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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49章 城搜鐵壁與戲班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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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清明前一日,北平城的街麵冷得像塊冰。鉛雲低垂在頭頂,把天空壓得灰濛濛的,枯黃的槐葉裹著碎雪在青石板上翻滾,被日軍裝甲車的履帶碾過,發出「咯吱」的脆響。機槍架在糧店斑駁的木門旁,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每個路過的行人,槍身上的霜花還沒融化,在寒風中泛著冷光。每個路口的哨兵都戴著鑲刺刀的鋼盔,皮靴上的冰碴隨著跺腳聲簌簌掉落,砸在地上碎成細小的冰晶。

周明遠蜷縮在修鞋鋪的地窖裡,潮濕的牆皮不時往下掉碎屑,落在肩頭涼絲絲的。地窖裡彌漫著皮革與糨糊的混合氣味,蓋過了他身上殘留的硝煙味。他靠在堆滿鞋釘的木箱上,聽著外麵傳來的砸門聲——「哐哐」的巨響混著日軍的日語嗬斥,還有婦人的哭喊聲,像無數根針紮在心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從指甲縫裡滲出,滲進粗布袖口,留下暗紅的印記。

日軍因西山基地被毀,徹底瘋了。城門全被封鎖,崗哨上懸掛的「肅清空共」白布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邊角被風吹得捲起來,像塊裹屍布,懸在北平的脖頸上。他想起昨夜徐金戈傳來的訊息:日軍抓了十幾個戲班的學徒,關在憲兵隊的地下室,說要逼程蝶衣現身。程蝶衣那雙拿慣了繡花針的手,怎麼禁得住日軍的酷刑?焦慮像藤蔓般纏緊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吱呀」一聲,地窖蓋板被掀開,一股裹挾著硝煙與寒氣的風灌進來。方景林的腦袋探進來,灰布長衫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肩頭補丁處結著暗紅的血痂,臉上新添的抓痕從顴骨斜劃到下巴,在蒼白的麵板上格外刺目。他手裡攥著張皺巴巴的字條,墨跡被冷汗暈染得模糊,邊角還沾著泥土。「日軍抓了不少戲班的人,說程先生不出來,就每天殺一個學徒。」方景林的聲音沙啞,帶著剛跑過的喘息,「徐金戈在東安市場的倉庫裡藏了批武器,是從日軍軍火庫劫來的,咱們得在日軍搜到前轉移,不然不僅武器保不住,程先生他們也沒了後援。」

周明遠摸出靴筒裡的匕首,刀鞘上纏著的布條已磨得起毛,露出裡麵的黑鐵。他用拇指摩挲著刀刃,冰涼的觸感讓混亂的思緒稍微平複:「我去轉移武器,你想辦法通過修鞋鋪的暗線通知程蝶衣,讓他千萬彆輕舉妄動——日軍就是想引他出來。」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傳來裝甲車碾過的震動,地窖裡的油燈晃了晃,火苗在牆壁上投下扭曲的黑影,像張牙舞爪的鬼魅。

東安市場的倉庫藏在一家倒閉的綢緞莊後院,門板上的「瑞蚨祥」招牌早已褪色,被日軍貼上「征用」的封條。周明遠蹲在牆根下,觀察了片刻——兩名日軍哨兵靠在門框上抽煙,軍刀斜挎在腰間,手指時不時摩挲著槍套。他繞到倉庫後側,那裡有個破損的窗戶,鋼筋被剪斷了兩根,剛好能容一人通過。

他翻身跳進倉庫,黴味與腐木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他咳嗽了兩聲。倉庫裡堆滿了廢棄的綢緞卷,落滿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個個沉默的影子。他摸索著走到倉庫深處,摸到一個冰涼的鐵箱——武器就藏在這裡。剛要彎腰開鎖,巷口突然傳來皮靴踏碎薄冰的脆響,「哢噠哢噠」,越來越近。

周明遠迅速滾到綢緞堆後,屏住呼吸。倉庫門被推開,五名日軍魚貫而入,為首的是個戴金絲眼鏡的軍官,軍裝領口彆著三枚勳章,在昏暗光線裡泛著冷光。是鬆井!周明遠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聽說過這個人,劍道五段,曾在南京用竹刀挑斷俘虜的舌頭,手段殘忍至極。

鬆井的軍靴踩在綢緞捲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突然在武器箱前三步處駐足,鷹隼般的目光掃過箱蓋上新鮮的撬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裡有生人來過的氣味。」他的手緩緩按在軍刀的鯊魚皮刀柄上,金屬護手與刀鞘摩擦,發出細微的「噌噌」聲,像毒蛇吐信。

周明遠盯著鬆井後頸凸起的骨節——那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他調整呼吸,讓胸腔的起伏降到最低,右手握緊匕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就在鬆井彎腰檢視箱鎖的瞬間,周明遠猛地暴起,身體像離弦的箭般撲過去,匕首直取對方的手腕動脈。

鬆井的反應極快,幾乎在周明遠動的同時,他側身躲過要害,左手抓住周明遠的手腕,右手猛地拔出軍刀。寒光閃過,刀鋒擦著周明遠的肩膀飛過,在綢緞捲上劃出半人高的裂口,陳年的穀糠如煙霧般騰起,彌漫在空氣中。其他日軍舉槍瞄準,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周明遠,手指扣在扳機上,隻待鬆井一聲令下。

周明遠卻借著鬆井抓著他手腕的力道,身體旋轉半圈,右腿纏住鬆井的腰,將他往身前一拉,匕首瞬間抵住其頸動脈。「讓你的人放下槍!」周明遠的聲音冷得像冰,刀刃微微用力,鬆井的麵板已被劃破,滲出一絲血珠。鬆井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鳴,像被困住的野獸,突然用日語大喊:「彆管我!開槍!」

周明遠的匕首又逼近一分,溫熱的鮮血順著刀刃流到虎口,帶著腥甜的氣味:「想死就接著喊!你的人要是開槍,第一個死的就是你!」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猶豫,鬆井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決絕,知道對方真的敢下手。日軍們麵麵相覷,最終還是將步槍重重砸在地上,金屬撞擊聲在死寂的倉庫裡格外刺耳。

周明遠推著鬆井往倉庫後門退,剛轉過牆角,就聽見熟悉的哨聲——三短一長,是徐金戈的訊號。煤堆後閃出幾道黑影,徐金戈帶著四名弟兄舉著駁殼槍走來,槍身上還掛著未融化的冰淩。「我來接應你!快把鬆井交給我,我要審出日軍下一步的計劃,特彆是他們關押學徒的地點!」徐金戈的聲音裡帶著急切,肩頭的傷口還在滲血,卻絲毫不在意。

周明遠點點頭,將渾身發抖的鬆井推過去,自己則彎腰扛起沉甸甸的武器箱。箱角硌得鎖骨生疼,周明遠卻顧不上調整姿勢。他踩著滿地碎磚往衚衕口狂奔,粗布短褂下的肌肉緊繃如拉滿的弓,每一步都踏得沉穩——多年在察哈爾草原練出的奔跑節奏,讓他即使扛著數十斤的武器箱,也依舊腳步輕盈,像頭警惕的孤狼。

剛拐過街角,刺眼的車燈突然照得他睜不開眼。兩輛日軍摩托車橫在路中間,車鬥裡的機槍正緩緩調轉方向,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的胸口。周明遠猛地矮身,將武器箱往身前一擋,同時摸向腰間的駁殼槍——那是徐金戈剛塞給他的,槍身還帶著對方掌心的餘溫。

「放下箱子!舉起手來!」日軍士兵的吼聲混著摩托車的轟鳴,在空蕩的衚衕裡炸開。周明遠盯著對方手指扣住的扳機,突然咧嘴一笑,左手猛地將武器箱往地上一摔。木箱「哐當」砸在青石板上,裡麵的步槍與手榴彈碰撞出聲,日軍下意識地眯眼躲避,他趁機扣動扳機。

槍聲在衚衕裡回蕩,第一個日軍應聲倒下,摩托車失去控製撞在牆上,燃起熊熊火焰。第二個日軍剛要開槍,周明遠已撲到他身前,匕首從對方下巴刺入,刀刃旋轉半圈,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他一把奪過摩托車的油門,將武器箱綁在車後座,猛轟油門衝了出去——車後傳來日軍的叫喊聲,子彈擦著車尾燈飛過,在雪地上留下點點彈痕。

駛進大柵欄衚衕時,周明遠特意繞到廣和樓後門。戲班的燈籠還亮著,卻不見往日練嗓的少年身影,隻有程蝶衣那件染血的虞姬戲服,被風吹得在晾衣繩上輕輕搖晃。他心口一緊,突然聽見巷尾傳來熟悉的月琴聲——是段小樓!那旋律急促慌亂,不似平日的沉穩,倒像在傳遞某種訊號。

他熄掉摩托車引擎,循著琴聲往深處走。越往裡走,空氣中的血腥味越濃。轉過一道磚牆,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幾乎凝固:程蝶衣穿著雪白的虞姬戲服,鳳冠上的珍珠墜子在風中搖晃,被十幾個日軍圍在中央。段小樓抱著開裂的月琴橫在他身前,琴桿上深深的刀痕與指節處的淤青觸目驚心,嘴角還淌著血絲,顯然已與日軍交過手。

「程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日軍小隊長獰笑著伸手去抓程蝶衣的水袖,繡著金線的袖口被攥得皺成一團。程蝶衣卻沒躲,隻是冷冷地盯著對方,那雙拿慣繡花針的手,此刻正悄悄摸向腰間——周明遠知道,那裡藏著他給的銀簪,針尖已被磨得鋒利如刀。

「放開他!」周明遠的吼聲劃破寂靜。日軍小隊長剛聽見風聲,轉身的瞬間,匕首已沒入他的心臟。溫熱的血噴在周明遠臉上,腥甜的味道混著程蝶衣戲服上的檀香,竟奇異地讓他鎮定下來。其他日軍舉槍射擊,他借著屍體掩護翻滾,匕首劃出的弧線如毒蛇吐信,三個日軍在慘叫聲中倒下,脖頸處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

程蝶衣趁機撿起地上的軍刀,水袖翻飛間,刀光與日軍刺刀碰撞出火星。他雖不懂格鬥技巧,卻憑著戲班武生教過的身段,避開一次次致命攻擊——水袖纏住日軍手腕的瞬間,軍刀順勢刺入對方小腹,動作利落得讓人驚訝。段小樓掄起開裂的月琴,琴身砸在日軍頭盔上發出悶響,琴絃崩斷的聲音與怒吼聲交織在一起,像一曲悲壯的戰歌。

最後一個日軍倒下時,周明遠的匕首已染滿鮮血。他顧不上擦拭臉上的血汙,扛起武器箱大喊:「快跟我走!日軍的援兵很快就到!」程蝶衣的戲服下擺沾滿泥汙,珍珠墜子掉了兩顆,卻依舊緊緊攥著軍刀;段小樓的月琴徹底散架,隻剩琴絃還掛在斷木上搖晃,他卻不肯扔,一手抓著琴架,一手扶著受傷的程蝶衣,踉踉蹌蹌地跟著周明遠往衚衕外走。

路過修鞋鋪時,方景林正蹲在牆根抽煙,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他看見三人滿身是血地跑來,趕緊掐滅煙站起身:「我已經把村民送上了去根據地的馬車,鬆井的手下正在全城搜捕咱們,得趕緊去西直門倉庫彙合!」他從鋪子裡拎出三個包袱,裡麵是乾淨的衣裳和乾糧,「這是白先生準備的,他說你們肯定用得上。」

周明遠接過包袱,突然想起徐金戈還在倉庫審鬆井。他回頭望了眼廣和樓的方向,那裡已傳來日軍的警笛聲,火光染紅了半邊天。「走!」他咬咬牙,拍了拍程蝶衣的肩膀,「等咱們打回來,一定讓你在廣和樓好好唱一場《霸王彆姬》。」程蝶衣點點頭,鳳冠上僅剩的珍珠在夜色中閃著微光,像極了亂世裡不肯熄滅的希望。

西直門倉庫裡,煤油燈的光搖曳不定。白連旗正往木箱裡塞著青銅器,他的盤扣掉了兩顆,露出裡麵的粗布內衣,卻依舊小心翼翼地用棉絮裹著文物,生怕碰壞一絲一毫。「你們可算回來了!」看見三人進來,他趕緊放下手裡的活,遞過三碗熱水,「徐金戈剛審出鬆井的口供,日軍明天要對城南的平民區進行『清剿』,咱們得趕緊把武器和文物轉移到天津去。」

周明遠喝著熱水,暖意從喉嚨滑到胃裡。他看著眼前的眾人——程蝶衣正用布條擦拭戲服上的血汙,指尖動作輕柔,彷彿那不是染血的戰袍,而是珍貴的藝術品;段小樓坐在角落,用斷了的琴絃給自己包紮傷口,眉頭皺得緊緊的,卻沒哼一聲;方景林靠在門邊,警惕地聽著外麵的動靜,駁殼槍始終握在手裡;白連旗則繼續整理文物,放大鏡下的眼睛專注而堅定。

「咱們兵分兩路。」周明遠放下碗,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和方景林帶著武器去天津,接應根據地來的同誌;你們跟著白先生,用戲班的名義護送文物,路上遇到日軍盤查,就說去天津演出。」他從懷裡掏出徐金戈給的聯絡暗號,塞程序蝶衣手裡,「到了天津,拿著這個去『慶豐茶館』,會有人接應你們。」

程蝶衣接過暗號,指尖輕輕摩挲著泛黃的紙頁。他突然解下鬢邊的銀簪,簪頭的纏枝蓮還沾著泥土,卻依舊泛著溫潤的光:「帶上這個,就當是個念想。」銀簪塞進周明遠掌心時,冰涼的金屬貼著他的麵板,像一道無聲的約定,「等你回來,我還唱《霸王彆姬》給你聽,這次要在廣和樓的戲台上,唱給所有北平人聽。」

周明遠握緊銀簪,重重點頭。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遠處傳來日軍裝甲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他扛起武器箱,朝著倉庫門口走去——身後是他要守護的人,身前是布滿荊棘的路,但他知道,隻要心裡的信念不滅,就一定能帶著大家走出黑暗,走到北平城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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