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25章 曲轅犁的研發
禁苑旁的百畝空地熱鬨起來時,長安城的槐樹剛落完第一波花,滿地的花瓣像鋪了層碎玉。李傑站在新搭起的木牌坊下,看著「農具改良坊」五個漆金大字在陽光下閃著光,筆畫間的鎏金粉末還帶著新刷的潮氣。牌坊兩側的柱子上,老張特意請西市最有名的刻匠刻了副對聯:「一犁耕破千層土,百器迎來萬戶豐」,字裡行間的刀痕還透著新鮮,滿是對未來的期盼。
坊內已按規劃豎起了工坊的骨架。鍛造車間的三座熔爐正冒著青煙,煙柱在藍天下散開,帶著硫磺的味道;鐵匠們掄著鐵錘的叮當聲震得地麵發顫,每一次捶打都像是敲在鼓麵上,節奏分明。木工車間裡,刨花堆得像小山,白花花的一片,木匠們正用墨鬥在木頭上彈線,絲線彈出的「啪」聲此起彼伏,空氣中飄著鬆木和榆木的清香,還混著些桐油的味道。老李帶著兩個賬房先生在倉庫清點材料,耐火磚碼得像城牆,一塊塊方方正正;生鐵堆成了小山,泛著青黑色的光澤;角落裡還堆著幾捆從嶺南運來的硬木,用草繩捆著,木頭表麵還帶著船運時的水痕,據說這種鐵力木入水不腐,最適合做犁架。
「大人,您要的全國頂尖工匠都到齊了。」老張小跑著過來,粗布短打的衣襟被風吹得鼓鼓的,手裡拿著本牛皮封麵的花名冊,邊角用銅釘釘著,顯得格外結實。「鐵匠有六個,其中王鐵匠以前給軍器監打過馬槊,火候拿捏得一絕,據說他打出來的槊杆,能承受三石的拉力;木匠八個,劉木匠曾參與過洛陽宮的修繕,榫卯功夫沒人能比,他做的木楔子,不用膠水也能嵌得嚴絲合縫。」
李傑接過花名冊,指尖劃過粗糙的牛皮封麵,翻到第一頁,王鐵匠的名字旁畫著個小鐵錘,旁邊還注著「擅長大火鍛鐵」;劉木匠名下則標著「擅長大木作,能辨百木」。他合上冊子,牛皮摩擦的聲音在喧鬨的工坊裡顯得格外清晰,笑道:「把人都叫到試驗場,我有東西給他們看。」
一刻鐘後,二十多個工匠聚在試驗場的空地上,個個臉上都帶著好奇。他們大多是從各地被專門請來的,有的背著工具箱,有的手裡還攥著剛用過的刨子,聽說這位年輕的司農寺少卿要搞農具革新,卻不知要做些什麼新奇物件。李傑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層層開啟,裡麵是張泛黃的殘頁,邊緣已經有些磨損,上麵畫著犁的圖樣,線條流暢,旁邊標注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墨跡有些暈染,顯然有些年頭了。
「這是……曲轅犁圖紙殘頁?」王鐵匠眼睛一亮,黝黑的臉上露出驚訝,他往前湊了兩步,粗糲的手指差點碰到殘頁,又猛地縮了回去,「小人在西域見過類似的草圖,說是波斯傳來的,能省力三成,可咱們的鐵匠試了好幾次,都做不出能用的,要麼太沉,要麼不頂用。」
「不僅省力,還能深耕。」李傑指著殘頁上的標注,用手指在數字上點了點,「曲轅的角度必須是135度,多一度少一度都不行,這樣轉彎時不用抬犁,省了不少力氣;犁壁的弧度得是60度,這個角度最巧妙,既能翻土又不會卡泥,讓土自己順著犁壁滾過去。」他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力學圖,幾條直線和弧線勾勒出受力方向,「你們看,這個角度能把拉力分散到最合理的程度,以前的直轅犁,得兩個人推著,牛還得用壯實的,這個曲轅犁,一個人牽著牛就能走,普通的黃牛就行,不用再雇人了。」
工匠們聽得嘖嘖稱奇,圍著圖紙殘頁議論紛紛。劉木匠卻皺起眉頭,他手裡還拿著個木尺,習慣性地比劃著:「大人,135度的曲轅得用韌性極好的木材,尋常的棗木、榆木怕是撐不住,用不了半個月就得斷,就算加了鐵箍也不行。」
「我早有準備。」李傑朝倉庫方向喊了一聲,兩個雜役立刻搬來幾根黑沉沉的木頭,木頭表麵還帶著樹皮,用斧子劈過的地方露出深褐色的紋理,沉甸甸的壓得雜役們喘著粗氣。「這是鐵力木,從交趾運來的,硬度比棗木高兩倍,韌性也夠。你把曲轅做成弧形,中間用三層疊加,連線處用燕尾榫卯加鐵箍固定,保準結實,就算用個年也不會變形。」
接下來的半個月,改良坊裡叮叮當當的聲響就沒停過,從清晨到日暮,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曲子。王鐵匠帶著三個徒弟在熔爐邊忙活,通紅的鐵坯被夾到鐵砧上,大錘小錘輪番落下,火星濺得滿地都是,像放了場盛大的煙花;鐵坯在水裡淬火時,發出「滋啦」的聲響,白霧騰起,模糊了鐵匠們的身影。劉木匠則指揮著人加工鐵力木,大刨子在木頭上推拉,刨花像瀑布一樣落下,堆在腳邊,散發出濃鬱的木質香氣;墨鬥彈出的線在木頭上留下黑色的印記,像給木頭標上了生命的軌跡。
可試做的第一把曲轅犁出爐時,所有人都傻了眼。曲轅的角度用角尺量過,確實是135度,犁壁弧度也卡著60度做的,鐵力木的犁架油光鋥亮,看起來結實又漂亮。可套上牛一試,問題就來了:犁尖剛入土就歪向一邊,翻起的土塊大小不一,還總卡在犁壁上,得時不時停下用手扒拉,比老犁還費勁。
「這咋回事?」王鐵匠抹著臉上的汗,汗珠滴在鐵砧上,瞬間蒸發,他不解地撓頭,粗硬的頭發裡還沾著鐵屑,「尺寸都對著呢,分毫不差,咋就不好使?」
李傑蹲在犁旁,手裡拿著個黃銅量角器,這是他讓工匠特意打造的,上麵刻著精細的刻度。他量了又量,忽然指著犁壁道:「弧度是60度沒錯,但這曲線太生硬了。你看這裡,」他用手指沿著犁壁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從底部到頂端得是平滑的弧線,像水流過石頭那樣自然,土才能順著翻過去,不用人力撥土。」他拿起一把小鑿子,親自在犁壁上打磨起來,鑿子劃過鐵器的聲音有些刺耳,「再彎一點,對,就是這個弧度,讓土能自己『跑』到另一邊,不用人管。」
工匠們圍著看了半晌,劉木匠忽然一拍大腿,震得旁邊的刨子都動了動:「原來如此!咱們隻盯著角度,忘了這曲線得講究順滑,就像做木桶的弧度,差一分都漏水,這犁壁的弧度要是不順暢,土就卡得住!」
接下來的十幾天,工坊裡的試錯就沒停過。第二把犁曲轅太脆,剛耕半畝地,「哢嚓」一聲就斷了,鐵力木的斷口處還帶著木刺;第三把犁壁弧度太緩,翻土淺得像撓癢癢,還不如老犁翻得深;第七把總算順暢了,卻發現犁底的耐磨層太薄,在石頭多的地裡耕了不到半天就磨禿了,露出裡麵的軟鐵。
李傑每天都泡在工坊裡,身上沾滿了鐵屑和木屑,活像個普通工匠。有時他蹲在試驗田看老農試犁,手裡拿著紙筆,把每一個卡頓、每一次傾斜都記下來;有時他趴在鐵匠鋪的鐵砧上改圖紙,墨汁滴在鐵砧上,暈開一小片黑漬。他讓王鐵匠在犁尖加了層高錳鋼,這種鋼材是他根據記憶裡的配方讓鐵匠鋪特製的,硬度極高;又讓劉木匠在曲轅內側加了根輔木,用鉚釘固定,增強承重,輔木的材質選了更輕便的桑木,這樣既結實又不增加太多重量。
直到第十四次試做,當那把黑沉沉的曲轅犁被牽到田裡時,連風都彷彿屏住了呼吸。犁架是鐵力木的,深褐色透著油光;犁壁是高錳鋼打造的,泛著青灰色的光澤;曲轅的弧度流暢自然,像一彎新月。
牽牛的是個姓周的老農,六十多歲了,乾了一輩子農活,用過的犁沒有十把也有八把,手上的老繭比銅錢還厚。他握著犁柄時還在嘀咕,聲音裡帶著懷疑:「這彎彎的轅子能好使?彆是中看不中用,到時候耕不動地,白費力氣。」可當牛邁開步子,犁尖穩穩入土,翻起的土塊順著犁壁嘩啦啦地滾到旁邊,大小均勻,深淺一致,像用尺子量過一樣,老農的眼睛瞬間亮了,渾濁的眼珠裡閃著光。
一圈下來,老農抹了把汗,汗珠順著臉頰的皺紋往下流,滴在泥土裡。他看著身後整齊的犁溝,溝深足足有五寸,土塊鬆散,咧開嘴笑了,露出沒剩幾顆牙的牙床:「神了!這犁真神了!老犁得兩個人推著走,牛還得是壯實的公牛,這玩意兒我一個老頭子牽著牛就走得穩穩的,速度還快了一半!你看這土翻的,比老犁深三寸,保準能多打糧食!」
工匠們爆發出一陣歡呼,王鐵匠激動得把鐵錘往地上一扔,「當」的一聲,震起一片塵土,他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成了!咱們真的成了!」劉木匠摸了摸曲轅,手指在光滑的木頭上滑過,眼角的皺紋裡都帶著笑:「這鐵力木就是頂用,彎成這樣都沒裂,看來這趟嶺南沒白跑。」
李傑望著那片新耕的土地,泥土的腥氣混著青草的味道撲麵而來,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他知道,這把曲轅犁隻是開始,接下來還有播種機、脫粒機、收割機……農科院裡那些沉睡的技術,終將在這片土地上蘇醒,為大唐的田野帶來新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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