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渡之戰開始 第21章 鳥脫樊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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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譚腳步輕快。
鄴城這地方,眼下確實不宜久留。
老父的猜忌,兄弟的排擠,若一味困守此間,隻會讓整個河北集團在內耗中虛擲光陰。
曹操,可還在對岸虎視眈眈。
樹挪死,人挪活。
道理淺顯,可真能勘破此節並果斷施為的,世間又能有幾人?
不過袁譚冇想到的是,僅僅一夜的時間,自己的訴求就變成了現實。
霎時間,竟讓他生出一種“鳥上青天,魚入大海”的暢快來。
回到家中,袁譚和文令君簡單溫存了一會,又逗弄了片刻女兒,就馬上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隨時待命的蔣義渠聽到袁譚出城剿匪的事情後,神情有些憤憤。
在他看來,留在鄴城,便是大將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此刻離開,無異於拱手認輸。
袁譚瞥了他一眼,未作解釋,隻吩咐道:“去打聽清楚,昨日巷中那匹馬是誰家的,花錢買來。”
蔣義渠領命而去,不多時便牽馬而回。
袁譚這纔開口:“你可認識麴義的舊部?”
“俺不認識。”蔣義渠撓了撓頭,遲疑道:“那管升……或許認得幾個。”
袁譚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正在收拾行裝的仆役,又落回蔣義渠手中的韁繩上。
“將此馬送給管升,告訴他,待他母親病體安穩,便來軍中尋我。”
蔣義渠咂了咂嘴,頓了片刻,才抱拳應道:“唯。”
看著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袁譚心念微動。
印象裡,蔣義渠雖追隨自己多年,用度卻一向簡樸。
烏巢之戰後,有次巡營,曾見他藉著篝火,笨拙地縫補戰袍上的破口。
到了鄴城,還是令君心細,發覺他腳上的皮屐早已磨損不堪,特意賜了雙新的。
這是個知恩的,卻訥於言辭。
方纔見自己將價值數十萬錢的駿馬贈予一個傷兵,想必既是不解,又替自己心疼。
“且慢。”
蔣義渠聞言駐足,轉身恭敬而立。
袁譚踱步至他身前,目光落在他那雙新的皮屐上:“你跟在我身邊,有六年了吧?”
蔣義渠一愣,趕忙回道:“俺自初平三年追隨大將軍,後奉令護衛您,至今……確是六年了。”
“六年了……”袁譚微微頷首,“這些年來,你隨我轉戰青州,馳援烏巢,屢經惡戰,忠心可鑒,我都記在心裡。”
蔣義渠胸中一熱:“護衛長公子,是俺的本分!”
“是本分,更是情義。”
袁譚話鋒一轉,“跟了我這些年,可曾想過換個名字?”
蔣義渠一愣,臉上露出茫然:“名字……不就是個稱呼麼。”
“名不正則言不順。”袁譚語氣平靜,“你名中這個義字很好,忠義之心,千金不換,至於渠……”
他略作沉吟:“渠者,水道也,能通衢達道,亦能潤澤一方,從今日起,你就叫蔣通,表字義渠。”
蔣義渠怔在原地,手停在半空,像是抓住了什麼。
蔣通……這是君上賜的名。
名是君上賜的,這條命,往後就更明白該為誰拚了。
他喉結滾動,最終深深吸了口氣,手掌在衣甲上不自覺地搓了搓。
“蔣通……”
他低聲唸了一遍,像是在告慰天地,又像是在告慰祖宗,隨即抱拳躬身,“通,領命。”
袁譚微微頷首,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去準備吧。”
“唯。”
……
鄴城之中,又是一日。
清晨,袁譚帶著蔣通及一眾親兵出府,徑直出了南門。
城外三裡處,一支兵馬已列隊等候,旌旗招展,甲冑森然。
人馬雖不算多,但旌旗招展,甲冑森然,自有一股肅殺之氣。
袁譚剛到不久,便見兩騎疾馳而出,至近前,正是張郃與高覽。
二人滾鞍下馬,快步走到袁譚麵前,抱拳行禮,氣息尚有些不勻。
“末將張郃(高覽),奉令前來,聽候長公子調遣!”
袁譚道:“二位將軍來得正好。兵馬可已點齊?”
“回長公子,本部兒郎皆已到位,隨時可以開拔。”張郃沉聲應道。
高覽忍不住補充了一句:“長公子,咱們這就……走了?”
話一出口,他似乎覺出不妥,又閉上了嘴。
顯然,對於就此離鄴,這位久經沙場的將領心中也並非全無芥蒂。
就在這時,城門方向傳來動靜。
隻見一隊儀仗頗為華麗的騎士簇擁著一人,不疾不徐地行來。
為首者錦衣狐裘,玉冠束髮,不是袁尚又是誰?
他顯然精心打扮過,在這肅殺的軍營背景襯托下,更顯雍容,也與戎馬衣裝的袁譚、張郃等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袁尚勒住馬,並未下來,隻是掃了一眼整裝待發的隊伍,臉上綻開恰笑容,揚聲道:
“兄長,幸好趕上了!”
袁譚轉身,看著他這位三弟表演。
張郃、高覽對視一眼,垂首肅立,但耳朵卻都豎了起來。
蔣通則下意識地向前踏了半步,手按在了刀柄上,被袁譚一個眼神製止。
袁尚驅馬又近前幾步,笑容不變:“聽聞兄長即刻便要出征,為民剿賊,弟心實在欽佩。”
“隻是此行凶險,麴義舊部皆乃百戰悍卒,兄長……千萬保重啊。”
高覽的腮幫子微微鼓動了一下。
張郃目光平靜,恍若未聞。
袁譚語氣平淡無波:“有勞三弟掛心,些許疥癬之疾,不足為慮,三弟你有心了。”
袁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恢複自然,朗聲道:“兄長放心,鄴城有大人坐鎮,有諸位賢臣輔佐,定然安穩如山,弟隻盼兄長早日歸來!屆時,弟必在城中設宴,為兄長慶功!”
他這話,已是隱隱以鄴城主人自居。
袁譚不再與他做口舌之爭,隻是深深看了袁尚一眼,那目光平靜,卻讓袁尚冇來由地感到一絲寒意。
“走了。”
袁譚不再多言,猛地一揮手。
“嗚——嗚——嗚——”
號角聲劃破寒空。
“啟程!”
袁尚駐馬原地,望著大軍遠去的煙塵,臉上那完美的笑容漸漸冷卻,最終化作一絲暢快的冷笑。
“去吧,我的好兄長……”
他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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