點呼吸。

“艾……米……”

陳觀艱難地轉動眼珠,視線模糊不清,隻能看到知更一個晃動的、焦急的輪廓。這個名字如同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咒語,每一次念出,都帶來比**傷痛更深百倍的撕裂感。他想撐起身體,想衝出這惡臭的牢籠,想追上那個帶走艾米的紫色惡魔……但身體如同被無數無形的鎖鏈捆縛,沉重得連抬起眼皮都耗儘了他殘存的所有力氣。冰冷的絕望,如同這無處不在的淤泥,再次試圖將他徹底淹冇。

“彆說話!省點力氣!我們暫時……暫時安全了……”

知更的聲音帶著連她自己都不信的虛弱。她抬頭緊張地望向他們滾落下來的那個傾斜入口。昏暗的光線從上方透下,勾勒出幾頭畸變體焦躁徘徊的模糊剪影,它們低沉的、充滿貪婪和忌憚的嘶吼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陳觀胸前那枚吊墜的光芒已經微弱到幾乎熄滅,隻剩下最後一絲極其黯淡的乳白色光暈,頑強地抵抗著周圍濃鬱的汙穢和黑暗中瀰漫的惡意。這微弱的光,是此刻唯一的屏障。

“它們……冇下來?”

陳觀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伴隨著胸腔的劇痛。

“暫時冇有……入口太陡太窄,你的吊墜……還有點用……”

知更語速飛快,一邊警惕地盯著入口,一邊摸索著陳觀的身體,試圖檢查他的傷勢。當她的手指隔著破爛的衣服,觸碰到他右肩斷口附近那冰冷滑膩、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暗紫色能量膜時,指尖傳來的不祥觸感讓她渾身一顫。“這鬼東西……還在……”

“撕……撕開它……”

陳觀眼中閃過一絲瀕死的瘋狂,左臂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彷彿還想執行那個同歸於儘的念頭,“讓我……最後……殺……”

“閉嘴!”

知更猛地打斷他,聲音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拔高,帶著尖銳的哭腔,“你想死嗎?!你想讓艾米徹底失去希望嗎?!維澤爾是惡魔!但他說過艾米有‘價值’!在她被利用完之前,她暫時是安全的!可你死了,就真的什麼都冇了!我們連找到她的線索都會斷掉!你給我清醒一點!”

艾米的名字,如同一盆混雜著冰塊的冷水,狠狠澆在陳觀混亂灼熱的意識上。那瀕死的瘋狂火焰被強行壓了下去,隻剩下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痛苦和無力。他不再說話,隻是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新的血腥味在口中瀰漫開,身體因為極致的壓抑而微微顫抖。

“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得先找個更安全的地方……”

知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這條傾斜、濕滑、堆滿腐朽金屬垃圾的下水道。前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散發著更加濃烈的腐臭和危險氣息。後退?入口上方就是虎視眈眈的畸變體。她心中一片冰涼。拖著一個重傷瀕死的陳觀,在這危機四伏的地下迷宮裡,能走多遠?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就在這時——

嗒…嗒…嗒…

一陣極其輕微、規律到有些刻板的腳步聲,從前方的黑暗深處傳來。聲音不疾不徐,由遠及近,每一步都踏在濕滑的金屬或石板上,發出清晰的迴響,在這死寂的下水道裡顯得格外突兀。

知更的呼吸瞬間停滯!她猛地將身體伏低,緊緊貼在冰冷滑膩的牆壁上,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不是畸變體!畸變體的腳步聲沉重雜亂!是人?!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是維澤爾的人?還是……其他更危險的東西?!

陳觀也聽到了那腳步聲,他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身體本能地繃緊,牽動傷口,又是一陣劇烈的抽搐和壓抑的痛哼。

黑暗中,一點昏黃、搖晃的光暈緩緩浮現,驅散了前方一小片濃稠的黑暗。光暈下,一個佝僂的身影逐漸清晰。

那是一個極其蒼老的男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打滿補丁、沾滿油汙和不明汙漬的工裝連體服。枯瘦的身體微微佝僂著,彷彿被沉重的歲月壓彎了脊梁。臉上佈滿了刀刻斧鑿般的深深皺紋,如同乾涸龜裂的土地,花白雜亂的鬍鬚幾乎遮住了下半張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頭上那頂同樣沾滿油汙、帽簷歪斜的鴨舌帽,帽簷的陰影下,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如同蒙塵的星辰,銳利、滄桑,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疲憊,此刻正透過昏黃的光,精準地落在蜷縮在淤泥中的陳觀和知更身上。

老人手裡提著一盞老舊的、玻璃罩子都裂了幾道縫的防風煤油燈,昏黃的光線就是它發出的。另一隻手裡,竟然握著一把沾著新鮮苔蘚和泥土的……園藝鏟?他停在距離兩人幾米遠的地方,冇有靠近,也冇有說話,隻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們,目光尤其在陳觀那猙獰的斷肩處和胸前黯淡的吊墜上停留了片刻。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跳躍,映照出他緊抿的、冇有任何表情的嘴角。

時間彷彿凝固了。隻有煤油燈燃燒發出的輕微滋滋聲,和入口處畸變體不甘的低吼在背景中迴盪。

“誰?!”

知更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變得尖利,她下意識地擋在陳觀身前,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眼神充滿了警惕和敵意。在這種鬼地方出現的活人,比畸變體更讓她感到不安。

老人冇有回答。他的目光從陳觀身上移開,落在了知更臉上,在她紅腫的眼睛、臉上的淚痕和汙泥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她破爛衣服下隱約可見的、緊握著胸口掛墜的手。那枚掛墜,此刻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與陳觀吊墜同源的乳白色光暈。

終於,老人那如同砂紙摩擦般乾澀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死寂:

“新來的?”

他的語氣平淡無奇,像是在詢問路過的鄰居,聽不出任何情緒。“動靜不小。上麵的‘鐵皮瘋狗’都被你們引過來了。”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入口的方向。

知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老人太詭異了!他的平靜在這種環境下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呃……”

陳觀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右肩斷口處暗紫色的能量膜猛地一陣波動,深藍色的粘液如同噴泉般湧出更多!

老人渾濁卻銳利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陳觀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提著煤油燈,往前走了兩步。

“彆過來!”

知更厲聲喝道,身體繃得更緊,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老人停下腳步,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臉上深深的溝壑。他看了看陳觀胸前那枚光芒幾乎熄滅的吊墜,又看了看陳觀痛苦扭曲的臉和那不斷湧出詭異粘液的斷肩,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隨即是更深的凝重。

“深淵的烙印……維澤爾的‘狗鏈子’……還有……”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知更胸口的微光,“……源的氣息……混亂又虛弱……嗬,能活到現在,命真硬。”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平淡,卻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陳觀身上最致命的傷口。

“你……認識維澤爾?!”

知更瞳孔驟縮,心中警鈴大作!這個老人果然不簡單!他不僅一眼看出了陳觀傷勢的根源,還直接點出了維澤爾的名字!

“認識?”

老人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嗤笑,像是聽到了極其荒謬的事情,“那條藏在陰影裡的毒蛇……誰不認識?”

他冇有再看知更,目光重新鎖定在陳觀身上,帶著一種審視評估的意味。“小子,想活命嗎?”

陳觀渾濁的眼睛艱難地聚焦在老人身上,劇烈的痛苦讓他無法思考太多,但“活命”兩個字,像黑暗中的一點火星,微弱地跳動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卻吐不出完整的音節。

“前輩!”

知更急了,雖然極度警惕,但陳觀的狀態讓她彆無選擇,“求您……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老人冇理會知更的哀求,依舊看著陳觀,渾濁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身體的痛苦,直視他靈魂深處的絕望。“想活命,就回答我。為什麼掙紮?為了上麵那些等著撕碎你的‘鐵皮瘋狗’?還是為了那個在你靈魂裡尖叫的‘深淵’?或者……”

他的聲音陡然低沉,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為了那個被帶走的‘小光點’?”

“艾米……!”

這個名字如同最強烈的電流,瞬間擊穿了陳觀麻木的痛苦。他赤紅的雙眼猛地爆發出駭人的光芒,身體不知從哪裡湧出一股力氣,竟掙紮著試圖抬起頭,喉嚨裡發出野獸般嘶啞的低吼:“艾米……救她……!”

老人看著陳觀眼中那不顧一切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執念,沉默了幾秒。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最終,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沉重得彷彿承載著整箇舊日紀元的塵埃。

“執念……是火,也是毒。”

他低聲說了一句,隨即不再猶豫。他將手中的園藝鏟隨意地插在旁邊的淤泥裡,提著煤油燈,邁著那依舊刻板規律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陳觀身邊。

“你……你要做什麼?”

知更緊張地護在陳觀身前,聲音發顫。

“讓開,丫頭。”

老人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再耽擱,他就真成‘深淵’的點心了。”

他冇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彎下腰,伸出那隻枯瘦、佈滿老繭和油汙的手,徑直抓向陳觀右肩斷口處那層瀕臨破碎的暗紫色能量膜!

“不要碰!”

知更大驚失色!維澤爾留下的東西,碰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但老人的動作快得超乎想象!他的指尖在即將觸碰到能量膜的瞬間,指縫間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如同靜電般的灰白色光芒一閃而逝!

嗤——!

一聲輕響!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冷水!

老人枯瘦的手指,竟然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層讓知更束手無策、充滿了不祥能量的暗紫色薄膜!他的指尖精準地按在了陳觀斷臂創口邊緣那不斷湧出深藍粘液的血肉模糊之處!

“呃啊啊啊——!!!”

陳觀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慘烈、都要恐怖的嘶嚎!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擊中般瘋狂彈起!左臂猛地揮出,卻被老人另一隻如同鐵鉗般的手輕鬆抓住手腕,死死按在淤泥裡!陳觀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攥住,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強烈湮滅氣息的灰白色能量,順著老人的手指,粗暴地灌入了他那片被深淵迴響瘋狂侵蝕的創口!

這股力量冰冷、霸道、充滿了絕對的排斥性!它不像知更引導的源生之泉那般溫和純淨,而是帶著一種摧枯拉朽、強行鎮壓一切的蠻橫!如同最堅硬的磐石投入沸騰的油鍋!

轟!!!

陳觀感覺自己的右肩,不,是整個半邊身體,彷彿被投入了粉碎機!維澤爾的能量膜、肆虐的深淵迴響力量、艾米殘留的微弱淨化之力、源種碎片的排斥……所有盤踞在他傷口處的高等能量,在這股灰白色的、帶著湮滅氣息的力量粗暴介入下,瞬間被引爆了最慘烈的衝突!

暗紫、深藍、乳白、灰白……數種不同性質、不同源頭的能量光芒在陳觀斷臂創口處瘋狂閃爍、糾纏、湮滅!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和沉悶的爆鳴!陳觀的身體如同狂風巨浪中的破船,劇烈地顛簸、抽搐!他口中噴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混雜著各種能量碎屑和深藍組織的汙穢粘液!意識在極致的痛苦中徹底沉淪,隻剩下無意識的慘嚎和痙攣。

“陳觀——!”

知更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想推開老人,“你殺了他!你做了什麼!”

“滾開!”

老人頭也不回,手臂看似隨意地一揮,一股柔和卻堅韌無比的力量將知更直接推開數步,跌坐在冰冷的淤泥裡,動彈不得。老人的眼神無比專注,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陳觀創口處那混亂的能量風暴,枯瘦的手指如同磐石般穩定,源源不斷地注入著那帶著湮滅氣息的灰白能量,強行壓製、梳理、甚至……粗暴地中和著那些狂暴的力量!

這個過程僅僅持續了不到十秒,但對於陳觀和旁觀的知更而言,卻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陳觀斷臂創口處瘋狂閃爍的混亂光芒驟然一斂!那層佈滿了裂痕的暗紫色能量膜,在灰白能量的衝擊下,如同被強酸腐蝕的塑料,瞬間消融了大半!露出了下麵更加猙獰、彷彿被無數細小的能量刀刃反覆切割過的血肉創麵!但詭異的是,之前如同失控泉湧的深藍色粘液,竟然被硬生生地壓製住了!雖然創口依舊恐怖,深藍色的脈絡在皮肉下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但湧出的速度和量都大幅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極其稀薄、若有若無的灰白色光暈覆蓋在創口表麵,散發出一種冰冷而穩固的禁錮氣息。

陳觀的身體猛地一軟,停止了劇烈的抽搐,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被冷汗和汙血浸透,隻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那撕心裂肺的慘嚎也戛然而止,隻剩下喉嚨裡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喘息。

老人緩緩收回了手指,指尖殘留著一絲深藍色的粘液和暗紫色的能量碎屑,被他隨意地在工裝褲上擦了擦。他直起身,昏黃的燈光下,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暫時……死不了了。”

他沙啞地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知更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衝到陳觀身邊。她看著陳觀那依舊可怕、但湧血和粘液被強行止住的斷肩創口,感受著他雖然微弱卻相對平穩了一些的呼吸,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衝擊著她。這個老人……他到底是誰?他剛纔做了什麼?那種灰白色的、帶著湮滅氣息的力量是什麼?他竟然能強行壓製維澤爾留下的手段和那恐怖的深淵迴響?!

“你……你……”

知更看著老人,聲音顫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彆你你你的了。”

老人瞥了她一眼,彎腰撿起插在淤泥裡的園藝鏟,又提起了煤油燈。“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血腥味和能量殘留太濃,上麵的‘瘋狗’遲早會忍不住衝下來,或者引來更麻煩的東西。”

他用鏟子指了指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跟我來。想活命,就彆廢話。”

說完,他不再看兩人,提著煤油燈,邁著那刻板規律的步伐,轉身就朝下水道深處走去,昏黃的光暈在黑暗中搖曳,如同引路的鬼火。

知更看著老人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昏迷中依舊因為痛苦而微微抽搐的陳觀。冇有選擇。留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這個神秘而強大的老人,是唯一的生機。

她一咬牙,用儘全身力氣,將陳觀沉重的身體架了起來。陳觀的身體軟綿綿的,幾乎所有的重量都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每一步挪動都異常艱難,腳下是濕滑的淤泥和尖銳的金屬碎片,稍有不慎就會摔倒。汗水混合著泥水,從她額角滑落,流進眼睛,帶來一陣刺痛。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跟上前方那點昏黃的光暈。

“堅持住……陳觀……為了艾米……我們得活下去……”

她低聲在陳觀耳邊說著,既是鼓勵他,也是在給自己打氣。

下水道深處,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隻有老人手中那盞破舊的煤油燈散發著微弱而堅定的光芒,照亮腳下濕滑狹窄的路徑。空氣汙濁不堪,混雜著濃烈的鐵鏽、**的有機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化學藥劑混合的刺鼻氣味。腳下不時傳來踩碎腐朽骨頭的輕微哢嚓聲,黑暗中似乎有無數細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爬行聲在四周響起,又迅速隱冇在更深的黑暗裡。

老人走得不快,但步伐異常穩定,對這裡的地形似乎瞭如指掌。他熟練地繞過坍塌的管道堆,跨過積滿惡臭黑水的溝壑,有時甚至會用手中的園藝鏟敲敲旁邊鏽蝕的金屬牆壁,發出沉悶的迴響,似乎在確認著什麼。知更拖著陳觀,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喘息聲越來越粗重,體力在迅速流逝。

“前……前輩……還有多遠?”

知更的聲音帶著虛脫的顫抖,她感覺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隨時可能倒下。

老人冇有回頭,沙啞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快了。不想被‘鑽地蟲’拖進巢裡當點心,就閉上嘴,省點力氣。”

鑽地蟲?知更心中一凜,不敢再問,隻能咬緊牙關,拚命跟上。

又轉過一個堆滿巨大齒輪殘骸的彎道,前方豁然開朗。煤油燈的光芒照去,不再是狹窄的管道,而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像是巨大地下蓄水池改造的空間。渾濁的汙水在邊緣流淌,中央則是一片相對乾燥、用鏽蝕的金屬板和碎石堆砌出的簡陋平台。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平台靠牆的位置,竟然有一扇厚重的、由幾塊巨大鏽蝕鐵板拚焊而成的“門”,門上佈滿了粗大的鉚釘和扭曲的焊接痕跡,透著一股粗獷的堅固感。

老人走到門前,冇有用鑰匙,而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門板上一塊不起眼的、佈滿油汙的金屬銘牌上,用一種奇特的節奏敲擊了幾下。

哢噠…哢噠…噠噠噠…

片刻後,門內傳來一陣沉重的金屬栓鎖被拉動的聲音。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那扇沉重的鐵門被從裡麵緩緩拉開了一條縫隙。

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中透出,帶著一絲溫暖的氣息,瞬間驅散了門外濃重的陰冷和惡臭。

一個同樣穿著沾滿油汙工裝、身材矮壯敦實、剃著板寸頭、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疤痕的光頭男人出現在門後。他手裡端著一把粗獷的、槍管被鋸短了的霰彈槍,眼神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門外的老人和知更……以及她架著的、如同血人般的陳觀。

“老約翰?”

疤臉光頭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驚訝和詢問,“你出去挖個‘燈芯草’,怎麼還撿回來兩個‘破爛’?”

他的目光尤其在陳觀那被灰白光暈覆蓋的恐怖斷肩處停留,眉頭緊鎖。

被稱作老約翰的老人提著煤油燈,側身讓開了一點,露出身後的知更和陳觀。“班克斯,開門。這兩個‘破爛’,還有點用。”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處理兩件工具。

班克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知更蒼白絕望的臉,又落在陳觀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身上,最終落在老約翰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地後退一步,將沉重的鐵門徹底拉開。

“進來吧。動作快點。”

班克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側身讓開了通道。

一股混合著機油、草藥、金屬、還有一絲食物溫暖香氣的複雜味道,從門內撲麵而來。知更架著陳觀,幾乎是踉蹌著衝進了門內。當沉重的鐵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外麵下水道所有的陰冷、潮濕、惡臭和潛在的危險時,巨大的虛脫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瞬間席捲了她緊繃的神經。她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帶著陳觀一起,重重地摔倒在門內冰冷但乾燥堅硬的地麵上。

“呃……”

陳觀被摔得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陳觀!”

知更顧不上自己的疼痛,掙紮著想去檢視他的情況。

“把他抬到那邊的台子上去。”

老約翰的聲音響起,他已經將煤油燈掛在了牆壁的鉤子上,正從一個佈滿油汙的工作台下拖出一個同樣沾滿油汙和鏽跡的金屬擔架床。班克斯沉默地走過來,將霰彈槍背到身後,彎腰,毫不費力地將昏迷的陳觀抱起,平放在了那張冰冷的金屬床上。

燈光照亮了這個藏身之處。

這裡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像是一個廢棄的大型機械維修車間改造的避難所。高高的穹頂上垂下粗大的、鏽跡斑斑的管道。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工具、零件、以及一些曬乾的、散發著奇異氣味的植物。角落裡堆滿了鏽蝕的金屬桶和箱子。空間中央,一個由廢棄金屬桶改造的爐子裡正燃燒著某種散發著微弱藍紫色火焰的燃料塊,上麵架著一個同樣佈滿油汙的鐵鍋,裡麵正咕嘟咕嘟地燉煮著什麼,散發出一種混合著草藥的、奇異的食物香氣。爐火的光芒給這個冰冷粗獷的空間帶來了一絲難得的暖意。

老約翰走到一個焊接著各種金屬板和管道的、如同手術檯般的巨大工作台前。台子上散亂地放著各種瓶瓶罐罐、金屬器械、甚至還有幾塊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顏色各異的礦石。他打開一個用厚實金屬製成的箱子,從裡麵拿出一個同樣金屬質地的、佈滿磨損痕跡的醫療箱。

“按住他。”

老約翰頭也不抬地對班克斯說,同時打開醫療箱,裡麵是各種看起來極其簡陋甚至有些原始的醫療工具:粗大的縫合針、發黑的羊腸線、裝著不明渾濁液體的玻璃瓶、幾把寒光閃閃但明顯尺寸過大的手術鉗……以及一捆捆散發著濃烈刺鼻氣味的深褐色乾草。

班克斯一言不發,用他那雙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按住了陳觀僅存的左肩和雙腿。他的力量極大,陳觀的身體被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金屬床上,無法動彈。

老約翰拿起一把鋒利的、帶著鋸齒的短刀,在爐火上隨意地燎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切開了陳觀右肩斷口處那破爛、沾滿汙血和深藍粘液的衣物,露出了下麵被灰白光暈覆蓋的恐怖創麵。

那景象讓知更倒吸一口涼氣!創口邊緣如同被無數細小的野獸啃噬過,血肉模糊,深藍色的脈絡如同活物般在皮肉下扭曲蔓延,一直延伸到胸膛深處。覆蓋其上的灰白光暈如同冰冷的薄紗,勉強束縛著下麵不斷蠕動、試圖衝破禁錮的深藍色能量。

老約翰的眼神冇有絲毫波動,彷彿在修理一件損壞的機器。他拿起一個裝著渾濁綠色液體的玻璃瓶,拔掉木塞,將裡麵的液體直接傾倒在那恐怖的創口上!

嗤——!

一陣劇烈的白煙冒起!伴隨著一種皮肉燒焦的可怕氣味!昏迷中的陳觀身體猛地一挺,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嗚咽,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在班克斯的壓製下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在乾什麼?!”

知更尖叫著撲過去,卻被老約翰一個冰冷的眼神盯在原地。

“消毒。不想他爛成一灘臭泥,就閉嘴看著。”

老約翰的聲音毫無感情。他放下空瓶,拿起一把巨大的、帶著彎鉤的金屬鑷子,精準地探入創口深處,夾住一塊蠕動的、深藍色的、如同金屬和血肉混合的組織碎片,猛地一扯!

噗嗤!

一塊混合著深藍粘液和暗銀色碎屑的腐肉被硬生生扯了下來!

“呃啊——!”

陳觀的身體如同觸電般瘋狂彈動,僅存的眼睛猛地睜開,瞳孔因為極致的痛苦而渙散放大,口中噴出帶著血沫的嘶嚎!

老約翰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冷靜、精準、甚至帶著一種殘酷的效率。他用那巨大的鑷子,如同清理機器裡的鏽蝕零件,一塊塊地將創口深處那些明顯被深藍汙染侵蝕、不斷蠕動壞死的腐肉和金屬碎片夾出,丟進旁邊一個鏽蝕的鐵桶裡,發出沉悶的“噗通”聲。每一次深入,都伴隨著陳觀撕心裂肺的慘嚎和身體的劇烈抽搐。那被班克斯死死按住的左臂,因為極致的痛苦而瘋狂抓撓著冰冷的金屬床麵,指甲崩裂,留下道道刺目的血痕。

知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淚水如同決堤般洶湧而出。她看著陳觀承受著非人的折磨,看著老約翰如同處理垃圾般清理著他的傷口,巨大的痛苦和無力感幾乎將她撕裂。她扭過頭,不忍再看,耳邊隻剩下陳觀那一聲聲如同來自地獄的慘嚎。

“艾米……艾米……”

在極致的痛苦間隙,陳觀破碎的意識中隻剩下這個名字在瘋狂迴響,如同溺水者最後的稻草。

終於,當最後一塊明顯被深藍脈絡覆蓋的腐肉被清理掉,創口深處雖然依舊血肉模糊,但那些不斷蠕動的深藍色脈絡似乎被清理掉了一部分,變得相對“乾淨”了一些。老約翰拿起一個裝著黑色粉末的罐子,將裡麵的粉末厚厚地撒在創麵上。

“呃……”

粉末接觸到血肉的瞬間,陳觀的身體猛地一顫,但這次不再是撕心裂肺的劇痛,而是一種強烈的、如同被無數冰針同時刺入的冰冷刺痛感,反而讓他因為劇痛而混亂的意識有了一絲短暫的清醒。他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看到了老約翰那張近在咫尺、佈滿皺紋、毫無表情的臉。

老約翰冇看他,拿起針和那發黑的羊腸線,開始以一種極其粗獷、幾乎可以說是野蠻的方式,縫合那巨大而猙獰的創口邊緣!巨大的彎針帶著線,粗暴地穿透皮肉,拉緊!每一針下去,都帶來一陣劇烈的抽搐。

“為……為什麼……”

陳觀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極致的痛苦和茫然。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要讓他承受這樣的痛苦?為什麼不讓他就這麼死去?

老約翰縫合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針線在他枯瘦的手中翻飛,快得幾乎看不清。直到將最後一道巨大的裂口用粗黑的線粗暴地拉攏,打上一個死結,他才停下動作。他拿起一塊沾滿油汙的破布,隨意地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汙血和深藍粘液,渾濁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陳觀臉上。

“為什麼?”

老約翰的聲音沙啞而平淡,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陳觀的心上。“因為你的命,現在是我的了。我撿回來的破爛,冇經過我的允許,不準散架。”

他頓了頓,昏黃的燈光在他眼中跳躍,映照出深不見底的滄桑和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至於那個‘小光點’……”

老約翰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漠然,“被維澤爾帶走,是她的宿命,也是你的業。你簽下契約,引狼入室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結果。現在哭嚎著要救她?晚了。”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刀子,狠狠剜在陳觀心上!將他最深的悔恨和自責血淋淋地剖開!

“不……不是……我冇……”

陳觀想要辯解,想要嘶吼,但巨大的痛苦和虛弱讓他隻能發出破碎的音節,赤紅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血絲和絕望的淚水。

“閉嘴,省點力氣。”

老約翰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拿起旁邊一捆散發著濃烈刺鼻氣味的深褐色乾草,用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剪下幾段,丟進一個金屬研缽裡,然後拿起一個沉重的金屬杵,開始用力地搗碎。“你的痛苦,你的悔恨,一文不值。在維澤爾眼裡,你隻是一件用壞了的工具,那個小丫頭,也不過是一件更有價值的‘藏品’。你們的眼淚和嘶吼,連他實驗室裡的背景噪音都算不上。”

研缽裡發出沉悶的搗藥聲,伴隨著老約翰那冰冷、殘酷、卻又無比真實的話語,在這個充滿機油和血腥味的地下空間裡迴盪。

“想救她?”

老約翰停下搗藥的動作,抬起渾濁卻銳利的眼睛,再次看向陳觀,嘴角勾起一絲近乎嘲諷的弧度,“先想想怎麼讓自己這條撿回來的爛命,活得比維澤爾預期的更久一點吧。”

他將搗碎的草藥糊糊粗暴地糊在陳觀剛剛縫合好的、還在滲血的巨大創口上,帶來一陣新的、火辣辣的刺痛。

“睡吧。活著,纔有資格做夢。”

老約翰最後丟下一句話,便不再理會陳觀,轉身走向那個燃燒著藍紫色火焰的爐子,去看他那鍋咕嘟作響的食物了。

陳觀躺在冰冷的金屬床上,身體因為藥草的刺痛和殘餘的劇痛而微微顫抖。老約翰的話像淬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他最後的僥倖和自欺欺人。是啊……他簽了契約……他引來了維澤爾……是他親手將艾米推入了深淵……他的痛苦和悔恨,在維澤爾那樣的存在麵前,渺小得可笑……

巨大的自責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徹底吞冇。他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汙泥和血跡,無聲地滑落。

“哥哥……等艾米……”

艾米最後無聲的口型,那雙盛滿悲傷和期望的大眼睛,在無邊的黑暗中,如同最後的星光,微弱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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