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打到上京去 > 章四十三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打到上京去 章四十三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章四十三

盧屹言突然仰頭大笑,笑聲卻比哭還難聽:“好!好!我們聽你的!但你須得立誓——若表哥當真殞命,你嚴行恭便作先鋒,不斬儘敵酋不卸甲!”

嚴行恭猛地將劍插入沙地,劍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我以嚴家列祖列宗起誓!若不能手刃仇敵,便讓我與恒崢同葬那峽穀!”

就在恒崢與拓跋婉兒啟辰趕往陳國上京之際,柳念一眾已悄然行至蓬城。

而本應在洋安養病的常從事此刻卻已越過盛國邊關,陳國邊城的城門竟敞開相迎,似早候他多時。

蓬城營地尚不知柳念一眾的到來,行至門防處,守衛卻認出來人,當即喚來人入營通稟嚴曾與恒木。

未及片刻,恒木與盧家兄弟二人便疾步趕過來,見到家中老小都來了時,都有些驚詫,見著十五車冬衣物資後,驚色更甚。

程舉磊緩步上前,拱手道。

“些許冬衣,給將士們的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

此舉實乃雪中送炭,恒木當即命人將物資運入營中,此事必需稟明大都督,不可耽誤。

儘管嚴浩良已於鄧平江處借得大量糧草軍資,但戰局瞬息萬變,戰事怎知長短,輜重多備著些,總歸穩妥。

嚴曾本就為恒崢之事焦灼,自前次戰敗後,他又屢次派人迂迴潛入陳國打探恒崢下落,皆入泥牛入海,毫無音訊。

幸而阿蚩梟處也未得音訊,倒成他如今唯一的慰藉。

方纔聽聞柳念抵達營地,他心頭愧意頓生,遣了恒木前去接家人敘舊,自己托詞留在帳中處理軍務。

接著便有親衛通傳,柳念帶恒盧兩姓一大家子人都到了營地,且還攜帶由盧家大姑娘盧雲舒夫婿程舉磊所贈送得十五車冬衣。

嚴曾聞此訊,便不得不現身了,即令親衛去將柳念等人請到議事帳中。

恒森領盧家兄弟要將十五車冬衣安置時,被褚之意與啞巴大叔匆忙追上,車中除冬衣外另有緊要之物要妥善收存。

柳念未去歇息,即刻便向恒木詢問起恒崢失蹤時的情形,恒木正與她細說經過時,嚴曾親衛便令眾人入帳了。

一眾人麻利撂下手頭的夥計,齊齊去往議事帳,嚴曾竟親自親身迎接,招呼大家入座。

他目光掠過柳念,見姑娘眉目清正凜然,千裡風塵趕路至此都未掩其風骨,神色也頗穩定,嚴曾暗自喟然。

柳念心中已知曉,恒崢的失蹤是為顧全大局,如今兩國烽煙已起,要想尋到他蹤跡,唯有豁出去拚到底,而這局,她必要親自參與。

柳念深吸一口氣,收拾好心緒,直截了當與嚴曾開口。

“大都督,我想與您談筆買賣,您看如何?”

嚴曾挑眉,嘴角微揚。

“但說無妨。”

柳念未在多言,旋即請嚴曾出帳,一眾人隨之跟出帳外。

“姨母,勞您跑一趟,去將我們的火藥與地雷各取來一個。”

褚之意一拍胸脯,“得嘞!”轉身大步而去,迅速將二物取來。

眾人簇擁著挪到校場,柳念又叫盧屹言與盧昭陽兩兄弟去尋了足有人厚的岩塊。

大都督負手而立,嘴角噙著笑,這姑娘既能布奇謀破城,又能研製紙甲,此番所獻,必是能顛覆戰局的利器。

柳念手持火折引燃竹筒,霎時“轟隆”巨響,火光衝天,岩塊竟如薄脆琉璃般迸裂,碎屑飛濺數丈之遠。

硝煙未散,嚴曾已三兩步行至殘石塊前,指尖輕輕撚起碎屑,眸中驚濤暗湧,回首望向柳念時,聲音微顫。

“此物堪比天雷之威啊!”

若能為他在軍中所用,陳賊再難猖狂。

柳念眼波微轉,已猜透嚴曾的心思,拎著地雷陶罐走上前去,鄭然道。

“方纔的□□名叫火藥,我手中此物名叫地雷,可掩埋在暗處或地下,人過即爆。我與大都督展示二物隻為求得一職,留在軍中,為大都督效力,誠然我亦有私心,恒崢下落不明,我需得藉助軍中之力,尋其蹤跡,若是大都督應允,此二物我便獻予大都督。”

嚴曾聞言撫須大笑,眼底精光乍現,他平生最敬佩豪傑,不論雌雄,柳念此女胸藏丘壑,非池中物,此交易若成,於他無異於是天降臂助。

“好!老夫應允你,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嚴曾麾下的行軍司馬,老夫期盼著你攪弄起這蜀地的風雲!”

柳念一怔,旋即垂眸微笑,未曾想嚴曾如此痛快,她甚至都想上前去與他擊個掌,但軍中不可如此嬉鬨,她恭敬行過一禮,袖中的指尖卻控製不住發顫。

“末將必不負大都督厚望。”

此後,柳念一眾破例留駐營中,她們皆非弱質女流,何況以往還風餐露宿、流離失所過,不日便融入軍營。

盧雲舒繼續去給恒景做副手、程舉磊則跟著恒森料理輜重排程、何晏芳去到夥房幫襯王嬸子,閒時為將士們縫補些衣裳、啞巴大叔則充入普通馬監,順道飼養泰格。

褚之意作為柳唸的師父,自要寸步不離與柳念在一處,便去討了個隨行參議的閒差。

自那日後,柳念師徒繁忙異常,親率一小隊近衛日日出營巡查盛陳二國邊境地帶,熟悉山川險要、隘口虛實,偶有夜不能歸,便宿在荒野中。

月半有餘,柳念去找恒景繪製出一幅詳細地勘輿圖,攜圖前去嚴曾帳中,共議軍機。

此刻,恒崢已潛入陳國上京,隱於南宮公主府中,拓跋婉兒亦遣人散佈招駙馬之訊,如此後,恒崢身份坐實,二人行事更無掣肘。

然宮闈之中的拓跋厲聞訊,似格外重視,即頒誥命拓跋婉兒攜準駙馬入宮覲見。

恒崢便這般堂而皇之踏入陳國宮門,彼時阿蚩梟正於邊境與盛國鏖戰,滿朝文武竟無一人識得恒崢模樣。

此刻他隨拓跋婉兒行過參拜之禮,正欲入座,卻聽殿上傳來喝斷。

“且慢,跪!”

出口的那道聲音嘶啞似被砂紙摩過,拓跋厲麵白如紙,雙眸卻如鷹隼,寒光直刺恒崢眉心。

恒崢側首望向拓跋婉兒,她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樣,輕顫著聲懇求。

“皇兄,卿郎乃婉兒心尖兒之人,我與他情投意合,望皇兄莫要為難於他。”

卿郎,便是恒崢如今在陳國的化名。

拓跋厲聞言突得撫掌而笑,指尖摩挲著翡翠扳指,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婉兒既屬意此人,為兄豈有不允之理。”

拓跋婉兒藏在袖中的手抑製不住地發顫,卻仍強作笑顏與拓跋厲似親兄妹般,閒話家常。

二人立於丹墀之下,無召不得落座,恒崢垂眸凝視著地磚上盤踞得螭龍紋,神色淡然平靜,似乎並未察覺殿內的劍拔弩張。

拓跋婉兒強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著,喉間哽著碎冰般艱難,拓跋厲卻偏要追憶舊事,笑談二人間幼時的糗態,似乎因著拓跋婉兒即將為人妻,他要好生表達自己做兄長的關愛。

說到儘興,拓跋厲末了才似如夢初醒般頓住。

“瞧朕這記性,快賜座!昨日朕親自獵得一獠牙野豬,正該與婉兒共食。”

他忽而又壓低嗓音,尾音脫長道。

“也讓你這準駙馬沾沾皇家血氣。”

拓跋婉兒指尖已掐進掌心,麵上卻乖巧頷首,餘光略過恒崢,二人一並落座在雕著饕餮紋地黃花梨寶座上。

不多時,殿外飄來異樣地鐵鏽氣,極腥,還隱約有腐臭,恒崢眼睫未顫分毫,直至內侍擡進鎏金膳盤,盤中猩紅與褐黑交雜成一團,縱他見多識廣,此刻喉頭亦泛起涼意。

拓跋厲執銀筷輕扣盤沿,擡眸似笑非笑。

“此乃大補之佳品——野豬肝生、野豬血饃,婉兒可還記得?那年你九歲,頭回食此物時,還是朕親自喂得你。”

豬肝生,將豬肝臟及其他內臟切塊,簡單用鹽、山胡椒根、酸木瓜水調味後,生食。

豬血饃,用豬血混合蕎麥、鹽、薑末、油炸而成,生食。

拓跋婉兒怎會忘卻,拓跋厲自小就是個惡鬼,那時父王攜母後南巡,將她孤身留在皇宮中侍奉皇祖父,拓跋厲便是那時向他伸出財狼的爪牙。

他惡劣地扯她發髻、拽她裙裾、將腥膻血食強塞進她口中、甚至在她沐浴時突然闖進她的寢殿,笑看她蜷成驚鹿。

她那時年幼,也本就膽小,不敢與人去說,隻敢將哭聲壓在錦衾深處,生怕驚醒殿外守夜的宮人。

她的沉默使得拓跋厲愈發變本加厲,待雙親過世後,那豺狼便撕下最後一層皮囊,將獠牙抵上她的咽喉。

拓跋婉兒抽離思緒,指尖撫過鎏金盃沿,一改怯懦,淡然道。

“托皇兄的福,如今吃得慣了。”

那滋味可令她清醒,永遠銘記拓跋厲帶來的傷痛。

“卿郎祖籍何處?可曾嘗過這野豬肝生佐血饃的滋味?”

拓跋厲眼底閃過一絲陰鷙,暗忖拓跋婉兒如今這副端方地模樣,倒不如幼時被他扯著發髻哭得梨花帶雨有趣。他轉箸輕敲案沿,將話鋒引向恒崢。

恒崢垂眸掩去寒光,唇角綻出憨厚笑意,仿若未聞帝王的刺探。

“回陛下,小人乃西北赫哩族人,母族是漢人,父親是赫哩族,以打獵為生,幼時隨父獵得過野豬,曾於篝火宴上嘗過半片肝生,但族中年節獵物多需風乾存放,以備寒冬。”

拓跋厲聽得饒有興致,關懷備至道。

“卿郎可要細品,莫要負了朕的這番‘盛情’”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