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62章 王鐵匠的試探
長安城的鐵匠街,從早到晚都充滿了活力。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此起彼伏,像一首永不停歇的交響曲,在整條街上回蕩。火星隨著錘子的起落四處飛濺,像天上的星星掉了下來,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鐵器的腥味和煤炭的煙火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味道,那是屬於鐵匠街的味道。
王鐵匠的鋪子就在這條街的中間,是一間不算太大的門麵。門口掛著一個褪色的幌子,上麵用黑色的顏料寫著「王記鐵鋪」四個大字,雖然有些陳舊,顏料也掉了不少,但依舊透著一股老鋪子的底蘊和傲氣。鋪子門口的鐵砧已經用了幾十年,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凹痕,那是無數次錘擊留下的印記。
王鐵匠正掄著一把十八斤重的大錘,狠狠地砸在鐵砧上的鐵塊上。他**著上身,古銅色的麵板上布滿了汗珠,汗珠順著肌肉的紋理往下淌,像一條條小溪。隨著掄錘的動作,他手臂上、肩膀上的肌肉一塊塊隆起,充滿了力量感,彷彿蘊藏著使不完的力氣。
「鐺!鐺!鐺!」錘子與鐵塊碰撞的聲音沉悶而有力,每一次撞擊都讓鐵塊微微變形,也讓整個鋪子都跟著震動。鐵塊在他的錘下漸漸有了形狀,從一塊不規則的鐵疙瘩,慢慢變成了一把鐮刀的雛形。
「師父,師父,有您的帖子!」王小六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他是王鐵匠唯一的徒弟,今年剛滿十三歲,個子不高,麵板黝黑,一雙大眼睛裡總是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他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請帖,因為跑得太急,臉上紅撲撲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王鐵匠停下手中的錘子,用搭在肩膀上的粗布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毛巾已經被汗水浸透,變得沉甸甸的。他疑惑地問:「啥帖子?誰送來的?」他一邊問,一邊拿起旁邊的鐵鉗,夾起那塊燒紅的鐵塊,放在水裡冷卻,「滋啦」一聲,冒出一股白煙。
「是司農寺的人送來的,說是李大人請您三日後去看試犁。」王小六把請帖遞了過去,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他還在回味著上次偷偷看到的新犁的樣子。
王鐵匠接過請帖,看了一眼那鮮紅的顏色,嘴角撇了撇,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哼,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一個毛頭小子,懂什麼打鐵?也敢邀請我去看試犁。」嘴上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啟了請帖,仔細看了起來。
請帖上的內容和給張三牛的差不多,也是邀請他三日後卯時到城外試驗田觀看試犁,字跡同樣工整有力。王鐵匠看完,把請帖往桌子上一扔,不屑地說:「我倒要看看,他那新犁能有多結實,彆又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到時候丟人現眼。」
王小六在一旁小聲說:「師父,我上次偷偷去看過那新犁,真的挺不錯的,比咱們打的好看多了,弧度也正,看著就很結實。」他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貞觀犁,心裡就充滿了讚歎。
「好看有啥用?能耕地纔是本事。」王鐵匠瞪了徒弟一眼,聲音提高了幾分,「咱們打鐵的,講究的是實用,不是花架子。能經得起田間地頭折騰的,纔是好犁。」話雖如此,他心裡卻泛起了嘀咕。他知道王小六雖然年紀小,但做事很實在,不會說謊,能讓這孩子稱讚的農具,肯定有其過人之處。
但他心裡又不服氣,自己打了一輩子鐵,從十五歲開始跟著父親學手藝,到現在已經快四十年了。經他手打造的農具,不說有上萬件,也有幾千件了,長安周邊的農戶幾乎都用過他打的農具,口碑一直很好。他就不信,一個年紀輕輕的李大人,沒乾過幾天農活,能造出比自己還好的犁。
接下來的兩天,王鐵匠心裡一直不踏實,像有塊石頭壓著。他白天打鐵的時候,總是走神,好幾次差點一錘子砸在自己的手上;晚上躺在床上,也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全是新犁的影子。他既想去看看新犁到底怎麼樣,是不是真的像王小六說的那麼好;又怕看到新犁真的比自己打的好,到時候自己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在同行麵前也抬不起頭來。
思來想去,他決定先去農具改良坊附近探探虛實,看看能不能偷偷看到新犁的樣子,也好讓自己心裡有個底。
第二天一早,王鐵匠特意換上了一身普通的灰色粗布短褂,那是他平時下地乾活才穿的衣服,上麵還沾著不少泥土。他還讓王小六跟在身邊,裝作父子倆去趕集的樣子,慢慢悠悠地朝著農具改良坊走去。
一路上,他不停地東張西望,像在尋找什麼東西,又怕被人發現,眼神躲閃,樣子十分滑稽。路過其他鐵匠鋪的時候,他還故意放慢腳步,和相熟的鐵匠打打招呼,聊聊生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快到改良坊門口的時候,王鐵匠放慢了腳步,眼睛像鷹隼一樣不停地往坊裡瞟,希望能看到新犁的影子。可是改良坊的門緊閉著,門口還有兩個穿著差役服的人守著,他們腰裡挎著刀,神情嚴肅,警惕地看著來往的行人,根本看不到裡麵的情況。
「師父,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要是被發現了多不好,讓人知道了會笑話咱們的。」王小六有些害怕,拉了拉王鐵匠的衣角,小聲地勸道。他覺得這樣偷偷摸摸的,不像回事。
王鐵匠瞪了他一眼:「怕啥?咱們就是路過,看看熱鬨,又不乾嘛。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還能把咱們吃了不成?」話雖這麼說,他的腳步卻有些猶豫,心裡也有些打鼓。
就在這時,改良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老張從裡麵走了出來。老張是改良坊的管事,以前也是個鐵匠,後來因為年紀大了,就不再掌錘,負責坊裡的雜事。他手裡提著一個水桶,看樣子是要去旁邊的水井打水。
老張一眼就認出了王鐵匠,雖然王鐵匠換了衣服,但那標誌性的絡腮胡和洪亮的嗓門,他還是很熟悉的。老張臉上露出了笑容,熱情地打招呼:「這不是王鐵匠嗎?稀客啊,您這是路過?」
王鐵匠心裡一驚,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老張,他故作鎮定地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僵硬:「是啊,路過,路過,順便看看你們坊裡忙不忙,最近生意怎麼樣。」他一邊說,一邊眼睛還是忍不住往坊裡瞟。
老張何等精明,一看王鐵匠的樣子就知道他想乾嘛。他放下水桶,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笑著說:「王鐵匠,您就彆裝了,是不是想看看新犁啊?實不相瞞,最近來打聽的人可不少呢。」
被看穿了心思,王鐵匠的臉一下子紅了,像被煮熟的蝦子,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脖子根。他乾咳兩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看……看什麼新犁?我就是隨便逛逛。你們坊裡能有什麼新鮮玩意兒,還能比我王記鐵鋪的手藝好?」
老張哈哈一笑,也不與他爭辯,隻是指了指坊門:「王鐵匠,不是我誇口,這新犁確實有獨到之處。不過李大人說了,好東西要經得起檢驗,三日後當眾試犁,到時候請了長安城周邊的鐵匠和老農都來看看,保證讓您看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王鐵匠梗著脖子,臉上露出不服氣的神色,「我王某人打了四十年鐵,什麼樣的犁沒見過?倒要看看你們這新犁有多大能耐。」他嘴上強硬,心裡卻越發好奇,老張越是說得神秘,他越想知道這新犁到底有什麼特彆之處。
老張笑著說:「那咱們就三日後見分曉。到時候您可一定要來,要是錯過了,說不定會後悔一輩子。」他提起水桶,朝水井走去,留下王鐵匠愣在原地。
王鐵匠看著老張的背影,又看了看緊閉的坊門,心裡像被貓爪撓似的,癢癢的。他咬了咬牙,對王小六說:「走,回去!三日後,我倒要親自去看看,這李大人的新犁到底是騾子是馬!」
回到鐵鋪,王鐵匠把自己關在裡屋,半天沒出來。王小六以為師父生氣了,不敢進去打擾,隻能在外麵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工具。過了好一會兒,裡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王鐵匠走了出來,臉上的怒氣消了不少,眼神裡卻多了幾分堅定。
他走到鐵砧旁,拿起那把還沒完工的鐮刀,看了看,又放下,然後對王小六說:「去,把那套最好的淬火工具找出來,再準備些上好的镔鐵。等看完試犁回來,咱們也得琢磨著改進改進手藝,不能讓人比下去了。」
王小六一聽,眼睛一亮,連忙應聲:「哎,好嘞!」他沒想到師父會這麼說,看來師父心裡已經認可了新犁可能有過人之處。
接下來的一天,王鐵匠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唉聲歎氣,也不再走神,而是專心致誌地打鐵。他把那把鐮刀打磨得鋒利無比,刃口閃著寒光,連最細微的紋路都處理得十分精緻。王小六在一旁看著,心裡暗暗佩服,師父的手藝確實沒話說,隻是不知道和李大人的新犁比起來,到底誰更勝一籌。
離試犁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王鐵匠已經收拾妥當。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藍色長衫,雖然不算華貴,但很整潔。他還特意帶上了自己那把用了多年的卡尺,打算到時候仔細測量一下新犁的尺寸,看看究竟有什麼門道。
「走,小六,咱們去看看熱鬨。」王鐵匠拍了拍王小六的肩膀,語氣裡帶著幾分期待。
師徒倆鎖好鐵鋪的門,朝著城外的試驗田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行,都是去看試犁的。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著李大人的新犁,有的充滿期待,有的則持懷疑態度。
「王鐵匠,你也來了?」一個矮胖的鐵匠走了過來,他是街尾「劉記鐵鋪」的劉鐵匠,和王鐵匠是老熟人了。
「怎麼,就許你們來,不許我來?」王鐵匠笑著說,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
劉鐵匠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說實話,我這心裡也沒底,不知道這新犁到底怎麼樣。要是真好用,咱們也得學學人家的手藝,總不能守著老一套過日子。」
王鐵匠點點頭,心裡暗暗讚同劉鐵匠的話。時代在變,手藝也得跟著變,不然遲早會被淘汰。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金色的陽光灑在大地上,暖洋洋的。
「走吧,再不去就晚了。」王鐵匠說了一聲,加快了腳步。王小六和劉鐵匠連忙跟了上去,一行人朝著試驗田的方向走去。
遠遠地,他們就看到試驗田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穿著粗布衣服的老農,有和他們一樣穿著長衫的鐵匠,還有一些看熱鬨的百姓。大家都在翹首以盼,等著李大人和新犁的出現。
王鐵匠擠到人群前麵,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四周,尋找著新犁的影子。他心裡暗暗發誓,今天一定要看個仔細,要是這新犁真的比自己打的好,他就放下身段,好好向李大人請教;要是名不副實,他也不會客氣,定會當眾指出其中的不足。
陽光越來越烈,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和人們的期待。王鐵匠的心裡既緊張又興奮,他知道,今天的試犁,或許會改變長安鐵匠行當的格局,也或許會改變他自己的命運。他深吸一口氣,等待著那個關鍵時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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