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渡之戰開始 第18章 綰之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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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淳於導被“請”出袁譚府邸的同時,袁尚府邸的暖閣內,炭火正旺,熏香嫋嫋。
審配坐在下首,聽著下人將袁譚府門前發生的一切,包括淳於導如何失態、袁譚如何應對、以及淳於導最終頹然離去的細節,一一稟報。
袁尚半倚在席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白玉的平安扣。
他聽著下人的敘述,嘴角難以抑製地彎起弧度,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意。
“嗬,”他輕笑出聲,語氣譏誚,“我那好兄長,還在擺長公子的威風,隻是這威風,怕是隻能嚇住淳於導這等無用之輩。”
他指尖摩挲著玉石,彷彿在撫摸一場即將到來的勝利,“經此一遭,淳於家算是徹底和他斷絕聯絡了。袁顯思此舉,無異於自斷一臂,將人往我這裡推……”
他的語氣越發輕快,甚至帶著一絲得意,彷彿已經看到袁譚眾叛親離的場景。
然而,話說到一半,他的動作微微一頓,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
袁尚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語氣過於外露,帶著幾分小人得誌,這不符合他一直以來塑造的沉穩形象,更非雄主應有的氣度。
他迅速調整了呼吸,將玉扣按在掌心,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溫和:“當然,此事也並非全然可喜。”
他抬眼看向審配,語氣轉為審慎:“兄長行事如此酷烈,對故交之後尚且不留情麵,傳揚出去,隻怕會寒了不少老臣之心,父親……想必也不願看到兄弟相爭,鬨得如此難看吧。”
審配是何等人物,立刻領會了,便附和道:“三公子仁厚,所言極是,長公子性情剛愎,不恤舊情,確非河北之福,大將軍明察秋毫,自有公斷。”
袁尚滿意地點點頭,將玉扣收入袖中,連帶得意的情緒也一併藏了起來。
他沉吟片刻道:“審公,對於淳於導那邊……不必急著招攬,可先遣一可靠之人,以慰問之名,稍加安撫即可。”
“我們要做的,是讓該看到的人,看到誰纔是真正能容人、能維繫河北穩定的人選,至於兄長那邊,他自己會一步步把路走窄的。”
審配將袁尚神色的細微變化儘收眼底。
當袁尚初露得意、語帶譏誚時,審配心中掠過一絲極淡的不滿。
為主公者,當喜怒不形於色,縱是心中快意,亦不可如此膚淺外露,這並非能承鼎天下之器的氣度。
然而,當袁尚話鋒一轉,將個人情緒收斂,審配心中那點不滿便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此子終究是聰慧的,一點便透,知錯能改,雖偶有輕浮,卻懂得及時自省,矯飾言行。
這份在氣魄上的悟性和敏捷,比起“魯莽無狀”的袁譚,確實更符合審配心中的儲君形象。
退出暖閣,行走在廊下,審配心中念頭流轉。
他早已在袁紹麵前,或明或暗地表示過對袁尚的看好,言其“性情溫良,孝友仁厚,能容人,有靜氣”。
如今看來,袁尚的表現,總體並未偏離他的預期。
“顯思剛而犯眾,顯甫柔能克剛,大將軍心中所慮,無非是身後基業能否穩固傳承……”
審配默默思忖著,“天下之勢將合,一個懂得剋製的繼承人,顯然比一個屢屢打破規則、令父親感到不安的兒子,更符合要求。”
……
另一邊。
淳於綰跪伏於地,卻仍然能感受到上方那道目光的審視。
她依著父親淳於瓊的叮囑,未敢有任何辯解哀求之詞。
隻將烏巢之夜後,袁譚如何整頓潰軍、如何識破曹操詭計、又如何於羊抬頭設伏的種種細節,以一種平鋪直敘的方式,複述出來。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在陳述軍報。
袁紹的目光從淳於綰身上移開,與侍立一旁的逢紀短暫交彙,隨即落向殿外。
他未對淳於綰的話置評一詞,也未問及淳於瓊半句,隻是極輕微地揮了揮手。
逢紀會意,虛扶起淳於綰。
這個動作本身,已是一種迴應——他收到了淳於瓊用這種方式遞來的話,也默許了這份情報的價值。
至於烏巢失守的罪責,彼此心照,那已是無需再談,也註定無法更改的定局。
淳於綰起身時,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此時此刻,她纔回想起自己老父親那耐人尋味的神色,以及臨彆之前的囑托。
淳於綰忽然思緒有點亂,她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件事情之中,自己已經起到了作用……
先前大將軍的威嚴,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殿堂之內,那種森嚴肅穆的狀態,更是讓她有什麼說什麼,腦袋空空如也,冇有絲毫的運轉。
她忽的有一種冇來由的憤恨。
似乎有一種機會擺在眼前,卻白白錯失的惱怒。
兄長口中那凶惡的袁譚,自己明明有機會讓他身敗名裂,被大將軍厭惡的!
雖然……
那人真的打贏了曹操,那人真的深受父親的讚譽。
她坐上回家的馬車,卻忍不住往刺史府看去。
刺史府邸之中的肅穆,在天光之下,好像和尋常百姓的房屋,冇什麼區彆。
甚至高大的閣樓,在這冬日裡,竟然顯得有些孤寂。
大將軍那樣權勢滔天的人,都輸了官渡之戰,可曾經跋扈囂張的袁譚,反而戰勝了曹操麼?
淳於綰不禁又想起前些天的事情。
她原以為對方不會輕易的放過自己……
誰曾想,袁青州,竟然連自己的麵都未曾一見!
難不成他在嫌棄自己嫁過人?
馬車上,淳於綰如同入定,過往的記憶來回翻滾。
“那袁譚總是仗著威猛,毆打孩兒!”
“今日又被那袁譚捉去,戲弄了一番!”
“袁顯思粗鄙荒誕,豈是阿妹良配?”
“如此毒手,若非袁顯思又能是何人所為?便不是他吩咐的,也自然有人為了討他歡心,出此毒策!”
“袁青州用兵老辣,調度有序,軍令嚴明,非常人能及……”
所有的話語似乎都彙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的心裡忽然生出了一個疑問……
當初不是要求娶我麼?
為什麼連麵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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