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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少爺到皇帝 第30章 士紳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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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後,王啟年再次立於張行案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振奮:「將軍,負隅頑抗為首者——趙文德束手就擒,孫疤臉當場格殺,其他負隅頑抗者儘數剿滅!所有田契丁冊已查封!」

他頓了頓,繼續道:「尤為可喜者,幾處佃戶在新政感召及清丈隊宣講下,臨陣倒戈或一觸即散者甚眾,極大瓦解了其抵抗。

更有貧苦百姓聞風而至,主動協助指認田界,登記戶籍。

昭化李家,李舉人已主動交出真冊,配合清丈與戶籍登記,並表達了出售田產之願,司吏正與其接洽,嚴查其人均十畝之限。」

燭火跳躍下,張行的臉上並無太多喜色,隻有一片沉靜。

雷霆手段犁庭掃穴是必須的,但這隻是開始,三十萬畝隱匿田產,數萬丁口的歸屬,新政的根要紮下去,還需更多的血與火去澆灌,更多的算盤去清算。

「知道了。」張行的聲音平淡無波,「將趙負隅頑抗者罪狀詳列,明日本將親自監刑,梟首示眾!孫疤臉首級,傳示各鄉!告訴清丈司所有人,算盤要快,戶籍冊要實!敢有懈怠、徇私者,趙、孫便是前車之鑒!」

「是!」王啟年肅然領命,身影再次融入陰影。

保寧城頭的寒風愈發刺骨,此前陸夢龍收到四川巡撫援軍訊息後,三份回報幾乎同時到達。

第一份,來自川東方向,信使滿麵塵土,嘴唇乾裂,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稟…稟府尊,張令張總兵…遣卑職回報…

川東搖黃賊首爭天王、震天王、整齊王等部合流,聚眾數萬,猛攻夔州、萬縣…張總兵麾下精銳儘被拖在雲陽、開縣一線…寸步難移…實…實在無力分兵西顧!

張總兵言…請府尊…務必堅守待援…待平定搖黃,必星夜來救…」信使說到最後,已是語帶哽咽,深深伏地。

陸夢龍放在膝上的手,指節捏得發白。搖黃…又是搖黃!這些鑽山跨澗如履平地的積年老匪,此刻成了勒在保寧咽喉上最致命的一道絞索!張令的「待援」,已是鏡花水月。

第二份,來自北麵陝西方向:「府尊…陝西…全亂了!神一魁、點燈子、不沾泥等巨寇複起,連營百裡,攻破延綏、保安數城…洪督師(洪承疇)親率大軍在陝北與之周旋,大小十餘戰,互有勝負…

督師言…流寇勢大,如野火燎原,陝兵自顧不暇,入川之議…萬難施行!督師…督師懇請府尊體諒時艱…」信使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洪承疇的「體諒時艱」,徹底堵死了北麵援軍的可能。

第三份,是一份輾轉而來的兵部塘報抄件,關於川南與秦良玉:「…石柱宣慰使、總兵秦良玉,奉詔率白桿兵勤王,血戰京師,功勳卓著…

然部眾折損近半,疲憊不堪…現正奉旨返川休整…行程遲緩,尚在湖廣境內…川南諸衛所,承平日久,武備鬆弛,糧秣轉運艱難…自顧守土尚顯不足,實無力北上赴援…」

沒有援軍。

沒有一兵一卒。

隻有冰冷的文字,宣告著保寧已是一座被朝廷遺忘的孤島,被各方勢力心照不宣放棄的死地!

好…好一個務必堅守待援…好一個萬難施行…好一個自顧守土不足!」陸夢龍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筆架上的毛筆簌簌跳動,墨汁濺汙了那份抄件。

他胸膛劇烈起伏,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嚥下。

十日來強撐的那股「張睢陽守睢陽」的悲壯之氣,在這三份回報麵前,被擊得粉碎!睢陽之誌易立,睢陽之援難期!

廣元城西法場,臨時搭建的高台上,張行按劍端坐,目光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看向一旁的王啟年。

「時辰到!帶罪囚。」王啟年點頭應下,聲震全場。

趙文德、連同四十二名在武裝抵抗中罪證確鑿、惡行昭著的首惡地主及其核心爪牙,被甲士拖拽到台前。

趙文德徒勞地掙紮嘶喊:「祖製…朝廷…你們是反賊!不得好死…」聲音被塞入口中的麻核堵住,隻剩絕望的嗚咽。

「驗明正身!」王啟年展開長長的罪狀,將趙文德等人如何隱匿田畝、巧取豪奪、私設刑堂、逼死人命、乃至武裝抗拒新政,當眾宣讀!

每念一條,台下百姓的憤怒便高漲一分,人群中「殺了他!」、「為死去的鄉親報仇!」的怒吼此起彼伏。

而那些僥幸未被清算的士紳地主,則聽得麵無人色,冷汗涔涔。

「罪證確鑿,罄竹難書!按張家軍均平賦令,抗拒新法,武裝叛亂者——斬立決!」張行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之音,「行刑!」

「喏!」四十三名劊子手,懷抱大刀,大步上前。

寒光閃過,血柱衝天!十二顆人頭滾落塵埃,全場先是一窒,隨即爆發出貧苦百姓震耳欲聾的歡呼與痛哭!那是沉冤得雪的宣泄!

張行抬手,壓下鼎沸的人聲。他目光掃過人群,尤其停留在那些麵無人色的士紳身上:「今日梟首者,非因土地之廣,實因心腸之毒,行事之酷!

他們吸吮民脂民膏,視黎庶如牛馬草芥!更因貪欲熏心,妄圖以刀兵抗拒新政,阻擋這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食的活命之路!」

他指向那些仍在滴血的頭顱,聲音沉痛而激越:

「看看他們!這就是盤踞在川北大地上的吸血毒瘤!三十萬畝良田,被他們隱匿霸占!萬千百姓血汗,被他們敲骨吸髓!我張家軍新政,非為殺伐,實為求活!

士紳一體納糧,非為苛待讀書人,實為求一個公平公正!覈定田畝,分等計征,授田安民,是要讓這土地,真正養它該養的人,活它該活的人!」

「大明律法煌煌,為何至此?為何官府清丈,百年無功?為何特權橫行,民不聊生?」

張行的質問如同重錘,敲在每一個士紳心頭,「皆因朝廷綱紀廢弛,官紳勾結,視小民如魚肉!今日我張行,以鋼刀斬斷這吸血之根,以算盤厘清這田畝歸屬!為替天行道,為這川北萬民,求一條活路!」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人群前排,那位李舉人身上:「李公!

李舉人渾身一震,連忙躬身:「將軍…」

「聞李公深明大義,主動配合清丈,登記戶籍,並願依新政出售田產,以渡重稅之關?」張行語氣稍緩。

「是…是…」李舉人聲音有些發乾,「老朽…老朽願守將軍之法。」

「好!」張行頷首,聲音陡然清晰,傳遍全場:「新政推行,百廢待興,尤需通曉民情、明理守法之士襄助。

本將軍有意,請李公出任昭化縣縣丞一職,專司田畝清丈後續安置、戶籍管理及協調士民事宜!未知李公,可願屈就?」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縣丞!那可是正八品的實職!李舉人雖有功名,但一直閒居鄉裡,從未出仕。

張行此舉,無異於在血火清算之後,向整個士紳階層丟擲了一根極具誘惑力的橄欖枝!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李舉人身上。

李舉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他萬萬沒想到,張行會在此時此地,當著梟首的血光,向他這個前朝舉人、剛剛被迫「割肉」賣地的舊士紳,發出如此邀約!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張行的雷霆手段、那「人均十畝」的鐵律、新政下貧民狂熱的擁護、朝廷援軍斷絕的保寧府、大明處處烽煙的亂象…

片刻的沉默,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但李舉人渾濁的眼中,那絲屈辱、無奈,漸漸被一種近乎通透的明悟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高台上的張行,深深一揖到底,聲音清晰而堅定,再無半分猶豫:「老朽李茂才,蒙將軍不棄,委以重任!此非為個人祿位,實為昭化一縣之民安計!

將軍新政,均平賦,活民水火,乃順天應人之舉!李某雖愚鈍,亦知天命所歸,民心所向!願竭儘駑鈍,追隨將軍,為這昭化新天,效犬馬之勞!」

「好!李縣丞請起!」張行臉上露出一絲極淡卻真實的笑意,親自下階,扶起李茂才。

李茂才起身,環顧四周驚愕、豔羨、複雜的目光,他向前一步,對著台下眾多尚未散去、心思各異的士紳地主,朗聲說道:

「諸位鄉梓!李某今日,非僅為受職而喜!觀將軍所為,雷霆手段之下,實懷活民仁心!昔日我等依附舊製,隱匿田畝,雖得一時之利,然損及朝廷根基,更苦害鄉鄰,此非士大夫立身之本!

李某慚愧,此前亦有隱匿之田一百二十畝!今日,當著諸位父老鄉親之麵,李某自願將此隱匿之田,全數獻出,歸於縣衙公田,不再需縣衙贖購分文!

願以此微薄之田,襄助將軍授田安民之大業!李某隻求依人均十五畝之限,保留祖傳清白之田,依法納糧,心安理得!」

話音落,全場再次陷入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更熱烈的驚歎與議論!

「李舉人…不,李縣丞高義啊!」

「獻地了!直接獻出來了!」

「這纔是真正的讀書人風骨!」

主動獻地!而且是當眾承認隱匿並獻出!李茂纔此舉,無異於在新舊交替的滾滾洪流中,為彷徨的士紳們豎起了一麵鮮明的旗幟!

他用行動告訴所有人:順應新政,切割舊弊,不僅可保身家,甚至能得重用!頑固抵抗,唯有趙文德等人的下場!

張行看著李茂才,眼中讚賞之色更濃。此人審時度勢,魄力非凡,一舉一動,皆為新政張目,勝過千言萬語!

他重重拍了拍李茂才的肩膀:「李公高風亮節,實乃士紳楷模!此田,本將軍代昭化無地之民,謝過了!日後縣衙公田簿冊,當首記李公獻田之功!」

民心向背,士紳分化,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大明潰敗的根源,李茂纔看清了,而這川北大地上的無數人,也正在看清。

改朝換代,隻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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