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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24章 湄南潮起與異國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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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剛過的曼穀,潮熱像一張浸了水的棉絮,裹著梔子花的甜香從素萬那普機場的玻璃門裡湧進來。周明遠推著行李車走出到達口,金屬把手被體溫焐得發燙,車筐裡的物件卻透著股妥帖的熟悉

——

那個裝著三條鎏金金魚的玻璃缸穩穩立在角落,缸壁貼著層薄霧,能看見魚鰭在水裡輕輕掃過水草;旁邊疊著個銀灰色折疊釣竿,竿梢還纏著去年在開原魚塘用剩的細線,這是他出發前特意翻出來的,總覺得帶著家鄉的水味,釣異國的魚也能多份底氣。

束從軒的語音從手機裡飄出來,背景裡混著長尾船突突的馬達聲和隱約的泰語吆喝:“明遠,先彆管工作,曼穀的煙火氣藏在水上呢,找個船伕帶你去湄南河轉兩圈,釣條羅非魚當晚飯。”

周明遠笑著摁了回複鍵,指尖剛觸到螢幕,就聽見身後有人喊

“taxi”,轉頭看見輛漆成亮綠色的

tuk-tuk

車停在路邊,車身像從熱帶雨林裡摘出來的一片嫩葉,車篷邊緣掛著串茉莉花環,白色花瓣被潮熱的空氣浸得發軟,每晃一下就飄出一縷清甜,混著司機身上淡淡的香茅皂味。

“先生,去哪裡?”

司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穿件洗得發白的藍色格子襯衫,領口彆著枚小小的佛牌,說話時露出兩排整齊的牙,眼角堆著笑。周明遠報出酒店名字,把行李車往車後鬥推時,司機連忙伸手幫忙,手指觸到玻璃缸時特意放輕了動作:“哦,金魚!很漂亮的魚,湄南河的水也養得活。”

他邊說邊從車座底下摸出塊藍白格子的布,鋪在行李車下方,“路有點顛,墊著不容易晃。”

tuk-tuk

車駛出機場高速時,街景像幅流動的熱帶畫卷慢慢展開。起初是成片的現代寫字樓,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眼的陽光,路邊的廣告牌上印著泰文和英文,偶爾能看見熟悉的連鎖品牌

logo;拐進市區後,高樓漸漸變成了兩層的傳統木屋,紅色的瓦簷翹得老高,屋簷下掛著串成串的芭蕉和菠蘿,有的門口擺著矮矮的佛龕,供著小小的佛像,佛龕前的香插在裝滿米的瓷碗裡,青煙細細地飄向天空。

路過一家露天小吃攤時,司機特意放慢了車速:“這是曼穀最好吃的冬陰功湯,先生要嘗嘗嗎?”

攤位前的鐵鍋冒著白汽,攤主正用長勺攪動鍋裡的湯,檸檬葉和香茅的氣味順著風飄進車裡,帶著點辛辣的鮮。周明遠搖了搖頭,指了指車筐裡的釣竿:“先去河邊釣魚,回來再吃。”

司機笑著點頭,踩下油門時,車載收音機裡飄出泰語情歌,旋律軟軟的,混著車輪碾過柏油路的

“沙沙”

聲,倒讓這異鄉的路多了份溫柔。

酒店選在湄南河沿岸的老街區,白色的建築爬滿了綠色的藤蔓,藤蔓間開著細碎的紫色小花。推開房間陽台門的瞬間,周明遠先把玻璃缸放在了陽台的石桌上

——

石桌被雨水衝刷得光滑,桌角還雕著小小的蓮花紋。他蹲下來,指尖蘸了點缸裡的水,溫度比開原的井水暖些,金魚似乎也適應了,正圍著水草慢悠悠地轉。抬頭時,湄南河的景色正好撞進眼裡:河水是淡綠色的,能看見水下細碎的水草在隨波擺動,偶爾有小魚遊過,尾鰭劃開水麵留下細細的紋路;遠處鄭王廟的尖頂鍍著晨光,金箔似的反光落在河麵上,碎成一片跳動的星子;長尾船一艘接一艘地從河麵劃過,船孃的花頭巾在風裡飄著,有的是亮黃色,有的是玫紅色,像撒在綠綢緞上的彩色紐扣。

“先生,要租船釣魚嗎?”

樓下傳來喊聲,周明遠低頭看見個穿棕色蓑衣的船伕,正舉著竹簍朝他揮手,竹簍裡裝著剛撈上來的河蝦,青灰色的蝦殼泛著光,蝦須還在輕輕顫動。他抓起折疊釣竿往樓下跑,涼鞋踩過酒店庭院的草地時,露水沾在鞋底,涼絲絲的,驚得幾隻白鷺撲棱著翅膀從草坪飛起,掠過河麵時,翅膀尖碰了下水麵,濺起小小的水花。

“水質軟,釣羅非魚得用本地的紅蚯蚓。”

船伕把他引到一艘長尾船邊,船身是深棕色的,船頭綁著個小小的竹籃,裡麵裝著蚯蚓罐和魚簍。周明遠剛坐穩,就看見岸邊賣早點的攤位前,一個穿藍色布衫的華僑阿婆正朝他招手,手裡舉著個竹編魚簍,簍沿還掛著串茉莉花環,和

tuk-tuk

車上的那串很像。“小夥子,東北來的吧?”

阿婆踩著石階走下來,聲音裡帶著點閩南腔,“上次老鄉雞那夥人來,也在這兒釣了條三斤重的羅非魚,用我的蚯蚓釣的。”

她把魚簍遞過來,“這個給你裝魚,比塑料簍透氣,魚不容易死。”

周明遠接過魚簍,指尖觸到竹編的紋路,粗糙卻紮實,還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他剛把蚯蚓掛在魚鉤上,遠處就傳來咚咚的舂擊聲,像有人在反複敲著石臼。順著聲音望去,一艘賣青木瓜沙拉的小船正朝這邊劃來,船孃戴著頂寬邊草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嘴角的笑。她的船上擺著個大大的石臼,手裡握著根粗木槌,正反複舂著木瓜絲,魚露、檸檬和小米辣的氣味順著河風飄過來,先是淡淡的酸,接著是辛辣,最後又繞回一點鮮,勾得人舌尖發顫。

“要份青木瓜沙拉嗎?”

船孃劃到近前,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問,石臼裡的木瓜絲已經舂得軟爛,泛著淡淡的綠色。周明遠剛點頭,手裡的釣竿突然往下沉

——

魚漂

“唰”

地沒進水裡,線繃得緊緊的,能感覺到水下有東西在使勁掙紮。“有魚!”

船伕在旁邊喊,周明遠連忙握緊釣竿,往回收線時,手臂能感覺到魚的力道,比在開原魚塘釣的鯽魚要沉些。

幾分鐘後,一條銀閃閃的羅非魚躍出水麵,鱗片在陽光下亮得刺眼,尾巴還在不停地擺動,濺得他褲腳全是水。河水帶著水草的腥氣,涼絲絲地浸進棉質短褲裡,卻一點也不覺得冷。“晚上燉酸菜正好!”

阿婆在岸邊笑著拍手,手裡還舉著剛煮好的糯米飯,“我這有酸菜,是老家帶來的,你要是不嫌棄,晚上來我這兒燉魚。”

周明遠舉著魚點頭,指尖先摸出手機

——

鏡頭裡,羅非魚的銀鱗映著鄭王廟的金頂,河風把阿婆的布衫吹得飄起來,他對著螢幕頓了頓,敲下一行字:“湄南河的魚,開原的缸,今晚有口福了。”

“叮

——

隨機簽到觸發!地點:曼穀湄南河畔。獎勵:《泰北生活風物誌》,解鎖‘跨文化生活融合’技能!”

手機提示音輕輕響了下,周明遠笑著把手機塞回口袋,接過船伕遞來的抄網,小心翼翼地把羅非魚放進阿婆給的竹簍裡。魚在簍裡蹦了兩下,濺出的水珠落在竹編上,很快就被潮熱的空氣蒸乾了。

上午十點的丹嫩沙多水上集市,早已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周明遠坐著船伕的長尾船穿行在運河裡,船身漆成寶藍色,像塊浸了水的藍寶石,船頭堆著剛從阿婆那兒買的金黃芒果,果皮光滑得能映出人影。運河兩旁的高腳木屋歪歪扭扭地連在一起,木頭柱子插在水裡,有的柱子上還纏著水草,屋簷下掛著的花襯衫在風裡擺動,紅的、黃的、粉的,像一串會跳舞的彩色燈籠。

賣鮮花的船最先靠過來,船孃是個年輕姑娘,梳著長長的辮子,辮子上係著粉色的絲帶。她的船上擺滿了茉莉花環和雞蛋花,白色的茉莉花環堆在竹籃裡,雞蛋花則插在裝滿清水的玻璃瓶裡,花瓣邊緣泛著淡淡的黃。“先生,買個花環吧,保佑平安。”

姑娘把一個茉莉花環遞到周明遠麵前,花瓣上還沾著露水,碰在指尖涼絲絲的。他接過花環戴在手腕上,清甜的香氣立刻裹住了手腕,姑娘笑著又遞來一朵雞蛋花:“這個插在口袋裡,香一整天。”

剛把雞蛋花插進襯衫口袋,一艘賣泰式奶茶的船就劃了過來。船伕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船上擺著兩個大大的銅壺,壺嘴亮得能照見人。“要熱的還是冰的?”

他邊問邊掀開壺蓋,濃鬱的茶香混著煉乳的甜飄出來。周明遠要了杯冰的,男人用玻璃杯盛了奶茶,杯壁上結著厚厚的冰珠,遞過來時還帶著股涼意。喝一口,茶香先在嘴裡散開,接著是煉乳的甜,最後有淡淡的茶澀,混著冰的涼,正好壓下了潮熱帶來的悶。

“嘗嘗這個!”

旁邊一艘賣芒果糯米飯的船靠了過來,船孃舉著個用蕉葉裹著的飯團,笑容格外親切。周明遠接過時,能感覺到蕉葉裡的糯米還冒著熱氣,剝開時,蕉葉的清香和糯米的甜混在一起,往鼻子裡鑽。澆上椰漿後,乳白色的漿汁順著米粒往下淌,像條小小的瀑布,撒上的芝麻嚼起來脆生生的,芒果肉咬在嘴裡是冰涼的甜,帶著點果酸,混著溫熱的糯米和濃稠的椰漿,冷熱甜香在舌尖纏成一團,讓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船行到運河中段時,周明遠突然看見一艘鮮紅色的

“水上郵局”——

船身漆成正紅色,船頭掛著個小小的銅鈴,船篷上印著綠色的郵政標誌,旁邊還畫著隻展翅的鴿子。船伕笑著說:“這是曼穀最老的水上郵局,能寄明信片到全世界。”

周明遠連忙掏出手機,對著紅色的船身拍了段視訊,鏡頭裡,郵局的工作人員正給一艘小船遞明信片,白色的卡片在綠色的河麵上格外顯眼。他突然想起開原老家的郵局,門口掛著個紅色的郵筒,冬天時郵筒上會結層薄冰,和眼前這熱鬨的水上郵局,倒像是兩個世界的溫柔。

午後的暹羅廣場,桑倫夜市的燈籠剛被點亮。周明遠咬著個椰子冰淇淋逛攤位,冰淇淋裝在半個椰子殼裡,椰子肉被挖成小塊混在裡麵,咬一口是冰涼的甜,還帶著椰子的清香。夜市的攤位沿著街道兩旁擺開,每個攤位都掛著彩色的燈串,紅色、黃色、藍色的燈泡纏在竹竿上,像掛滿了星星。

炒河粉的攤位前圍了不少人,攤主是個穿花圍裙的女人,手裡握著長柄小鐵鍋,正快速地翻炒河粉。河粉在鍋裡

“滋啦”

作響,她往裡麵淋了勺蛋液,黃色的蛋液很快裹住了白色的河粉,接著撒上切碎的蝦子、新鮮的芒果片和香菜,最後澆上一勺魚露,整個攤位都飄著鮮美的香氣。周明遠排隊買了一份,接過時,紙碗還燙得要墊著紙巾,河粉嚼起來滑嫩,芒果片是甜的,蝦子是鮮的,魚露的鹹鮮把所有味道都串了起來,吃完後還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逛到泰絲攤位時,周明遠的腳步停了下來。攤位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泰絲圍巾和掛毯,有的繡著蓮花,有的繡著大象,還有的繡著湄南河的景色,絲線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的目光落在一塊繡著蓮花紋的掛毯上

——

蓮花的花瓣是淡粉色的,花蕊是金黃色的,葉子是深綠色的,針腳細密得看不見線頭,正是

激m

thompson

的招牌紋樣,去年在上海的泰絲展廳裡見過,當時還覺得這紋樣和開原的酸菜缸有點像,都是帶著生活氣息的美。

“喜歡這款嗎?”

攤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戴著副老花鏡,說話時聲音很輕。他指著掛毯上的蓮花:“這是老手藝了,一個師傅要繡半個月才能完成。”

周明遠掏出手機,翻出張大爺醃酸菜的照片

——

照片裡,張大爺正蹲在院子裡,手裡拿著木槌敲酸菜缸,缸沿還掛著剛醃好的酸菜葉,背景是開原的老房子。“您看,我們老家的酸菜缸,也很有味道。”

他把手機遞給老人,老人湊著燈光看了半天,突然笑了:“這個好!這個缸的紋路,和泰絲的針腳很像,都是慢慢做出來的。”

兩人對著螢幕一陣比劃,從泰絲的繡法聊到酸菜的醃法,從曼穀的天氣聊到開原的冬天,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多小時。

第二天一早,周明遠租了輛摩托車去清邁。摩托車是淡藍色的,車座上鋪著塊碎花布,把手旁掛著個小小的竹籃,正好裝下他的手機和錢包。從曼穀到清邁的路上,景色漸漸從城市變成了鄉村,路邊的稻田一望無際,綠色的稻穗在風裡晃著,像一片綠色的海洋。偶爾能看見農民在田裡勞作,有的彎腰插秧,有的牽著水牛耕地,水牛的鈴鐺掛在脖子上,走一步就

“叮鈴”

響一下。

到清邁古城時,正好是上午九點。古城的塔佩門是紅色的,城牆又高又厚,上麵爬著綠色的藤蔓,城門口有不少鴿子,正圍著遊客啄食撒在地上的米粒。周明遠把摩托車停在城牆邊,走進古城時,首先聞到的是咖啡的香氣

——

街邊的咖啡館擺在露天,白色的桌椅放在樹蔭下,有的桌子上還擺著小小的多肉植物,老闆正用磨豆機磨著咖啡豆,“嗡嗡”

的聲音混著遊客的笑聲,格外愜意。

沿著古城的街道往前走,兩旁的建築都是蘭納風格的,屋頂是尖的,屋簷下掛著彩色的經幡,風吹過時,經幡飄起來,像彩色的帶子在跳舞。街邊的小店賣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手工做的銀飾、有香茅做的香皂、還有用芒果乾做的零食,店主們坐在門口,有的在織毛衣,有的在看書,看見遊客走過,會笑著說聲

“薩瓦迪卡”。

走到帕辛寺時,周明遠脫鞋走了進去。寺廟的院子裡鋪著石板路,石板路兩旁種著高大的菩提樹,樹葉像撐開的傘,擋住了陽光。帕辛寺的佛殿是金色的,屋頂的尖頂直插天空,殿門兩旁立著兩條鑲嵌著彩色玻璃片的巨龍,七個龍頭高高翹起,在陽光下閃著琉璃光,龍身上的鱗片是用彩色的玻璃片拚的,紅色、藍色、綠色的玻璃片混在一起,像龍身上披著彩虹。

走進佛殿,沉香的氣息撲麵而來,殿裡擺著幾尊金色的佛像,佛像前的供桌上放著水果和鮮花,供桌旁的香爐裡插滿了香,青煙細細地飄向殿頂。殿壁上畫著蘭納風格的壁畫,畫的是佛陀的故事,有的畫著佛陀在樹下修行,有的畫著佛陀給弟子講經,還有的畫著當地人采摘蔬果的場景,人物的衣服是彩色的,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木雕廊柱上的花紋裡嵌著金箔,陽光從殿門照進來,金箔的反光落在壁畫上,讓整個佛殿都顯得格外莊嚴。

早課的誦經聲從殿後的迴廊傳來,周明遠順著聲音走過去,看見十幾個僧侶正坐在迴廊下誦經,他們穿著橘色的僧袍,手裡拿著經卷,嘴巴輕輕動著,誦經聲像流水一樣,慢慢漫過庭院。一個年輕的僧侶正給燭台添蠟,動作輕柔得像在照顧易碎的珍寶,他的僧袍下擺掃過地麵,留下淡淡的香茅味。周明遠悄悄坐在迴廊的石階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殼

——

那是塊從開原帶的樺樹皮,上麵還留著樹皮的紋路,是去年秋天和馬大帥一起在山上撿的,當時覺得好看,就做成了手機殼,沒想到帶著它走了這麼遠。

中午的清邁,陽光變得有些烈。周明遠騎著摩托車去了城外的稻田,稻田邊有一家小小的泰式餐館,餐館的桌子擺在稻田旁的涼棚下,涼棚是用竹子搭的,上麵蓋著茅草,風吹過茅草時,發出

“沙沙”

的聲響。餐館的老闆是個東北籍華僑,姓王,說話帶著東北口音,看見周明遠就笑著說:“老鄉啊!來份清邁咖哩麵吧,我這的牛腩燉得軟爛,保準你愛吃。”

王老闆端來咖哩麵時,還附贈了一碗芒果糯米飯。咖哩麵的椰漿湯底是乳白色的,裡麵臥著幾塊軟嫩的牛腩,牛腩燉得能用筷子輕鬆戳透,湯裡還放了切碎的香茅和檸檬葉,撒了點紅色的小米辣,看起來就很有食慾。周明遠舀起一勺湯,喝一口是濃鬱的椰香,接著是咖哩的辛辣,最後是牛腩的鮮,香茅和檸檬葉的味道把所有味道都平衡得很好,一點也不膩。

“這糯米黏得很,是本地的品種。”

王老闆指著芒果糯米飯,“清邁人種糯米種了幾百年了,每年收了新米,都會先蒸一碗給家裡的老人吃。”

周明遠舀起一勺糯米,糯米黏黏的,沾在勺子上不容易掉,咬一口是清甜的,混著芒果的酸和椰漿的濃,突然想起開原的雜糧飯

——

去年秋天,張大爺種的穀子收了,特意送了袋新米過來,蒸出來的飯帶著穀子的清香,配著酸菜吃格外香。他掏出手機,對著咖哩麵和芒果糯米飯拍了段視訊,又從包裡拿出一小袋開原的雜糧米,撒了點在芒果糯米飯上,拍了張

“糯米配酸菜”

的試吃照,配文:“黑土地遇上稻花香,味道竟這麼搭。”

遠處的稻田裡,一頭大象正慢悠悠地走過田埂,它的主人坐在大象背上,手裡拿著根長竹竿,指揮著大象往田裡走。大象的長長的鼻子卷著青草,放進嘴裡時還甩了甩耳朵,稻穗在風裡晃出金浪,落在鏡頭裡像流動的黃金。周明遠看著大象漸漸走遠,突然覺得這畫麵很像開原的春天

——

那時,馬大帥會牽著牛去田裡耕地,牛的鈴鐺響,馬大帥的吆喝聲,混著春風吹過麥田的聲音,都是帶著生活氣息的熱鬨。

三天後,周明遠坐大巴去了普吉島。普吉島的機場離海灘很近,走出機場就能聞到海風的鹹味,空氣裡還混著椰子和菠蘿的甜香。他打了輛計程車去奈涵海灘,計程車沿著海岸線開,路邊的椰子樹長得很高,樹葉在風裡晃著,像在揮手歡迎。

奈涵海灘的沙子是白色的,踩在上麵軟軟的,像踩在棉花上。周明遠穿著花襯衫坐在遮陽傘下,遮陽傘是藍色的,傘下擺著張躺椅,旁邊放著個冰鎮的椰青,吸管插在雪白的椰肉裡,喝一口是冰涼的甜。他手裡把玩著剛撿的貝殼,貝殼是淡粉色的,殼上的紋路像海浪的形狀,還帶著海水的濕潤,貼在臉上涼絲絲的。

賣海鮮的小販推著竹筐走過,竹筐裡裝著新鮮的虎蝦、魷魚和螃蟹,虎蝦的殼是紅色的,螯足還在彈動,魷魚的觸手偶爾會動一下,看起來格外鮮活。小販停下來,用泰語和周明遠打招呼,手裡舉著一串剛烤好的魷魚,魷魚上撒著辣椒粉和孜然,香氣混著海風的鹹味飄過來,勾得人肚子咕咕叫。周明遠買了一串,咬一口是魷魚的鮮,還帶著炭火的香,辣椒粉的辣正好提味,吃完後嘴唇還麻麻的。

傍晚時,一對華僑夫婦帶著孩子來海灘散步。男人穿著白色的

t

恤和短褲,女人穿著碎花連衣裙,孩子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紮著兩個小辮子,手裡舉著個椰青,吸管插在椰肉裡,邊走邊喝。“你是開原家廚的周老闆吧?”

男人先認出了他,笑著走過來,“我們在曼穀吃過你們的酸菜,味道很正宗,我老婆也是東北人,說比她媽醃的還好吃。”

女人笑著點頭,從包裡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這是我們在曼穀門店拍的,當時還和你們的店員合了影。”

周明遠和他們聊了起來,知道男人叫李建國,十年前從開原來到普吉島,開了家小小的旅行社,女人在旅行社幫忙,孩子在普吉島的國際學校上學。“普吉島的東北人不少,都愛吃家鄉菜,你們要是在這兒開家店,肯定火。”

李建國說,腳下的沙子被海浪衝得軟軟的,海水偶爾會漫過腳麵,帶著點涼,卻很舒服。周明遠看著夕陽沉入海麵,天空從橘紅色變成了淡紫色,遠處的海麵上,幾隻海鷗正往回飛,翅膀在夕陽下變成了金色。他掏出手機,對著海麵拍了段延時攝影

——

浪花捲著碎金般的光,一遍遍漫過腳邊的沙粒,像在重複著溫柔的約定。

恰逢普吉島的水燈節,晚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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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

湖邊擠滿了人。湖邊的樹上掛著彩色的燈串,每個燈串都纏著小小的水燈,有的是蓮花形狀的,有的是星星形狀的,燈光映在湖麵上,像撒了滿湖的星星。周明遠跟著當地人坐在湖邊,手裡拿著一張蓮花燈的紙,旁邊放著蠟燭和細鐵絲。

一個穿泰式傳統服飾的小姑娘走過來,笑著教他折蓮花燈。“先把紙對折,再折成三角形。”

小姑孃的中文說得很好,手裡的動作很熟練,“然後把邊角折起來,像這樣,就成了蓮花的花瓣。”

周明遠跟著她的步驟折,紙在手裡有點軟,折到第三層時差點散了,小姑娘笑著幫他調整:“慢慢來,彆著急,折蓮花燈要用心。”

摺好蓮花燈後,周明遠在燈芯旁擺了片從開原帶的酸菜葉

——

這片酸菜葉是他出發前特意從張大爺的酸菜缸裡拿的,用保鮮袋裝著,一直放在行李裡,想著能在異國他鄉留個家鄉的念想。小姑娘看見酸菜葉,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呀?”

周明遠笑著說:“這是我們老家的酸菜,很好吃的。”

他幫小姑娘也放了一小片,然後點燃了蠟燭,燭光在蓮花燈裡跳動,映得酸菜葉也有了暖意。

“跟著我念,祝你平安快樂。”

小姑娘教周明遠用泰語念祈福的話,她的聲音軟軟的,像。周明遠跟著念,雖然發音不太標準,卻很認真。唸完後,兩人同時把蓮花燈推下水,蓮花燈順著湖水漂向遠方,燭光在水麵上晃著,像一顆小小的星星。周圍的人也陸續把燈推下水,湖麵上很快就漂滿了蓮花燈,燭光連成一片,映得整個湖麵都亮了起來。

遠處傳來彈唱藝人的歌聲,一個男人抱著吉他坐在湖邊,邊彈邊唱泰語歌,歌詞的意思是祝福和思念,旋律很溫柔,混著湖水的聲音,讓人心裡暖暖的。周明遠摸出手機翻相簿,裡麵有湄南河的魚、帕辛寺的金塔、稻田裡的白鷺、海灘上的貝殼,還有剛拍的蓮花燈,每一張照片都帶著煙火氣。他突然翻到金魚缸的視訊,裡麵的三條鎏金金魚正圍著新放的貝殼遊動

——

那是今早從奈涵海灘撿的,淡粉色的貝殼放在缸底,和開原帶的鵝卵石、清邁摘的水草混在一起,竟一點也不違和。

返程前的最後一天,周明遠去了曼穀旗艦店。旗艦店的門臉是泰式風格的,屋簷下掛著串茉莉花環,門口擺著兩個小小的酸菜缸,缸上貼著

“開原家廚”



logo,缸裡插著新鮮的蓮花。走進店裡,首先看到的是收銀台旁的金魚缸

——

正是他從開原帶來的那個,缸底鋪著湄南河的鵝卵石、清邁的水草和普吉島的貝殼,三條鎏金金魚在水裡慢悠悠地遊著,缸壁上還貼著幾張他拍的照片,有湄南河的景色,有清邁的稻田,還有普吉島的夕陽。

“周總,您來啦!”

店員笑著迎上來,手裡拿著剛做好的凍梨冰粉,“這是薇薇姐研發的新品,您嘗嘗。”

凍梨冰粉裝在透明的玻璃碗裡,凍梨切成小塊,放在粉色的冰粉上,澆上甜甜的紅糖水,撒上點花生碎和葡萄乾,看起來格外清爽。周明遠嘗了一口,凍梨的涼和冰粉的滑混在一起,紅糖水的甜正好中和了凍梨的微酸,花生碎的脆讓口感更豐富,吃完後,嘴裡還留著凍梨的清香。

他戴著泰式草帽,在門口給客人遞凍梨冰粉,竹筐裡還放著那隻湄南河釣的羅非魚

——

已經處理乾淨,用保鮮膜包著,準備帶回開原給母親燉酸菜。賣早點的阿婆提著竹籃走來,籃子裡裝著剛舂好的青木瓜沙拉,綠色的木瓜絲上撒著紅色的小米辣和白色的花生碎,香氣飄得很遠。“小夥子,用你的魚換我的沙拉,怎麼樣?”

阿婆笑著說,“我這沙拉配你的酸菜燉魚,鮮極了!”

周明遠笑著接過沙拉,把羅非魚遞給阿婆,兩人的手碰在一起,都帶著點潮熱的溫度,卻格外親切。

飛機掠過南海時,周明遠靠在座位上,翻著新拍的

vlog。vlog

的開頭是素萬那普機場的梔子花,中間是湄南河的釣魚場景、清邁的古城、普吉島的海灘,結尾是水燈節的蓮花燈,背景音樂是他在清邁寺廟裡錄的誦經聲,輕輕的,帶著點寧靜。小雲發來條訊息,附了張泰絲香薰的設計圖

——

香薰的形狀是酸菜缸的樣子,缸身上繡著蓮花紋,旁邊還放著片小小的酸菜葉標本。“激m

thompson

的設計師說,這個香薰叫‘開原的味道’,想加片真樹葉當裝飾,您覺得怎麼樣?”

周明遠笑著回複:“加吧,就用開原的樺樹葉,去年秋天撿的那些,還在辦公室的抽屜裡放著。”

他望向窗外的雲海,晨光正從雲縫裡漏出來,金色的光落在雲層上,像極了開原初春的第一縷陽光

——

那時,院子裡的酸菜缸剛開封,母親會撈起一棵酸菜,切碎了燉肉,整個院子都飄著酸菜的香。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張大爺發來的視訊。視訊裡,雪後的種植基地一片白茫茫,冷鏈車旁堆著剛醃好的酸菜,缸沿結著細碎的冰棱,張大爺正站在缸邊,手裡拿著木槌敲酸菜:“明遠啊,俺們的酸菜跟著你的燈出國啦!等你回來,俺給你燉酸菜白肉,再釣條開原的鯽魚,比湄南河的魚還鮮!”

周明遠看著視訊,眼眶有點發熱。他指尖劃過螢幕上的世界地圖,曼穀的紅點旁,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蓮花燈標記,旁邊還寫著

“湄南河的魚,開原的缸”。行李架上的金魚缸輕輕晃動,陽光透過舷窗照進去,水裡的貝殼、水草和鵝卵石晃出細碎的光

——

就像把大半個泰國的煙火氣,都裝進了這方小小的天地裡,帶著異國的風,卻藏著家鄉的暖。飛機繼續往前飛,朝著開原的方向,朝著有酸菜香、有魚塘、有家人的方向,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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