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10章 蕭瑀的賀禮
司農寺的朱漆大門比禁苑的宮門矮了半截,卻透著更厚重的煙火氣,彷彿承載著無數百姓的生計。門楣上的「司農寺」匾額蒙著層薄灰,看不清原本的顏色,簷角的銅鈴在風中輕輕搖晃,聲音卻有些發悶,像是許久沒人擦拭,被灰塵堵住了喉嚨。李傑穿著嶄新的青色官服站在門前,嘉禾紋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銀,引得過往的小吏們頻頻側目,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李大人到任!」門房老吏扯著嗓子喊,聲音裡帶著刻意的殷勤,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他手裡的銅環剛要叩門,卻被李傑攔住——前世在農科院,他最煩的就是迎來送往的虛禮,隻想踏踏實實做事。
「直接進去吧。」他推開半扇門,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麵而來,混雜著舊紙張和灰塵的氣息,嗆得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院子裡的青磚縫裡長滿了青苔,綠油油的一片,像是給地麵鋪了層地毯。廊下堆著幾捆舊賬簿,紙頁發黃捲曲,邊緣已經破損,像是被蟲蛀過,散落在地上不少。幾個穿著青色公服的小吏正蹲在牆角曬太陽,眯著眼睛,一副慵懶的模樣,見他進來慌忙起身,動作慌亂,官帽歪在一邊,靴底還沾著泥,顯然是剛從外麵回來。
「參見李大人!」眾人的聲音參差不齊,有的響亮,有的微弱,有人低著頭摳指甲,不敢看他,有人偷偷打量他的官服,眼神裡藏著幾分不屑——誰都知道,這位新上任的寺丞是從禁苑破格提拔的,連科舉都沒考過,一個種地的,哪裡懂什麼農桑倉儲,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罷了。
李傑沒理會這些目光,徑直走向正堂。正堂裡光線昏暗,案幾上積著層薄灰,他用手指劃了道印子,留下清晰的痕跡,轉身對眾人說:「把庫房的農桑冊、各地倉儲賬都搬到這裡來,半個時辰後,我要查驗。」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小吏們心中激起漣漪。
小吏們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想動彈。一個留著山羊鬍的主簿出列,他是司農寺的老人了,仗著資格老,語氣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大人,那些賬簿堆積如山,滿滿當當裝了三個庫房,半個時辰怕是……」
「那就一個時辰。」李傑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落在牆角的算盤上,「我要知道,關中去年的小麥產量比前年增了多少,具體到每個縣;江南的水稻倉儲有多少缺口,是因為天災還是人禍;還有各地報上來的水利工程,哪些是已經完工的,發揮了多少效用,哪些還在拖延,原因是什麼。」這些資料,他在係統地圖上看過大致標注,此刻說出來,就是要看看這些老吏到底有沒有用心做事,是不是在渾水摸魚。
小吏們不敢再怠慢,慌忙應著「是」,轉身急匆匆地往庫房跑,腳步聲在院子裡回蕩。就在眾人手忙腳亂地去搬賬簿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馬蹄聲、車輪聲、小廝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一個穿著錦緞長袍的管家模樣的人,油光滿麵,帶著兩個小廝抬著個紅木箱子,徑直走進院子,箱子上還係著紅綢帶,在灰撲撲的院子裡格外紮眼,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小人是前禦史大夫蕭府的管家,特來給李大人賀喜!」管家臉上堆著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堆,像盛開的菊花,語氣諂媚,「我家大人說,李大人榮升司農寺丞,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特意備了薄禮相贈,不成敬意。」
小廝小心翼翼地開啟箱子,一對羊脂玉如意躺在紅絨布上,玉質溫潤,通體透亮,像兩團凝固的月光。如意頭雕刻的靈芝紋栩栩如生,葉脈清晰可見,彷彿下一秒就會散發靈氣,一看就價值連城。周圍的小吏們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聲音——誰不知道蕭禦史前陣子還在朝堂上彈劾李傑「妖言惑眾,妄改農桑」,言辭激烈,恨不得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怎麼轉眼就送這麼貴重的賀禮?這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
管家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奉上,腰彎得像個蝦米:「這是我家大人的親筆信,還請大人過目。」信封上蓋著蕭府的朱印,鮮紅奪目,封口用的火漆還是熱的,顯然是剛寫好送來的,足見其「誠意」。
李傑接過信,指尖觸到信紙的厚度,質地細膩,是上好的宣紙。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太極殿,蕭瑀站在文臣前列,身著紫色官袍,指著他的鼻子罵「豎子安敢欺瞞陛下」,唾沫星子濺到他臉上,那股帶著檀香的口臭,混雜著官場的虛偽氣息,他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彷彿還縈繞在鼻尖。
信上的字跡清瘦有力,墨跡飽滿,顯然是用新研的墨寫的,透著一股刻意的工整:「此前多有誤會,皆因老夫見識短淺,未能明察賢才。今聞大人執掌司農,實乃大唐之幸,望今後同心為國,共興農桑……」字裡行間的諂媚,與太極殿上的義正辭嚴判若兩人,讓李傑心中一陣冷笑。
「我家大人說,李大人若有需用之處,司農寺的舊部任憑調遣。」管家壓低聲音,湊近李傑耳邊道,氣息裡帶著一股油膩的味道,「尤其是那些懂得各地倉儲貓膩的老人,都是我家大人當年提拔的,絕對可靠,大人有什麼想知道的,他們都能告知。」這話裡的暗示再明顯不過——蕭瑀想借著這些舊部,在司農寺安插眼線,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隨時掌握司農寺的動態。
李傑把信紙摺好,放進袖中,目光落在那對玉如意上。羊脂玉在陽光下泛著暖光,如意柄上的纏枝紋細膩得能數清脈絡,每一片葉子、每一朵花的雕刻都恰到好處,確實是難得的珍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對站在一旁的老張頭道:「張叔,這對玉如意看著不錯,拿去給你家小孫子做個長命鎖吧,保佑他平平安安長大。」
老張頭愣住了,搓著手上的老繭,臉上滿是猶豫,不敢接:「大人,這……這太貴重了,小的不敢收……」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值錢的東西,雙手都在發抖。
「無妨。」李傑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像一顆石子投入水中,激起層層漣漪,「百姓的孩子能長命百歲,比什麼玉如意都金貴。這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能派上實用的用場纔好。」他這話既是說給老張頭聽,也是說給那些偷偷觀察的小吏們聽——他要的不是金銀珠寶,不是官場的阿諛奉承,而是能實實在在惠及百姓的政績,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
管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被人抽走了精氣神,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抽搐著:「李大人,這……這是我家大人的一片心意,您這樣……」
「禮物我收下了,信也留下了。」李傑打斷他,語氣平淡,沒有一絲波瀾,「回複蕭大人,各司其職,便是同心為國。我在司農寺,定會儘心儘力,管好農桑倉儲之事,不勞他費心。」這話裡的疏離,像一堵無形的牆,把蕭瑀的示好擋在了外麵,態度明確而堅決。
管家悻悻地帶著小廝離開,紅綢帶在箱子上耷拉著,像條落魄的尾巴,再也沒有來時的風光。院子裡的小吏們看著老張頭懷裡抱著的玉如意,眼神裡的不屑漸漸變成了敬畏——這位新大人,看來不是個好糊弄的,連蕭禦史的麵子都不給,是個辦實事的主兒,以後可得收斂些,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混日子了。
李傑沒理會這些目光,走到案前翻開第一本賬簿。墨跡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有些字跡已經模糊不清,記錄著武德九年的關中糧價。他指尖劃過「麥鬥三錢」的字樣,突然想起係統地圖上標注的關中土壤肥力,那裡的土壤肥沃,按理說產量不該這麼低,其中定有貓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這些枯燥的數字,變成實實在在的糧倉,讓每一分糧食都用在百姓身上。
半個時辰後,老張頭抱著改造成長命鎖的玉如意碎片回來,粗糙的手掌上沾著玉屑,像撒了一層白霜。他臉上的皺紋裡都透著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顯然是真心替小孫子高興:「大人,銀匠說這玉是上等貨,質地純淨,做三個長命鎖都夠了,還剩下些邊角料,能給孩子做幾個小玉墜,掛在脖子上好看得很。」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包裹,小心翼翼地開啟,裡麵是三個小巧玲瓏的長命鎖,玉質溫潤,上麵雕刻著簡單的花紋,雖然不如原來的玉如意精緻,卻透著一股樸實的暖意。
李傑看著那些長命鎖,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這樣很好,比放在箱子裡蒙塵強多了。」他轉頭看向案上堆積如山的賬簿,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張叔,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老張頭應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手裡緊緊攥著那個油紙包,彷彿握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李傑深吸一口氣,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賬簿上。他拿起一本關中地區的農桑冊,翻開泛黃的紙頁,仔細檢視上麵的記錄。墨跡在歲月的侵蝕下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認出上麵的數字。他一邊看,一邊用毛筆在紙上做著標注,時不時拿起算盤,「劈裡啪啦」地計算著。
「大人,這是江南的水稻倉儲賬。」一個小吏端著一摞賬簿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聲音裡帶著幾分敬畏。他剛才親眼看到李傑對蕭府管家的態度,知道這位新大人不好惹,不敢有絲毫懈怠。
李傑點點頭,接過賬簿翻開。江南的水稻產量向來不低,但賬簿上顯示的倉儲量卻比預計的少了三成,上麵隻簡單標注著「遭災減產」四個字,沒有具體說明災情的嚴重程度和受災範圍。他眉頭微蹙,拿起係統地圖,對照著江南地區的標注,那裡的土壤肥沃,水源充足,除非遇到特大天災,否則不可能減產這麼多,這裡麵一定有問題。
「去把負責江南倉儲的小吏叫來。」李傑對旁邊的一個小吏吩咐道,語氣不容置疑。
小吏不敢怠慢,連忙應聲跑去傳喚。不一會兒,一個身材微胖的小吏跟著他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不安,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李傑。
「江南去年的水稻倉儲為何少了三成?賬簿上隻說遭災減產,具體情況如何?」李傑開門見山,目光緊緊盯著那個小吏,像兩把利劍,彷彿要刺穿他的內心。
小吏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結結巴巴地說:「回……回大人,去年江南確實遭了水災,不少田地被淹,所以……所以產量下降了。」
「水災?」李傑冷笑一聲,拿起係統地圖,指著江南地區的標注,「根據資料顯示,去年江南的降雨量雖然比往年多,但並沒有達到引發大規模水災的程度,而且受災的區域也隻是區域性地區,根本不可能導致整體減產三成。你老實說,是不是有人中飽私囊,虛報災情?」
小吏被問得啞口無言,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沒想到這位新大人剛上任就如此厲害,連江南的具體情況都瞭如指掌,心裡頓時慌了神。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是……是小人一時糊塗,和幾個同僚一起虛報了災情,私分了一部分糧食……」
李傑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裡充滿了憤怒:「你們可知這後果有多嚴重?江南是我大唐的糧倉,你們私分糧食,若是遇到真正的災年,百姓們吃什麼?朝廷拿什麼賑災?」
小吏嚇得渾身發抖,不停地求饒:「大人,我們知道錯了,求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一定把私分的糧食還回去!」
李傑看著他那副狼狽的樣子,心裡的怒火漸漸平息了一些。他知道,一味地懲罰解決不了問題,關鍵是要把糧食追回來,並且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限你們三天之內,把私分的糧食全部交回糧倉,少一粒都不行。」李傑語氣嚴厲地說,「若是敢違抗,休怪我不客氣,直接上奏陛下,治你們的罪!」
「是!是!我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小吏連忙答應,感激涕零地磕了幾個頭,然後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周圍的小吏們看到這一幕,都嚇得大氣不敢出,心裡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他們看向李傑的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恐懼,再也不敢有絲毫輕視。
李傑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繼續檢視賬簿。他發現,除了江南地區,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有的是虛報產量,有的是挪用倉儲,還有的是水利工程偷工減料。這些問題像一顆顆毒瘤,侵蝕著大唐的根基,必須儘快清除。
他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一條條整改措施:加強對各地倉儲的監管,定期清查賬目;嚴格審核水利工程的進度和質量,嚴懲偷工減料者;建立農桑產量申報製度,確保資料真實準確……
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西斜,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正堂,給賬簿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李傑放下毛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看著案上寫滿字跡的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雖然任務艱巨,但他有信心把司農寺整頓好。他知道,這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大唐的百姓,為了實現心中的貞觀之治。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李傑對周圍的小吏們說,「你們把這些賬簿整理好,明天我還要繼續查驗。記住,以後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做事,誰要是敢耍花樣,彆怪我不講情麵。」
小吏們連忙應聲,開始收拾賬簿,動作比來時快了許多。
李傑站起身,走到院子裡。晚風吹拂著他的官袍,帶來一絲涼意。他抬頭望向天空,夕陽正緩緩落下,給司農寺的朱漆大門和青磚瓦房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餘暉。簷角的銅鈴在風中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在為他加油鼓勁。
他知道,新的征程才剛剛開始,前方還有許多困難和挑戰等著他。但他不會退縮,他會用自己的知識和能力,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讓司農寺煥發新的生機,讓大唐的農桑事業蒸蒸日上,讓百姓們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夜色漸漸降臨,司農寺的燈火次第亮起,像一顆顆閃爍的星星。李傑站在正堂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神堅定而充滿希望。他知道,屬於他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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