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26章 李承乾的窺視
曲轅犁試成的那天,宮牆的陰影裡站著兩個身影。李承乾扶著斑駁的城磚,磚縫裡還長著幾叢雜草,他的手指摳著磚上的青苔,綠色的汁液染綠了指尖。他看著改良坊裡歡呼的人群,臉色比頭頂的烏雲還沉,嘴角緊緊抿著,像一條直線。他身邊的侍衛長王德仁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帶著挑撥:「殿下,您看李傑那得意的樣子,不過做了把破犁,就引得那些泥腿子歡呼,再這麼下去,百姓眼裡就隻知有李少卿,不知有東宮了。到時候,您這個太子的位置……」
李承乾沒說話,手指卻死死摳著城磚的縫隙,指甲縫裡滲出血絲也沒察覺,疼得鑽心,可心裡的火氣更甚。他想起前幾日去給父皇請安時,李世民拿著司農寺的奏摺,臉上帶著難得的笑容,讚不絕口:「李傑做的曲轅犁能讓耕作效率翻倍,今年秋收定能增產,真是國之棟梁,有他在,大唐的糧倉就不愁滿不了了。」那語氣裡的讚許,比賞賜他黃金百兩、綢緞千匹還讓人心堵,彷彿李傑纔是他的兒子。
「殿下,這李傑明顯是想借著農具拉攏民心。」王德仁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要貼到李承乾的耳朵上,「您沒聽說嗎?三原縣的農戶都把他的畫像供在堂屋裡,早晚燒香,說他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比您這個太子還受尊敬呢。」
「活菩薩?」李承乾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不知道從哪裡學了些旁門左道,就敢在大唐的土地上耀武揚威,討父皇歡心,他也配當菩薩?」他想起自己幾次想插手胡椒工坊都被李傑頂了回來,理由還冠冕堂皇,說是「朝廷產業,不便私人參股」,心裡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彷彿那滾滾的財源被李傑獨吞了一樣。
王德仁眼珠一轉,像隻偷油的老鼠,壓低聲音道:「要不……屬下再找些地痞去搗亂?放把火或者拆了他的工坊,讓他的曲轅犁變成一堆廢鐵,看他還怎麼得意。」
「蠢貨!」李承乾猛地回頭,眼裡的戾氣嚇了王德仁一跳,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壓低,「父皇最近盯得緊,前陣子王元寶囤積胡椒被抓,父皇特意下旨嚴查破壞農務的人,還說要『從重處置,以儆效尤』,你想讓我撞槍口上?到時候父皇怪罪下來,你擔待得起嗎?」
王德仁縮了縮脖子,嚇得不敢再說話,頭低得快碰到胸口,後背滲出一片冷汗。一陣風吹過,捲起城牆上的塵土,迷了人的眼,李承乾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望向改良坊時,那裡的旗幟正迎風飄揚,旗上繡著個大大的「犁」字,紅底黑字,格外刺眼。他心裡忽然有了個主意,像黑暗中摸到了一把鑰匙。
「不能明著來,那就暗著來。」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陰狠,像毒蛇吐信,「你去查查那些工匠的底細,尤其是從外地招來的,總有幾個對李傑不滿的,或者貪財的,這種人最好拿捏。」
王德仁眼睛一亮,像瞬間被點燃的火把,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殿下是說……收買他們?讓他們在農具上做手腳?」
「重金收買。」李承乾的手指在城磚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像在計算著什麼,「讓他們在打造農具時動手腳,比如把犁壁的弧度改大幾分,或者用劣質鐵做犁尖,隻要讓那些農具用幾次就壞,耕地時不是斷轅就是卡泥,百姓自然會覺得李傑是個隻會說大話的騙子,說他的新犁中看不中用。」
「高!殿下這招太高了!」王德仁拍著馬屁,臉上的肥肉都在抖動,「到時候百姓怨聲載道,紛紛上書彈劾,陛下說不定還會治他個欺君之罪,說他『虛誇其詞,浪費錢糧』,到時候看他還怎麼囂張!」
「彆高興太早。」李承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這事得做得乾淨,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你親自去辦,找最貪財又最膽小的,給了錢還能拿捏住的那種,這種人就算被發現了,也不敢把東宮供出來。」
「屬下明白!」王德仁躬身應道,眼裡閃著興奮的光,彷彿已經看到了李傑倒黴的樣子。
三日後的傍晚,西市的「迎客樓」裡,二樓靠窗的位置被王德仁包了下來。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桌上擺著一壇「新豐酒」,還有幾碟肉菜,醬肘子、鹵牛肉、炒花生,都是下酒的好菜。王德仁端著酒杯,時不時瞟向樓下,眼裡帶著不耐煩。
終於,一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縮頭縮腦地走進了酒樓,他身材瘦小,臉上帶著怯懦,正是王鐵匠的徒弟趙三。趙三手藝不咋樣,卻總覺得師父偏心,把好活都交給師兄,早就對李傑把重任交給王鐵匠心懷不滿,私下裡沒少抱怨。
「趙師傅,這邊請。」王德仁笑著招手,聲音裡帶著虛假的熱情。趙三搓著手,侷促地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銀子,那是王德仁事先擺出來的,足有五十兩,用紅布包著,鼓鼓囊囊的,閃著誘人的光。
「小的不知公公找我來……有何吩咐?」趙三的聲音有些發顫,他雖貪財,卻也知道這位東宮的紅人不好惹,心裡既緊張又期待。
「明人不說暗話。」王德仁倒了杯酒推過去,酒液在杯子裡晃蕩,「你在改良坊做得不順心吧?我聽說王鐵匠總罵你笨,說你『連個鐵坯都打不直』,李傑也沒把你當回事,重要的活都不讓你沾邊。」
趙三的臉漲得通紅,像被煮熟的蝦子,捏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指節都發白了:「他們……他們就是看不起人!那曲轅犁的圖紙,我也能看懂,憑啥就他王鐵匠能當掌作?我比他差在哪兒了?」
「你不差什麼,缺的隻是個機會。」王德仁慢悠悠地晃動著酒杯,酒液在杯壁上掛出淺淺的痕跡,「殿下看你是塊料,願意給你這個機會。」他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銀子,「這五十兩隻是定金,事成之後,另有一百兩賞銀,足夠你在西市盤個鋪子,當個體麵的掌櫃,不用再看彆人臉色打鐵。」
趙三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五十兩銀子已經夠他娶個媳婦、蓋間瓦房了,再加一百兩,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富貴。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打鐵錘,錘頭的老繭硌得手心發癢,那是他十年打鐵留下的印記,可此刻在銀子的光芒下,這點手藝似乎變得一文不值。
「隻……隻是……」趙三的聲音結結巴巴,眼神躲閃著不敢看王德仁,「不知公公要小的做什麼?要是……要是傷天害理的事,小的……」
「放心,不是讓你殺人放火。」王德仁嗤笑一聲,用筷子夾起塊醬肘子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很簡單,你不是負責給犁壁打磨弧度嗎?隻需在乾活時悄悄把弧度改到六十五度,做得隱蔽些,彆讓人看出來。」
趙三一愣,六十五度和六十度就差五度,用普通的量角器根本測不出來,隻有用李少卿特製的黃銅量角器才能看出差彆。可他知道,就這五度的差彆,犁壁翻土時就會變得滯澀,土塊會卡在犁壁上,用不了幾次就得報廢。
「這……這要是被發現了……」趙三的額頭滲出冷汗,後背的粗布短打都被浸濕了,「李少卿精明得很,還有王鐵匠盯著,要是查出來是我做的手腳,怕是要被打斷腿啊!」
「打斷腿?有殿下在,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王德仁放下酒杯,聲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低,「就算真被發現了,你一口咬定是自己手藝不精,沒掌握好弧度,最多被罵幾句,趕出改良坊,到時候拿著銀子走人,照樣過好日子。可要是不聽話……」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陰冷,像寒冬裡的冰錐,「你在長安無親無故,要是丟了差事,連口飯都吃不上,餓死街頭都沒人收屍。」
威逼利誘像兩條毒蛇,纏得趙三喘不過氣。他看著桌上的銀子,又想起王鐵匠平日裡的嗬斥、李傑投來的冷淡目光,心裡的天平一點點傾斜。五十兩,一百兩,盤個鋪子當掌櫃……這些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瞬間淹沒了那點微不足道的良知。
「好……小的……小的答應!」趙三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抓起桌上的銀子塞進懷裡,沉甸甸的重量壓得他胸口發悶,卻又有種莫名的踏實。
王德仁滿意地笑了,端起酒杯:「這就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記住,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走漏了風聲……」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眼神裡的狠戾讓趙三打了個寒顫。
「小的明白!小的嘴嚴得很!」趙三連連點頭,像小雞啄米一樣,拿起酒杯一飲而儘,辛辣的酒液嗆得他咳嗽不止,眼淚都流了出來,分不清是嗆的還是怕的。
離開迎客樓時,趙三揣著銀子的手一直在抖。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青石板路上,像個扭曲的怪物。他不敢回改良坊,繞著西市轉了三圈,纔在一個沒人的角落把銀子藏進貼身的布袋裡,貼著皮肉的地方燙得厲害,像揣了塊燒紅的烙鐵。
而此時的改良坊,李傑正和王鐵匠商量著批量生產的細節。「第一批先做一百把曲轅犁,給關中各州縣的示範田都配上。」李傑用炭筆在紙上畫著分配表,「長安周邊的三原、涇陽、高陵各十五把,剩下的分給同州、華州,讓各縣的農官親自監督使用,每月上報耕作情況。」
王鐵匠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泥土裡畫著犁的樣子:「大人放心,俺們加把勁,半個月就能趕出一百把。隻是這鐵力木不夠了,還得再從嶺南調些來,不然趕不上趟。」
「我明天就讓老李去戶部報備,讓他們加急調運。」李傑點點頭,目光掃過忙碌的工匠們,「還有,這批犁做完後,給每個工匠都發兩匹布、十斤肉當福利,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
工匠們聽到這話,紛紛歡呼起來,打鐵的節奏都快了幾分。趙三縮在角落裡,低著頭假裝打磨鐵坯,耳朵卻把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心裡像被針紮一樣難受,可手摸向懷裡的銀子,那點愧疚又煙消雲散了。
入夜後,改良坊的熔爐還亮著兩盞燈。王鐵匠帶著兩個徒弟在趕製犁尖,火星濺在牆上,留下點點黑斑。趙三負責的犁壁堆在牆角,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上麵,泛著冷幽幽的光。他趁沒人注意,悄悄拿起銼刀,對著犁壁的弧度打磨起來,銼刀劃過鐵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他一邊磨一邊看量角器,眼睛死死盯著那六十五度的刻度,手心裡全是汗。
忽然,外麵傳來腳步聲,趙三嚇得手一抖,銼刀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他慌忙把量角器藏進懷裡,撿起銼刀假裝乾活。老李提著燈籠走進來,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布滿皺紋的臉:「趙三,還在忙啊?早點歇著吧,明天還要趕工呢。」
「是……是李管事,小的這就弄完。」趙三低著頭,聲音發顫,不敢看老李的眼睛。
老李沒多想,叮囑道:「仔細著點,彆出岔子,李大人明天要親自檢查這批犁。」說完便提著燈籠離開了。
趙三看著老李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長長地鬆了口氣,後背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他不敢再耽擱,加快速度打磨完最後一個犁壁,收拾好工具,像做賊一樣溜回了自己的住處。
躺在床上,趙三翻來覆去睡不著,懷裡的銀子硌得他難受。他夢見自己成了西市的掌櫃,穿著體麵的綢緞衣裳,可轉眼間,李少卿拿著那把黃銅量角器站在他麵前,眼神冰冷,身後是憤怒的農戶,手裡拿著斷裂的曲轅犁……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冷汗涔涔,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像一道慘白的刀光。
第二天一早,李傑果然來檢查犁具。他拿起一把曲轅犁,掂了掂重量,又用黃銅量角器仔細測量著曲轅的角度和犁壁的弧度。趙三站在人群後麵,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
「嗯,不錯,弧度很標準。」李傑滿意地點點頭,放下量角器,對王鐵匠說,「這批犁做得很好,下午就讓各縣的農官來領,讓他們務必教會農戶使用,有什麼問題及時反饋。」
王鐵匠笑著應道:「放心吧大人,俺這就去安排。」
趙三看著李傑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可一種莫名的不安卻像藤蔓一樣纏了上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打了十年鐵,如今卻沾了不乾淨的東西,再也洗不白了。
改良坊外,陽光正好,工匠們扛著曲轅犁往馬車上裝,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他們不知道,這些凝聚著心血的農具裡,已經藏下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
而宮牆內,李承乾正聽著王德仁的彙報。「殿下,都安排妥當了,那趙三收了銀子,已經按吩咐做了。」王德仁低著頭,語氣恭敬。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陰鷙:「很好,等著看好戲吧。我倒要看看,這曲轅犁能風光多久。」他望向改良坊的方向,那裡的炊煙在藍天下飄散,像一幅平靜的畫,可在他眼裡,這幅畫很快就要被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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