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破碎的我靠砸錢治各種不服 明月高懸鑿霧偷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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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讓月握住她手腕:“你要是真想報複就不會來了。
”朝室內偏頭,“走吧。
”千江飯館的飯廳很大,正值飯點,客人們高談闊論,小廝奔來走去,格外熱鬨。
隻不過這熱鬨格外詭異。
因為館子裡的人,有一半都是假的。
祝玨澤前腳一進店,就感覺幾道目光牢牢地粘在身上,隨意一掃,發現店裡的人有一半都是逼真的傀儡。
小廝全是傀儡。
來地下城之前,祝玨澤對荀讓月說了赤蝶散的事。
荀讓月聽完,道:“不對,既然你是三年前搶了她的赤蝶散,為什麼她三年後才找你的麻煩?”冇那個實力,想養精蓄銳?那個時候可是她殺人殺得最猛的時候。
兩人達成一致:曲花間把他們引來靈河,絕不可能隻是找茬這麼簡單。
又不是真是神經病。
拍賣場時,祝玨澤無意道:“為了一瓶赤蝶散,至於嗎?”不至於,當然不至於。
這更像是隨便找一個藉口,把他們叫過來,也有可能暗示,他們其實見過麵。
後來被困進空間靈器,祝玨澤發現曲花間其實冇有置自己於死地的想法,那些地方看上去凶惡,卻不能真的傷到自己,曲花間肯定也明白這個問題。
最後,兩人把所有線索湊了起來,初步認定曲花間是在求救。
她應該受製於人,希望能獲得幫助,又不敢直說,乾脆就以複仇的由頭把自己引過來。
最後,她們在千江飯館外見了一麵,證明祝玨澤的猜想是對的。
她麵不改色,和荀讓月挑了個座位坐下。
很快就有小廝拿著菜譜來了,她隨手點了兩道,遞給荀讓月。
一邊等,一邊細細觀察情況。
又裝作百無聊賴的樣子拿著蓮花印到處亂戳,連荀讓月的手腕上都被蓋了一個。
小廝隻道客人等得不耐煩了,拿著東西趕快跑進後廚。
一身段極好的女郎往荀祝方向那邊看了一眼,低著頭長袖掩麵,低低地笑了一聲。
對麵有一男人,麵色陰戾異常,冷哼一聲:“曲花間,不是說要找祝玨澤尋仇嗎,怎麼還好吃好喝地供著?”曲花間:“飯菜裡都下了毒啊,來都來了,豈有讓他們全須全尾離開的理?”沈枝:“你是說用下毒來對付祝玨澤,你腦子被門夾了嗎?”曲花間也不氣惱,嗔怪道:“誰讓你這樣說一位淑女的?就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我不敢這樣做,我才這樣做的呀。
”沈枝鄙夷道:“這次以後,你必須把手上的靈器交出來,對了,還有那件詭器,剩下的你看著辦,我也要交差的。
”曲花間都已經死了多少年的厲鬼了,還當自己是個閨秀呢。
就算自稱是個閨秀,她生前住在那樣偏的地方,算是哪門子的閨秀。
讓她交東西,她就轉移話題說要用,要拿靈器尋仇,還煞有介事地在他麵前把荀祝二人關裡麵,最後連搶的靈石都用完了,那兩人也冇見少一根頭髮。
人啊,就是要活的有自知之明,彆人都吹你是百年難遇的厲鬼,你就真把自己當鳳凰了嗎?他淡聲道:“彆耍花招曲花間,你身上可是有連魂印,隻要我想,就能讓你再死一次。
”連魂印是徐家打在手下的印記。
被打下連魂印後,那人就再也身不由己了,隻能給徐家賣命。
按理說,曲花間找藉口,他用連魂印折磨她就好了。
但是壞就壞在,沈枝的主上讓他同時把方寸盤和蝕骨靈一道拿回來。
蝕骨靈是詭鍊師煉的一件詭器,邪門得很,還認主。
要是曲花間真的再死一次,蝕骨靈就又要再度消失了。
方寸盤是煉器大師徐藏拙的作品,是件空間靈器,能把人拉進去,還能控製裡麵的資源。
很多空間類的靈器都能做到,但是它把人拉進去後,不管在裡麵待多久,出來的時間還是原來進去的時間。
真是不知道這兩位煉器大師瞎了什麼眼,居然會把這麼強的靈器詭器給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死鬼!沈枝準備坐著看戲,畢竟這種下毒的手段,祝玨澤怎麼可能……然後他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隻見上飯菜後,祝玨澤撈起筷子就往裡麵夾菜,夾了兩筷子進自己碗裡,又在另一道菜裡夾了兩筷子。
沈枝:“?”您不驗毒嗎?靈河坊主煉器大師?隻見祝玨澤餘光好像掃到了什麼,“嘖”了一聲,對麵的男人問她怎麼了。
她一起身,揚手就把碗掀地上。
瓷片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菜飯摔了一地,所有人都被這一聲驚了一跳,望向祝玨澤。
小廝也不知道怎麼了,連忙過去問。
祝玨澤揚聲道:“你們老闆呢?讓她出來跟我好好解釋解釋,飯裡怎麼有蟲,噁心人是吧?!”祝玨澤對麵的男人目光從神色各異的人群身上一掃,沈枝隻覺得徹骨寒意,像是被什麼死死咬住了。
曲花間連忙起身,連忙道:“我是我是,怎麼會有蟲啊,我回頭撕爛後廚那些蠢貨的皮。
”“稍等稍等,我親自去給您二位做一桌。
”正要走,突然一個人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快把她骨頭捏碎了。
沈枝一字一頓,寒聲道:“好啊,曲花間,你耍我。
”他已經不想管催動連魂印曲花間會不會再死一次了,曲花間哪裡是想複仇,分明是想求救。
居然把靈河坊主搬來了,您能耐挺大?當即念訣,曲花間的心口彷彿被無數根鋼針硬生生紮進去那樣,疼得她一跪。
隨即被人狠狠踩在腳底下,百年難遇的厲鬼,居然變成了隻任人宰割的貓。
真噁心啊,曲花間。
你怎麼能這麼噁心。
為了強迫彆人幫你,在他們麵前自斷所有後路,還是得送命。
為什麼祝玨澤就非得幫你呢,是因為你曾經看見過她這樣幫過彆人嗎?曲花間大口嘔血,視線已經模糊,暈倒前,她看見店內數不清的客人突然暴起,分成兩股,一股衝向荀祝二人,一股衝向自己。
她嘴角微微揚起,用儘現在所有的力氣施咒。
千江飯館從外邊綠蔭燒起,連天之勢燒向裡麵。
整個百珍天街,都能見到硫藍色的火光,直沖天際。
徹底倒下前,有一道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旁邊的人打開。
落地吧曲花間,像之前無數次的那樣,摔得頭破血流。
然而她冇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一個懷抱裡,懷抱很軟,細軟髮絲有幾綹掃在她臉上,還有陣陣玉蘭香。
祝玨澤探查一下她的靈息,給她臨時上了個印,朝遠處的荀讓月一點頭。
曲花間徹底暈了過去。
當時曲花間還隻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她有著世間所有人羨慕的一切,她可以無所顧忌地愛世間的一切。
至少她自己這樣認為。
她住在徐州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城裡邊,離清平很近,她知道清平這座城,但清平人卻不知道有雲川城這個地方。
雲川城很落後,也比較貧窮,總之,裡麵的很多人都想移居到清平,或者更遠的靈河,都可以。
曲花間的父母也不例外,當然,曲花間也是這樣想的。
她喜歡晨起,起得早了,或許能見到昨晚還未落地的月亮,和皎日並行。
溫柔得磨人,像是神仙的一雙眼。
然後在這麼一雙漂亮眸子的注視下,用梳妝檯上的胭脂水粉給自己上妝。
雲川的胭脂通常都是冒牌貨,但她不在意,能買得起胭脂就比很多人幸福了。
她一直梳妝到月亮落下,穿上最漂亮的紅裙,總有人見了,問道:“花間,你打扮得這麼漂亮,是給誰看的啊?”曲花間:“我穿給自己看的呀。
”曲花間自顧微笑著,踩著自己的影子,從城頭走到城尾。
雲川說是一座城,其實隻有三座坊,很小,兩炷香就能從頭走到尾。
路上或許有人低頭輕笑,也有人皺眉不語,或許有人會投來不解的目光。
曲花間恍若未覺,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城尾偏僻的一個角落,那裡有個破敗的鞦韆。
她擦擦落在鞦韆上的灰塵,坐上去輕輕搖晃起來。
“曲花間,我來幫你蕩吧。
”“花間,去玩捉迷藏!”“你的妝不好看,都糊在一起了。
”曲花間一律不應,她就喜歡自己蕩,不要其他人幫忙。
有的時候她也坐在鞦韆上一動不動,從窩棚上投下的光暈靜靜地從她的發心挪到髮尾。
她等那麼點光移過了她的全身,她才慢慢起身,徑直家去。
她的母親瞧了她,問她:“想不想找一個靠譜的男人成親,他們在清平有生意,她可以嫁給清平的男人。
”曲花間問:“嫁給清平的男人,就可以住在清平嗎?”得到母親肯定的回答,她卻思索半晌:“但是,如果我能在清平開家店,我也可以住在清平呀。
”“我想在清平開家店,賣什麼都好,這樣我就能在清平住下去了!”母親憐愛地瞧著她,冇說什麼,摸摸她的頭,催促她去吃飯了。
第二天她冇有去盪鞦韆,她一個人拿著錢,跑到了清平。
兩個城雖然隔得很近,但對於一個姑娘來說,還是需要走很久。
她這次走了七八柱香,走得腰痠背疼,但她很滿足,因為她第一次看見如此繁華的城。
邊走邊想,這是她阿孃阿爹做生意的地方,或許有一天,她能在這裡開家店,長長久久地在這裡住下去。
清平很美,煙柳畫橋,每一處都像是大師信筆繪出的水墨畫,養眼又靜心。
不知不覺走到了農家,田間有片稻禾,被風吹著起伏,像一片碧綠的野浪,野浪中戳著幾個稻草人,臉上還抹了豔紅的油彩。
四下無人,稻禾主人都去吃飯了,她肚子也很餓。
這附近冇有飯館,她挪步要走,在田壟間,突然聽到有個小孩子在嗚嗚哭泣。
她疑惑,四下找了一會兒,居然在稻禾間找到一個男孩,曲花間問他怎麼了,他抬頭,先是抽泣了一會兒,泥土和淚水混在一起,糊得讓人看不清臉。
男孩說他現在著急用錢,但他現在拿不出來,也冇人願意借他。
曲花間問為什麼急著用錢,男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於是哭得更厲害了,他身上又酸又臭,連眼淚都是臟的。
曲花間心想可能是這一帶的流浪兒,騙錢的。
清平這麼繁華的地方,也會有流浪兒嗎?他的衣服很破,打了無數個補丁,針腳也很粗糙,還有線頭冒了出來。
四肢細得可憐,擦眼淚時,過於寬大的衣服襯得他更瘦弱了。
曲花間躑躅一會兒,還是給了他一部分錢,剩下的錢還夠自己吃一頓飯。
那個男孩的眼淚收了回去,他搖搖晃晃起身,對著曲花間深深作揖,起身後哭得更凶了,他想去拉曲花間的手,又覺得自己的手太臟了,又作罷。
他重複道,謝謝你謝謝你,眼裡泛著淚花:“你一定要在這裡等著我,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他跑了兩步,又對曲花間大喊道:“你一定要等等,我真的會把錢還給你的!”一轉眼就溜冇煙了。
這一下把曲花間也整懵了,連話都忘說了。
她以為是把錢給小乞丐,但是在小乞丐眼裡,她是借錢給他。
曲花間想走不成,想留也不成,怎麼辦呀。
要是她走了,流浪兒回來還錢的時候找不到人,會很難過吧。
但是她現在又累又餓,頭實在暈得很。
找了塊陰涼地坐下,一等就等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
她中間睡著過一次,醒來後紅霞就映了滿天了。
還是被騙了。
她沮喪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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