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25章 開原秋望與舊識新聲
寒露剛過,開原的風就帶了層涼。周明遠的行李箱軲轆碾過老家院子的青石板,發出
“咕嚕咕嚕”
的輕響,剛停穩,就看見母親蹲在屋簷下擦那個熟悉的玻璃缸
——
缸裡的水草早已不是從泰國帶回來的零星幾株,而是繁衍成了一片翠綠,新添的三尾小金魚尾鰭泛著橘紅,正圍著湄南河撿的淡粉色貝殼慢悠悠遊動,偶爾啄一下張大爺昨天送來的魚食碎。
“可算回來了,這缸魚沒你照料,我天天數著換水,生怕出岔子。”
母親直起身,手裡的棉布還沾著缸壁的水珠,指腹輕輕蹭過缸底的樺樹皮手機殼
——
那是周明遠從清邁帶回來時落在缸邊的,如今成了小魚躲貓貓的
“小山洞”。“縣文化館的人昨天還來電話,說看了你發的曼穀水燈節視訊,想辦個‘開原酸菜文化節’,把你姥姥那輩醃酸菜的老缸都當展品呢。”
周明遠放下行李箱,蹲在缸邊逗魚,指尖剛碰到水麵,小魚就
“嗖”
地躲進了水草裡。院牆外傳來收割機的轟鳴,混著賣糖葫蘆的吆喝聲:“冰糖葫蘆
——
甜掉牙咯!”
他抬頭望去,楊樹葉被寒露染成淺黃,風一吹就簌簌落在院子的青石板上,有的葉子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姥姥的老缸還在倉房嗎?我記得缸沿有道裂紋,是當年我摔的。”
“在呢,用稻草裹著,你張大爺說那是‘非遺寶貝’,比新缸值錢。”
母親笑著轉身進了屋,很快端出盤剛蒸好的粘豆包,黃澄澄的豆包冒著白汽,咬一口是紅豆沙的甜,還帶著玉米葉的清香。“你爸去地裡收玉米了,說要給你留最好的黏玉米,煮著吃比泰國的芒果糯米飯還香。”
吃過早飯,周明遠扛著那根從泰國帶回來的折疊釣竿,踩著落葉往村西的魚塘走。路上遇見不少扛著鋤頭的鄉親,看見他就笑著打招呼:“明遠回來啦!聽說你在泰國釣的魚比咱開原的鯽魚還大?”
他笑著應著,指尖劃過釣竿上纏著的細線
——
還是去年在開原魚塘用剩的,如今帶著湄南河的水味,倒像是串起了兩段時光。
魚塘邊的老柳樹下,馬大帥正蹲在石頭上修釣竿,粗糲的手指捏著細砂紙,慢慢打磨著磨損的竿梢。“你可算來了,歐洲那幾個加盟商後天就到,非要吃你親手釣的魚,說‘中國老闆釣的魚,比米其林廚師做的還香’。”
他揚了揚手裡的蚯蚓盒,盒裡的紅蚯蚓正扭著身子,“荷蘭來的那個叫漢斯的,昨天還發視訊問,能不能用你們醃的酸菜燉魚,說在網上看了你的
vlog,饞得睡不著。”
周明遠在馬大帥身邊坐下,把釣線拋進魚塘。魚塘的水泛著淡藍,浮漂在粼粼波光裡像顆小小的白珍珠,遠處的玉米地泛著金浪,沉甸甸的玉米穗垂著,風一吹就
“嘩啦啦”
地響,像是在說豐收的話。“漢斯要是喜歡,就讓他帶兩壇酸菜回去,張大爺醃的酸菜,比他們的酸黃瓜地道。”
他剛說完,浮漂突然往下沉了沉,接著猛地被拽進水裡,釣線繃得緊緊的,“有魚!”
馬大帥連忙放下砂紙湊過來,周明遠握著釣竿往回收線,手臂能感覺到魚的力道
——
是條半斤重的鯽魚,銀鱗在陽光下亮得刺眼,尾巴還在不停地擺動。“這魚燉酸菜正好,比湄南河的羅非魚鮮。”
馬大帥笑著遞過抄網,網住魚時,水花濺在兩人的褲腳上,涼絲絲的,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正說著,遠處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張大爺騎著輛二八大杠過來了,車後座綁著個鼓鼓囊囊的布包。“明遠,給你帶了新醃的酸菜,剛從缸裡撈出來的,還帶著井水的涼。”
他把布包遞過來,裡麵的酸菜葉脆生生的,泛著淡綠,“文化館的人說文化節要讓我示範古法醃酸菜,你可得來給我撐場子,順便給大家夥講講你在泰國的新鮮事。”
周明遠接過酸菜,指尖觸到菜葉上的水珠,帶著股清冽的香。他突然想起曼穀賣青木瓜沙拉的船孃,也是這樣捧著剛舂好的沙拉,眼裡帶著對食物的珍視。“張大爺,您放心,到時候我肯定來,還帶您看看我在泰國拍的照片,那邊的人也愛吃酸的,就是沒咱的酸菜香。”
酸菜文化節開幕那天,開原的文化廣場擠滿了人。廣場中央擺著十幾張老炕桌,拚成一條長長的
“酸菜宴”,張大爺站在最前麵的炕桌旁,手裡握著根棗木槌,麵前的粗瓷缸裡裝著剛切好的白菜。“醃酸菜得用井水泡三天,白菜要切得大小均勻,一層白菜一層鹽,壓上青石板,等二十天就能吃。”
他邊說邊掄起木槌,“咚咚”
的敲缸聲驚飛了廣場簷下的麻雀,引得圍觀的人陣陣喝彩。
薇薇帶著一群穿花衣的孩子,坐在旁邊的竹繃子前繡泰絲。孩子們手裡的針線不太熟練,卻格外認真,竹繃子上的酸菜缸紋樣慢慢成型,缸邊還繡著小小的蓮花
——
那是薇薇從泰國學來的繡法,混著開原的剪紙圖案,倒像是兩種文化的溫柔碰撞。“周總,您看這紋樣,文化館的人說要印在文化節的紀念冊上,還要做成酸菜包裝的圖案。”
薇薇舉起竹繃子,眼裡閃著光,“孩子們都說,要把繡好的泰絲掛在曼穀的門店裡,讓那邊的人也看看開原的手藝。”
周明遠舉著手機拍視訊,鏡頭掃過廣場上的熱鬨景象:有的老人在炕桌旁嘗酸菜,有的孩子圍著薇薇學繡花,還有的人在看他拍的泰國
vlog,視訊裡的湄南河、清邁古城、普吉島的夕陽,引得大家陣陣驚歎。突然,鏡頭裡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
曼穀賣早點的阿婆,正穿著件藍色布衫,捧著個竹籃和人說笑,竹籃裡裝著剛舂好的青木瓜沙拉。
“阿婆?您怎麼來了?”
周明遠連忙走過去,驚訝得合不攏嘴。阿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手裡的竹籃還帶著淡淡的香茅味:“跟著你們的冷鏈車來的,想看看你們的酸菜是怎麼種的,順便給你帶了泰國的紅蚯蚓,釣你們開原的魚肯定靈。”
她從籃裡掏出個小布包,裡麵的紅蚯蚓還在動,“我在曼穀看了你的
vlog,知道你喜歡釣魚,這蚯蚓比你們本地的蚯蚓肥,魚肯定愛吃。”
周明遠接過布包,心裡暖暖的。他突然想起在湄南河釣魚的那天,阿婆也是這樣遞來竹編魚簍,眼裡帶著對陌生人的善意。“阿婆,今天中午我給您燉酸菜燉魚,用您帶來的蚯蚓釣的魚,保證比曼穀的冬陰功湯還鮮。”
他說著,拉著阿婆走到張大爺的炕桌旁,“張大爺,這是我在曼穀認識的阿婆,也愛吃酸的,您給她嘗嘗您醃的酸菜。”
張大爺笑著舀起一勺酸菜,遞到阿婆麵前:“嘗嘗,咱開原的酸菜,比你那青木瓜沙拉還酸得透亮。”
阿婆接過酸菜,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好吃!比我舂的沙拉還脆,燉魚肯定香。”
“叮
——
隨機簽到觸發!地點:開原酸菜文化節。獎勵:《鄉土品牌口述史》,解鎖‘非遺技藝傳承’技能!”
手機提示音輕輕響了下,周明遠笑著把手機塞回口袋,看著眼前的熱鬨景象,突然覺得,所謂的商業版圖,不過是把他鄉的煙火,都融進了故鄉的日常。
傍晚的慶功宴設在魚塘邊,馬大帥在炭火上支起了烤架,上麵烤著兩條魚
——
一條是周明遠從泰國帶回來的羅非魚,一條是下午釣的開原鯽魚。炭火
“滋滋”
地響,魚皮烤得金黃,香氣飄得很遠,引得圍觀的人陣陣咽口水。範德彪抱著把舊吉他,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彈起了《喀秋莎》,他的嗓音有點沙啞,卻格外投入,引得阿婆也跟著哼唱起來,尾音裡混著東北小調的拐音,格外有趣。
周明遠給大家分烤魚,阿婆接過烤羅非魚,咬了一口,笑著說:“這魚在湄南河釣的,在開原烤的,比在曼穀吃的還香,都是家鄉的味道。”
張大爺則捧著烤鯽魚,邊吃邊說:“明遠,明年文化節咱們再搞大點,把你在歐洲的加盟商也請來,讓他們看看咱開原的酸菜,嘗嘗咱開原的魚。”
周明遠望著魚塘邊的燈火,聽著大家的笑聲,突然覺得無比踏實。他走到魚塘邊,蹲下來看著水裡的倒影
——
裡麵有炭火的光,有大家的笑臉,還有天上的星星。他掏出手機,拍了段烤魚的視訊,配文:“湄南河的魚,開原的火,他鄉的煙火,終是融進了故鄉的日常。”
夜風漸涼,馬大帥給大家添了炭火,薇薇帶著孩子們在旁邊放起了小煙花,煙花在夜空中炸開,像一朵朵小小的花,映得魚塘的水也亮了起來。阿婆拉著周明遠的手,指著天上的星星:“在曼穀,我也常看這樣的星星,隻是沒有這裡的亮,這裡有家人,有朋友,有酸菜香,比哪裡都好。”
周明遠點點頭,心裡突然明白,所謂的成功,從來不是走了多遠,而是無論走多遠,都能回到這樣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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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熟悉的人,有愛吃的菜,有聊不完的家常,還有那缸帶著湄南河記憶的金魚,在燈火裡,慢悠悠地遊動,像在守護著這方小小的天地,守護著這份簡單的幸福。
夜深了,大家漸漸散去,周明遠和母親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灑在青石板上,像鋪了層薄薄的霜。“明遠,你爸說,等明年春天,把院子裡的空地種上白菜,咱們自己醃酸菜,比買的還香。”
母親的聲音軟軟的,混著夜風,格外溫柔。
周明遠看著母親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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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商業的擴張,卻不缺生活的溫度;有世界的精彩,卻不忘故鄉的根。他掏出手機,給小雲發了條訊息:“文化節很成功,明年可以把酸菜非遺申報提上日程,順便邀請漢斯他們來開原看看,讓他們也感受下咱們的煙火氣。”
傳送成功的瞬間,手機螢幕映出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像極了在湄南河看到的那輪,隻是這輪月亮,帶著酸菜的香,帶著家人的暖,比任何地方的月亮,都要明亮,都要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