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43章 煙館喋血與琴音斷響
驢車剛停在珠市口街角,周明遠就按住了要下車的楊秋萍。他盯著斜對麵「雲香閣」煙館的雕花門楣,指尖在雜役衣裳的袖口輕輕一蹭,藏在裡麵的汗紮爾匕首露出半寸寒光——那是從妙峰山交通員手裡接過的家夥,刀刃淬過鹿油,出鞘時連風聲都壓得極低。「按原計劃,你們在衚衕口接應。」他聲音平穩得像結了冰的永定河,「煙館裡的事,我來。」
程蝶衣正整理戲服的水袖,聞言指尖一頓。滑石粉簌簌落在車板上,他望著周明遠臉上的鍋灰,突然想起昨夜對方擦拭匕首的模樣——拇指撫過刀刃的動作,比戲班武生耍槍花還要利落。「帶上這個。」他遞過支銀簪,正是當年廣和樓化妝盒裡的那支,「煙館後院的木窗閂,一挑就開。」銀簪在晨光裡泛著冷光,倒像件趁手的暗器。
方景林騎著自行車在街麵轉圈,灰布長衫下擺掃過結冰的路麵。他剛看見沈萬山的黑色轎車停在煙館門口,四個保鏢簇擁著肥碩的身影往裡走,腰間的駁殼槍在綢緞馬褂下鼓出輪廓。「沈萬山帶了新護衛,是關東軍退役的。」他通過暗號把訊息傳給周明遠,指尖捏著車把的力道讓指節發白——上次鋤奸團失手,就是栽在這些亡命徒手裡。
周明遠混在買煙土的人群裡進了煙館。鴉片的甜香裹著汗臭撲麵而來,幾個煙客躺在鋪著綢緞的榻上,煙槍在燈影裡泛著銅光。他眼角餘光掃過四個保鏢:兩個守在門口,腰裡彆著南部十四式手槍;兩個跟在沈萬山身後,手按在腰間的軍刀上。櫃台後的老闆正用戥子稱著「西口土」,見他穿著粗布衣裳,隻抬了抬眼皮就不再理會。
沈萬山進了最裡間的雅座,保鏢剛要關門,周明遠突然踉蹌著撞過去,手裡的粗瓷碗「哐當」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在保鏢褲腿上,對方罵著揚起拳頭,卻沒看清眼前人指尖已多了支銀簪。銀簪精準刺入保鏢的頸動脈,周明遠順勢接住倒下的身體,往榻後一藏,動作快得像道影子。這一手是早年在察哈爾學的絕技,專破近身格鬥的破綻。
雅座裡,沈萬山正摟著青樓女子吞雲吐霧,桌上的白玉煙槍還冒著嫋嫋青煙。他聽見動靜抬頭,剛看清周明遠的臉,喉嚨就被冰涼的匕首抵住。「你是……」話沒說完,周明遠手腕一擰,刀刃已切斷氣管。女子尖叫著要起身,被他反手一掌劈在頸後,軟倒在榻上。整個過程不過三息,煙燈的火苗都沒晃一下。
門外的保鏢聽見異響,剛要推門就被突然飛出的銀簪釘穿手掌。慘叫聲剛起,周明遠已閃到門口,左手鎖住第一個保鏢的咽喉,右手匕首劃開第二個的胸膛。鮮血噴濺在雕花木門上,他卻像沒看見般,踩著屍體往樓梯口走——樓梯拐角還守著兩個,正端著槍往上衝。
樓梯間狹窄,子彈打在木欄杆上濺起木屑。周明遠突然矮身滑鏟,匕首貼著地麵劃過,精準切斷兩人的腳筋。慘叫聲中,他借力起身,膝蓋頂碎一人下巴,同時匕首刺入另一人心臟。動作銜接得毫無縫隙,就像在演練過千百次的戰場,每一招都致命。煙館裡的煙客早已嚇得癱在榻上,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老闆剛要摸櫃台下的電話,周明遠的匕首已釘在他手邊的賬本上。「告訴日本人,沈萬山是我殺的。」他扯下牆上的「禁煙局」批文,擦去匕首上的血跡,「下次再賣煙土,這刀就釘在你心上。」老闆渾身發抖,看著滿地屍體,連點頭都忘了。
周明遠剛走出煙館,就聽見遠處傳來警笛聲。他拐進衚衕,看見程蝶衣正用戲服水袖擦拭著什麼——原來是楊秋萍嚇得掉在地上的胭脂盒,被他撿起來擦得乾乾淨淨。「走!」周明遠拉起程蝶衣的手腕,剛要往驢車方向跑,就看見三個日軍巡邏兵正朝這邊張望。
段小樓突然抱著月琴從衚衕口走出,琴絃一挑,蒼涼的《夜深沉》驟然響起。琴聲吸引了日軍的注意,他們罵罵咧咧地朝戲子走去,沒看見周明遠已繞到身後。匕首劃破第一個日軍的喉嚨,第二個剛轉身就被擰斷脖子,第三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明遠用日軍的槍托砸碎腦袋。月光下,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文三兒趕著驢車狂奔而來,車轅上的撬棍還在晃動。「快上車!」他把周明遠和程蝶衣拉上車,鞭子抽在驢身上,「方警官引開警察了,說在廣和樓後門彙合!」驢車碾過結冰的路麵,留下兩道深深的轍印,身後的煙館方向已燃起熊熊火光——那是周明遠臨走時點燃的煙土,既是銷毀證據,也是給城外同誌的訊號。
車上,程蝶衣看著周明遠袖口的血跡,突然遞過塊乾淨的手帕。「當年在戲班學過止血,」他指尖劃過周明遠被槍栓蹭破的虎口,「用烈酒泡過的布條纏上,不容易發炎。」周明遠接過手帕,忽然想起剛纔在煙館裡,程蝶衣遞來的那支銀簪——原來這柔軟的戲子,也藏著不輸刀刃的鋒芒。
段小樓抱著月琴坐在車後,琴身濺上了幾滴血珠,倒讓那道裂痕更添幾分悲壯。「剛才那幾下,比戲台上的武生還利落。」他撥了下琴絃,聲音裡帶著讚歎,「要是擱在從前,您準能成戲班的台柱子。」周明遠笑了笑,把匕首藏回袖口:「我這功夫,是用來殺鬼子的,不是用來唱戲的。」
驢車路過天橋時,文三兒突然指著遠處:「看!馮牧他們在那兒!」周明遠望去,看見楊秋萍正和幾個鋤奸團成員彙合,手裡還拿著他留下的暗號紙條。警笛聲越來越遠,北平城的晨光透過薄霧灑下來,照在每個人帶血的衣裳上,卻透著股說不出的痛快——漢姦伏法,又少了個幫鬼子作惡的敗類。
快到廣和樓時,周明遠突然讓文三兒停車。他望著煙館方向的火光,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這裡是沈萬山的賬本,記著日軍倒賣煙土的證據。」他遞給程蝶衣,「把這個縫在戲服夾層裡,送到城外情報站。」程蝶衣接過布包,指尖觸到裡麵細密的字跡,突然明白:這賬本裡的每一筆,都浸著北平人的血淚。
廣和樓後門,方景林正等著他們。他的長衫上沾著塵土,顯然剛擺脫警察的追捕。「徐金戈那邊聽說了,」他遞給周明遠一支哈德門,「說您這手比他們鋤奸團強十倍。」周明遠點燃煙,煙霧繚繞中,看見戲班的少年們正趴在牆頭張望,眼裡滿是崇拜。
煙味混著戲服的漿糊味飄過來,周明遠突然想起沈萬山死時的模樣——那貪婪的眼睛瞪得溜圓,倒像戲台上的醜角。他掐滅煙蒂,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下一個,該輪到那些賣煙土的鬼子了。」程蝶衣聞言,突然拿起銀簪在牆上刻下「鋤奸」二字,刻痕深得能看見木頭的紋路。
陽光越升越高,照在廣和樓的戲台上。段小樓抱起月琴,唱起了《定軍山》:「這一封書信來得巧,助我成功誌氣高——」唱腔裡沒有了往日的蒼涼,多了幾分激昂。周明遠靠在門柱上,看著少年們跟著比劃招式,忽然覺得這北平城,就像這戲台,總有正義的唱腔,能壓過漢奸的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