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20章 血染城垣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在二月二十日的黃昏終於漸漸低落下去,葭萌關那高聳的關牆,此刻已徹底被一層粘稠的暗紅色所覆蓋,分不清是凝結的血塊還是潑灑的火油。
殘破的旗幟耷拉在斷裂的旗杆上,硝煙混合著焦糊的皮肉味,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白日裡那幾處被佛朗機炮轟開的豁口,邊緣堆滿了扭曲的屍體和破碎的兵器。
張家軍那麵象征著「替天行道」的猩紅旗幟,終究未能在這片屍山血海中升起。
法,炮銃俱全,且攻勢洶洶,整日鼓譟不休,似有隨時攻關之意。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數裡外昭化城方向傳來的沉悶炮聲和隱約喊殺,這非但沒有讓他心生救援之意,反而讓他心頭警鈴大作——賊寇竟能同時圍攻昭化並威脅我天雄?其勢究竟多大?
「賊寇主力欲攻我天雄?還是聲東擊西?」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昭化近在咫尺,求援信也火速送到了他案頭。
但他看著關下那喧天的聲勢和蓄勢待發的炮口,再看看自己關隘上這區區數百疲憊之兵(崇禎初年,衛所崩壞,天雄關守軍定額嚴重不足,實際可戰之兵僅三四百人),
心中天平瞬間傾斜。馳援昭化?萬一這是賊寇調虎離山之計,趁我關隘空虛,一舉破關而入,那責任如山,他萬死難辭!
一邊嚴令關內守軍枕戈待旦,所有預備隊都調上關牆,日夜嚴防死守;
一邊飛馬向更後方的劍閣州城告急,陳述關下「賊軍勢大,攻勢甚急」,請求火速增援。
至於昭化?他隻能咬牙回複信使:「關下賊勢猖獗,攻勢猛烈!本關守備兵力單薄,自顧不暇,實難分兵!
望昭化軍民戮力同心,堅守待援!劍閣援兵不日即至!」
咫尺之遙的天雄關守軍,就這樣被李玉橫成功的虛張聲勢牢牢釘死在關牆之上,對昭化震天的炮火和泣血的求援,隻能隔關遙望,徒呼奈何。
那幾裡地的距離,此刻如同天塹。
當這名渾身被汗水濕透的夜不收,將天雄關守將的回複一字不差地稟報給王魁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最後一線希望,徹底破滅了!
訊息如同瘟疫般,無法遏製地在守軍中悄然蔓延開來。
「聽說了嗎?天雄關…不肯來救我們!」
「完了…全完了…天雄關都不敢動,我們…我們被放棄了!」
絕望的低語在城頭彌漫,侵蝕著每一個守城士卒的心,原本就因昨日慘烈血戰而低迷的士氣,此刻更是跌落穀底。
許多人眼神渙散,動作遲緩,搬運滾木礌石時充滿了麻木和抗拒。
錢有祿得知訊息後,把自己關在縣衙後堂,久久沒有出來,整個昭化城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王魁強打精神,嘶吼著彈壓,甚至斬殺了兩個散佈恐慌言論的士兵,但那股彌漫的絕望氣息,卻如同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與此同時,在保寧府東北方向的鷹嘴崖上,張行立於新築起的簡易土木壁壘之後,目光投向保寧府城的方向。
張順裹著厚實的裘衣,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將軍,保寧府方向最新探報!
陸夢龍確實已探知我軍圍攻昭化,閬中城內動靜不小,征發民夫,調動衛所殘兵,糧秣也在集中。但是其主力依舊龜縮城內,城外雖斥候遊騎活動頻繁,卻始終未見大隊兵馬出城的跡象。」
張行彷彿料定如此:「他在等,等昭化消耗我軍兵力,等劍閣或天雄的援兵訊息,等一個他認為萬無一失的機會。
傳令下去!崖上所有旗幟,全部給我豎起來!夜間篝火,增加一倍!要讓陸夢龍的探子看得清清楚楚,以為我鷹嘴崖駐紮著足以威脅他保寧府城的大軍!
他越猶豫,越不敢動,勝武在昭化城下的時間就越充裕!釘子,就要釘得他不敢動彈!」
夜色中,鷹嘴崖的篝火陡然變得更加明亮熾熱,遠遠望去,如同山脊上盤踞的一條火龍,無聲地威懾著保寧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