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花對麵不相識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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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眶一寸寸紅了,抬手,想緊緊抱住她。
想告訴她,他知道了真相。
告訴她,他錯了。
告訴她,他想好好愛她。
可指尖觸及的,卻是一片冰冷的虛空,大夢一場。
蕭宴安猛地彈坐起身,胸口劇烈起伏。窗外的天光已經亮了,透過窗欞灑進來,照亮了屋內熟悉的陳設。
世子府。
他抬手碰到臉頰,指尖一片冰涼。
“世子!您醒了——”守在床邊的林泉見狀,又驚又喜,連忙上前,聲音帶著難掩的激動,“您都昏迷五日了,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都說查不出病因,隻說您是心神俱損,鬱結於心,屬下都快急瘋了!”
蕭宴安怔怔地望著前方。
哪裡是生病,隻是他潛意識裡不想醒來。做夢,多好,起碼是一場好夢。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開口,“付雲汐,她到哪了?”
林泉愣了愣,連忙回道,“回世子,屬下讓人一直追蹤著。付小姐與陸將軍已於多日前抵達北疆軍營,一路平安,並無意外。”
蕭宴安的目光暗了下去。
北疆,離京城萬裡之遙的地方,也是離他最遠的地方。
他一閉上眼,腦海中滿是夢裡付雲汐的笑臉,心口撕扯般的疼痛再次蔓延開來,疼得入骨。
與此同時,北疆軍營。
連綿的營帳依山而建,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付雲汐穿著一身輕便的銀灰色勁裝,腰間挎著紫薇槍,正跟著陸景夷巡視軍營。
連日來,她在軍營中如魚得水。
陸景夷知曉她的軍事才能,親自將軍中的佈防圖、糧草清單交由她審閱,讓她參與軍事會議,聽她分析戰局。
這日,兩人處理完軍務,回到陸景夷的中軍大帳。
帳內陳設簡潔,案上堆著不少兵書與卷宗。付雲汐隨手翻閱著,忽然發現一本裝訂古樸的冊子,封麵冇有署名,紙張已經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
她好奇地翻開,裡麵竟是手繪的兵法手稿。
字跡娟秀,卻筆鋒淩厲,上麵標註著各種排兵佈陣的圖解,還有對兵法古籍的獨到見解,甚至有幾處改良的戰術。
“這手稿”
付雲汐的心頭猛地一跳,指尖撫過熟悉的字跡,眼底滿是驚訝,“這是我當年遺失的那本?”
陸景夷正在一旁擦拭彎刀,聞言動作一頓,轉頭看來。
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竟是你的手稿?”
他放下彎刀,走到她身邊,看著冊子上的內容,“我當年在邊關剿匪時,偶然在一處廢棄的驛站撿到的,見上麵的兵法見解獨到,精妙絕倫,便一直珍藏著。冇想到,竟是你的手筆——”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雲汐,我知你才高,卻未曾料到能夠這些排兵佈陣的思路,既貼合實戰,又不拘泥於古法,尤其是那虛實結合的誘敵之策,若非對兵法有極深的造詣,絕無可能想得如此周全!”
付雲汐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低聲笑著,“不過是些紙上談兵的想法,冇想到竟被你這般誇讚。”
“絕非紙上談兵。”
陸景夷認真道,“前日我們與北狄先鋒部隊交戰,我便借鑒了你手稿中的陣,以少量兵力誘敵深入,再伏兵合圍,大獲全勝。若非你,我軍至少要多損三成兵力。”
付雲汐心中一陣激盪。
像這樣被如此直白地認可與珍視,似乎已是嫁人之前纔會有的,如今想來,她竟覺得那時候的自己離她好遠好遠。
在世子府的三年,她的兵法、她的槍法,都被蕭宴安視作無物,甚至覺得女子弄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不成體統。
可在陸景夷這裡,她的才華被看見,被尊重,被用來守護家國。
自那以後,兩人的相處愈發融洽。
白日裡,他們一同巡視軍營,分析戰局,探討兵法;夜幕降臨時,他們會坐在營帳外的山坡上,看漫天星辰,聽風吹過草原的聲音。
陸景夷會給她講邊關的趣聞,講戰場上的生死瞬間。付雲汐則會給他唱江南的小調,講京城裡的市井煙火
偶爾,青荷會煮上一鍋熱騰騰的湯麪,一群人圍坐在一起。
生活雖苦,卻有不少難得的樂趣。
付雲汐的臉上笑容變多,眉宇間的鬱結散去,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那個委曲求全、患得患失的世子妃徹底消失了。
北疆的風吹了兩年,終於褪去了往日的肅殺,多了幾分和煦。
連綿的戰事塵埃落定,北狄遣使求和,簽下盟約,邊境重歸安寧。軍營外的草原上春草茵茵,偶爾有牧民的羊群慢悠悠走過。
炊煙裊裊,一派國泰民安的景象。
戰事徹底歇下來,付雲汐與陸景夷除卻惺惺相惜,感情也進一步牢固。
中軍大帳內。
暖意融融,她斜倚在軟榻上,身上蓋著厚實的狐裘披風,懷裡,抱著一個繈褓。繈褓中,女嬰睡得正香。
小臉紅撲撲的,睫毛纖長,可愛得緊。
陸景夷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碰女兒軟糯的臉頰,又怕驚擾了她的美夢,指尖懸在半空。
他想起付雲汐生產時的艱難,他至今心有餘悸。
整整一夜的陣痛,她咬著牙冇喊一聲苦,汗水浸透了衣衫,臉色蒼白如紙,卻在孩子落地的那一刻,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以後,再也不生孩子了,”陸景夷光是想著,聲音便多了一絲哽咽,紅著眼眶,輕輕握住付雲汐的手,“太苦了,雲汐,我看不得你這般。”
付雲汐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抬手,托住他的臉,指尖摩挲著他粗糙的下頜。又是兩年過去,讓他褪去了些許青澀,更添了幾分沉穩堅毅,隻是看向她時,依舊是滿滿的柔情。
“堂堂的鎮國將軍,像什麼樣子?”她打趣道,“讓人看見了,怕是要笑話你。”
“隨他們怎麼笑。”
陸景夷固執地握緊她的手,掌心溫熱,“我隻要你好好的。這一個女兒就夠了,往後,我絕不讓你再受這種痛苦。”
付雲汐看著他泛紅的眼眶,心頭一暖,用力點了點頭。
女嬰似是被他們的說話聲驚擾,小嘴動了動,發出一聲軟糯的咿呀,又沉沉睡去。
兩人相視一笑。
時光荏苒,轉眼快到年關,軍營中的年味漸漸濃了起來,士兵們忙著張燈結綵,空氣中飄著臘
肉與酒香。
付雲汐正和陸景夷商量著回京過年的事宜。
“爹孃肯定想極了明珠,”
付雲汐輕輕拍著女兒的背,眼底滿是思念,“還有青荷,唸叨著京城的糖葫蘆和桂花糕,說了好些日子了。”
陸景夷點頭,眼中帶著笑意,“都安排好了,三日後啟程,趕在除夕前能到京。我已經讓人提前送信回去,讓尚書府備好你愛吃的糖醋魚和糯米藕。”
正說著,營帳外傳來侍衛的通報聲,
“將軍,夫人,營外有客來訪,說是您的故人。”
“故人?”付雲汐與陸景夷對視一眼,皆是疑惑。北疆偏遠,他們的故人大多在京城,怎會有人在此刻來訪
兩人起身走出營帳,遠遠便看見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之人身著玄色錦袍,身姿高大挺拔,麵容英武。
竟是付雲汐的二哥,付驚鴻。
“二哥!”
付雲汐又驚又喜,快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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