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81章 百犁同耕的計劃
大理寺將張萬貫等人的供詞呈上來時,李傑正在改良坊的後院除錯新一批貞觀犁。晨光穿過榆樹葉的縫隙,篩下細碎的光斑,在鋥亮的犁鏵上流轉跳躍,像撒了一把碎金子。他戴著牛皮手套,指尖順著弧形的犁壁輕輕摩挲,能清晰感受到那經過千次鍛造才形成的光滑弧度,連最細微的紋路都被打磨得服服帖帖——這是他帶著工匠們熬了三個通宵的成果,每一寸鐵都浸透著汗水。
「李大人,宮裡來人了。」護衛頭領周猛匆匆跑進來,他靴子上還沾著露水,手裡捧著個燙金帖子,紅綢包裹的邊緣繡著纏枝蓮紋,一看便知是宮裡的物件,「陛下請您即刻入宮議事。」
李傑摘下手套,露出被汗水浸得發白的手指,接過帖子時,指尖觸到燙金的「禦書房」三個字,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來。他心裡隱約有了些頭緒,張萬貫的案子牽扯出二十多個州縣官員,陛下必然要問他後續的打算,尤其是貞觀犁的推廣之事。
趕到禦書房時,檀香正從銅爐裡嫋嫋升起,在梁柱間纏繞成淡青色的霧。李世民背對著門口,正對著一幅關中輿圖出神,那地圖用羊皮繪製,邊緣已經有些磨損,渭水的河道被硃砂描了三遍,依舊清晰可見。案上攤著尉遲恭呈上來的走私賬本,墨跡淋漓的數字旁,有幾處被朱筆圈出的地方,正是與突厥交易的記錄。
「來了。」李世民轉過身,龍袍的十二章紋在晨光裡泛著暗金色的光,他抬手示意李德全看茶,青瓷茶盞在案上輕輕一磕,發出清脆的聲響,「張萬貫的案子已經查實,涉案官員朕也命人拿下了。隻是這貞觀犁……」他頓了頓,指尖在案上敲出輕響,「民間還有些風言風語,說新犁傷地、耗牛,你打算如何平息?」
陽光從窗欞斜照進來,在龍椅的扶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世民鬢角的銀絲被照得發亮,像落了層霜。李傑躬身答道:「陛下,流言止於智者,更止於親眼所見。臣懇請陛下親臨關中農田,讓新犁與舊犁當場比試,孰優孰劣,一看便知。」
「比試?」李世民挑眉,濃黑的眉毛在額間蹙起個小山丘,手指在輿圖上的渭水流域輕點,指腹擦過「萬年縣」三個字,「如何比試?總不能讓朕看你們耕一天地吧?」
「選十畝上等田,各用五具新犁、五具舊犁,同時開耕。」李傑語氣篤定,從袖中取出早已畫好的圖紙,麻紙邊緣被反複折疊,已經起了毛邊,「陛下請看,新犁采用曲轅設計,隻需一牛牽引,轉彎時能省三成力氣;舊犁用直轅,必須兩牛並行,碰到田埂就得繞路。且新犁犁鏵采用三角破土刃,入土深度比舊犁深三寸,碎土效果更是遠勝——」他用指甲在圖紙上劃出兩道線,「您看這角度,四十五度的傾斜能讓土塊自然崩裂,不用再用耙子二次破碎。」
李世民接過圖紙,指尖撫過新犁的曲轅,那流暢的弧線讓他想起年輕時用過的角弓。圖紙上用朱筆標注著兩種犁具的尺寸差異:新犁長一丈二,舊犁長一丈五;新犁重三十二斤,舊犁重五十六斤。旁邊畫著耕作示意圖,新犁旁隻畫了一頭黃牛,悠閒地甩著尾巴;舊犁旁卻畫著兩頭水牛,繃直的繩索在紙上勒出深深的摺痕,對比鮮明。
案上的青銅漏刻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敲在人心上。李世民盯著圖紙看了半柱香的功夫,突然拍案,案上的鎮紙都跳了跳:「好主意!就依你所言。」他揚聲道,「李德全,傳朕旨意,三日後在渭水之畔的萬畝良田設比試場,命京兆尹組織百姓圍觀,六部官員也需到場見證——尤其是戶部那幫老頑固,一個都不能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輿圖上的山地,又補充道:「選十畝上等田,再備十畝多石的硬地,讓兩種犁都試試。朕要看看這貞觀犁到底有多少斤兩,是不是真能啃動石頭地!」
李傑心中一喜,多石硬地正是新犁的強項。他剛要謝恩,就見李世民指著圖紙邊角問道:「這圖紙上的犁梢為何要做成可拆卸的?難道是怕用壞了?」
「回陛下,關中各地土壤鬆緊不同,可拆卸的犁梢能調整入土角度。」李傑拿起案上的狼毫,在圖紙邊緣畫了個簡圖,筆尖蘸的硃砂在紙上暈開小小的紅點,「比如沙土地可調淺些,三寸即可;黏土地調深些,五寸正好;舊犁是固定的,碰到硬土就卡殼,碰到軟土又陷得太深。」
李世民盯著簡圖看了半晌,突然笑出聲,眼角的皺紋都擠成了花:「你這腦子,倒真能琢磨。李德全,給李大人備些上好的狼毫和澄心堂紙,讓他把這些改良之處都畫出來,朕要編入農書,下發到各州各縣去!」
訊息傳到長安街市時,西市的早市正熱鬨得像開了鍋。賣胡餅的王老漢拿著鐵鏟的手猛地一頓,餅鐺裡的芝麻濺得滿地都是,有幾粒還蹦到了旁邊賣菜的攤子上:「真要比試?那新犁能比過老犁?我可是用了一輩子舊犁,就沒見過能讓牛少使勁的物件!」
旁邊賣菜的張大娘用藍布圍裙擦著手,圍裙上還沾著菠菜汁,她接過話茬:「前幾日我那三侄子還說呢,用新犁耕他家那二畝坡地,一天就乾完了,換作舊犁得磨蹭兩天——就是貴了些,五貫錢能買半車粟米了。」
「貴有貴的道理,要是真能多打糧食,貴點怕啥?」穿粗布短打的漢子扛著鋤頭路過,鋤頭上還掛著沒抖淨的泥土,他甕聲甕氣地插了句,「我家那二畝地在塬上,石頭比土多,用舊犁得先雇人撿石頭,光工錢就兩貫。要是新犁能直接把石頭挑出來,五貫錢我也認!」
議論聲像潮水般蔓延開來,從西市的胡餅攤到東市的綢緞鋪,從坊門的守衛到巷尾的算命先生,三句話不離犁具比試。有鐵匠鋪的夥計趁掌櫃不注意,溜到改良坊外扒著牆縫看新犁,被周猛逮住了還不肯走,一個勁地問:「李大人的犁真能一牛拉動?是不是用了什麼法術?」
戶部尚書聽說要組織官員去圍觀,氣得把算盤摔在地上,算珠滾得滿地都是,有顆正好彈到他的朝靴上:「胡鬨!春耕在即,哪有功夫去看這些奇技淫巧?有這功夫不如多算算今年的稅糧!」可當他看到吏部傳來的名單上,房玄齡和杜如晦的名字都赫然在列時,又悻悻地命人備車,嘴裡嘟囔著「去看看也好,省得那李傑總說老夫頑固不化」。
三日內,渭水之畔的田地熱鬨得像過年。京兆尹派來的差役在田埂上插滿了彩旗,紅的、黃的、藍的,被風扯得獵獵作響,有麵黃旗的邊角被樹枝刮破了,還特意讓人縫補了三道才重新掛上。周邊村落的百姓扛著板凳、揣著乾糧,天不亮就來占位置,孩子們在田埂上追逐打鬨,手裡攥著剛買的糖人,甜膩的香氣飄出老遠。
商戶們也推著車趕來湊熱鬨,賣茶水的張婆支起了藍布棚,粗瓷碗在木箱上擺得整整齊齊;賣胡餅的王老漢把餅鐺都搬來了,芝麻香混著麥香在田裡彌漫;還有說書先生支起了白布幡,正唾沫橫飛地講著「李大人夜夢神犁」的故事,聽得孩童們眼睛瞪得溜圓。
李傑帶著農技隊的工匠們仔細檢查著五具新犁,周鐵蛋蹲在地上,用棉布蘸著菜籽油,把犁軸擦得鋥亮,連軸承裡的縫隙都沒放過:「大人您看,這軸我加了牛油,保準比舊犁滑溜十倍!」
「不光要滑溜,還得穩。」李傑親手擰了擰犁梢的螺絲,那螺絲是他特意設計的方形螺帽,比圓形的更不容易打滑,「記住,比試時不要急著求快,要讓大家看清楚新犁是如何碎土、如何轉彎的。尤其是碰到石頭時,千萬彆硬闖,按咱們教的法子,讓犁尖順著石頭側麵滑過去。」
掌犁的農戶們都是從關中各縣選來的好手,其中趙老栓老漢已經用新犁半個月了,他摩挲著光滑的犁柄,那木頭被手心的汗浸得發亮,像裹了層蠟:「李大人放心,俺們保證把新犁的好處都露出來。上次俺用新犁耕完地,鄰居家的二小子蹲在地頭看了一下午,說這犁比他爹都懂土性。」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煙塵滾滾中,明黃色的儀仗像條遊龍般緩緩駛來,龍旗在風裡舒展,流蘇垂落的金珠閃著光。李傑整理了一下衣襟,棉布的褶皺裡還沾著鐵屑,他知道這場關乎貞觀犁命運的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這不僅是兩種犁具的較量,更是新舊農耕時代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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