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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95章 禦案上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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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露殿的燭火燃得正旺,跳動的火焰將李世民的影子拉得老長,重重地投在滿牆的《貞觀律》刻石上,像一尊沉默而威嚴的巨獸,俯瞰著殿內的一切。他手裡緊緊捏著尉遲恭剛剛呈上來的供詞,那張粗糙的羊皮紙邊緣已被捏得發皺變形,上麵「太子殿下」四個字被指腹反複摩挲,幾乎要透過墨跡,將那逆子從字裡行間生生揪出來。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卻絲毫壓不住那份即將爆發的怒火。

「陛下,這是從火場找到的火油樣本,還有三枚東宮翊衛的腰牌,請陛下過目。」尉遲恭單膝跪地,脊梁挺得筆直,麵前紫檀木托盤上的黑陶瓶裡,殘留的油渣泛著詭異的暗黃色光澤,三枚黃銅腰牌在燭火的映照下閃著冰冷的光,與那份供詞擺在一起,構成了一組刺眼而確鑿的證據鏈,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李世民沒有看他,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供詞上。死士那歪歪扭扭的字跡,此刻卻字字如刀,尤其是「就算燒不死也要讓他交不了差」這句話,像一根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眼底,讓那裡瞬間充血泛紅。三個月來,關於禁苑胡椒苗田的怪事接連不斷:先是有人偷偷撒下石灰損毀幼苗,接著是突如其來的蟲害大規模爆發,然後是灌溉渠被人惡意堵塞導致缺水,如今竟發展到縱火這般瘋狂的地步——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東宮,隻是每次都被「太子失察」「下屬妄為」的藉口搪塞過去,甚至還在朝會上刻意維護李承乾的顏麵,生怕儲君的聲望受到絲毫損傷。

「逆子!」一聲怒吼猛地從李世民口中爆發,撞在殿頂的梁木上,震得燭火劇烈搖晃,光影在牆壁上瘋狂舞動。他猛地抬手,禦案上堆疊如山的奏摺「嘩啦」一聲全部被掃落在地,青瓷筆洗也應聲摔在金磚上,清脆的碎裂聲過後,墨汁濺得到處都是,在明黃的龍紋地毯上暈開一朵朵醜陋的黑花,宛如雪地裡綻開的血痕。

「陛下息怒!」長孫無忌從角落的陰影裡快步走出,他今夜本在偏殿的值房待命,聽到甘露殿內的動靜便知大事不好。老臣的手指緊緊攥著朝服上的玉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帶著聲音都有些發顫,「龍體要緊啊陛下,莫要為這逆子氣壞了身子,不值得。」他小心翼翼地彎腰去扶李世民顫抖的手臂,掌心觸到的龍袍濕冷一片,竟是被冷汗浸透的,可見陛下此刻的震怒與痛心。

李世民猛地甩開他的手,力道之大讓長孫無忌踉蹌了一下。他指著托盤上的證據,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胸口劇烈起伏著,錦袍下的肋骨因急促的呼吸而根根分明:「息怒?你讓朕怎麼息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從石灰撒苗到縱火焚棚,樁樁件件,哪一樣離得開他李承乾?朕還處處為他遮掩,怕他東宮失了顏麵,怕朝臣議論儲君德行有虧!可他呢?他就是這麼回報朕的?啊?」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震得殿外槐樹上的夜鳥撲棱棱飛起,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尉遲恭跪在地上,低垂的頭顱能清晰地看到陛下腳邊蔓延的墨汁,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正一點點吞噬著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他跟著李世民南征北戰了半輩子,見過陛下怒斬叛將時的雷霆狠厲,見過陛下痛失魏征時的悲慟欲絕,卻從未見過如此混雜著失望、憤怒與痛心的眼神——那裡麵,有父愛的碎裂,更有帝王尊嚴被狠狠踐踏的痛楚。

「房玄齡呢?傳他來!」李世民突然轉向殿門,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侍立在殿外的小太監早已嚇得麵無人色,聽到旨意後連滾帶爬地去傳旨,那慌亂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刺耳。片刻後,穿著素色便服的房玄齡匆匆趕來,老相爺顯然是被從睡夢中叫醒的,發髻有些散亂,眼角還帶著些許睡意,卻依舊保持著慣有的鎮定。當他看到殿內的滿地狼藉和陛下鐵青的臉色時,心裡便已大致有了數,臉上的睡意瞬間消散無蹤。

「陛下。」房玄齡躬身行禮,動作一絲不苟,目光卻飛快地掃過托盤上的證據,最後落在那枚刻著「丙字廿三號」的腰牌上,眼神猛地暗了暗,眉頭也幾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玄齡,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李世民將供詞狠狠扔過去,羊皮紙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輕飄飄地落在房玄齡腳邊,「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儲君!為了打壓一個種胡椒的臣子,竟然動用軍械火油,派死士縱火行凶!這是儲君該做的事嗎?這簡直是要毀了朕的江山啊!」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與憤怒,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房玄齡彎腰撿起供詞,展開後逐字逐句地細看。燭火在他蒼老的臉上跳動,將那深深的皺紋裡隱藏的憂慮照得一清二楚。他曾是東宮的太子太師,親手教過李承乾《論語》《孫子兵法》,看著那孩子從牙牙學語的聰慧少年長成如今的模樣,心裡像被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疼得喘不過氣來。

「陛下,」房玄齡的聲音異常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太子行事如此極端狠辣,已失儲君應有的仁厚氣度,長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啊。」這句話的分量極重,幾乎是在朝堂之外,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確地暗示廢儲——在講究「嫡長子繼承製」的大唐,說出這樣的話,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決心。

長孫無忌的臉色猛地一變,連忙上前一步補充道:「玄齡公言重了,太子或許隻是一時糊塗,被身邊的奸佞小人矇蔽了心智,並非本意啊……」

「矇蔽?」李世民發出一聲冷笑,那笑聲裡充滿了嘲諷與失望,他指著供詞上的接頭暗號,「城隍廟、『胡椒紅了』,這些與之前王德招供的分毫不差!三個月前就開始佈局,步步緊逼,這叫一時糊塗?」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下去,額頭上青筋暴起,長孫無忌連忙上前輕拍他的後背,卻被他一把推開,力道之大,讓長孫無忌這個文臣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

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燭火「劈啪」的燃燒聲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尉遲恭跪在地上,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咚咚作響。他知道,此刻陛下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徹底改變大唐的未來——廢黜太子,意味著朝堂的權力格局將重新洗牌,各方勢力必定會趁機湧動;若是從輕發落,則會讓儲君的威信掃地,以後更難服眾,甚至可能助長其囂張氣焰。

李世民緩緩走到窗前,推開沉重的窗扇,望著夜空中那輪殘缺的月亮。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如同他此刻矛盾的心情。他想起武德九年的玄武門,想起親手射殺兄長李建成時的決絕與無奈;想起李承乾剛生下來時,他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小小的嬰孩,在太極殿的丹陛上許下「要讓他成為千古明君」的誓言;想起這孩子小時候患了天花,他守在病床前三天三夜未曾閤眼,甚至放下帝王的尊嚴,求遍了長安城裡的大小寺廟……那些溫暖的記憶,此刻卻像針一樣,刺得他心口生疼。

「尉遲恭,」李世民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平靜得讓人心悸,彷彿剛才那個暴怒的帝王隻是一場幻覺,「死士的屍體,還有這些證物,都給朕妥善收好,派親兵嚴加看管,不準任何人碰,包括東宮的人。」

「臣遵旨!」尉遲恭沉聲叩首,額頭重重地磕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們都退下吧。」李世民揮了揮手,背影在月光裡顯得格外蕭索孤寂,「讓朕一個人靜靜。」

長孫無忌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房玄齡悄悄拉住了。老相爺朝他搖了搖頭,眼神示意他此刻不宜多言,陛下需要時間獨自消化這一切。兩人躬身行禮,帶著尉遲恭輕手輕腳地退出殿外,厚重的殿門在身後緩緩合上,發出「吱呀」的聲響,將那位帝王的孤寂與掙紮,牢牢鎖在了甘露殿裡。

夜風吹過宮牆,帶來了禁苑裡胡椒藤特有的辛辣清香,與宮牆內的龍涎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味道。長孫無忌望著緊閉的殿門,憂心忡忡地低聲問:「玄齡公,你說陛下……最終會如何處置太子?」

「陛下自有考量。」房玄齡的目光望向東宮的方向,那裡一片漆黑,彷彿早已沉睡在夜色中,「隻是這盤棋,如今是越來越難下了。」他輕輕捏了捏袖中揣著的那份供詞,紙張的粗糙感硌得手心發疼——這哪裡是一份簡單的招供,分明是一把刺向東宮的鋒利刀刃,也是一架架在陛下脖子上的利劍啊。

甘露殿內,李世民重新走回禦案前。他緩緩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奏摺,手指拂過其中一本上麵「請立太子監國」的字樣,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拿起那枚東宮腰牌,用指尖細細摩挲著上麵精緻的雲紋,突然猛地將其狠狠砸在地上。

銅質的腰牌在光滑的金磚上彈了幾下,發出清脆而刺耳的響聲,像是在無聲地嘲笑他的失敗——作為帝王,他開創了貞觀盛世,讓四方來朝,百姓安居樂業;可作為父親,他卻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讓他變得如此偏執狠辣……

燭火漸漸微弱下去,天邊慢慢泛起了魚肚白。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殿內時,李世民依舊站在禦案前,隻是眼神裡的暴怒已經褪去,隻剩下深沉的疲憊和一絲難以捉摸的決斷,彷彿一夜之間,他想通了許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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