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29章 夜半異響

    更夫那聲嘶力竭的呼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和爹的心頭激起了千層浪。剛剛因抵達縣城而獲得的一絲安全感，瞬間蕩然無存。牲畜離奇暴斃……這熟悉的字眼，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短暫的平靜。

客棧房間裡，昏黃的油燈搖曳不定，將我們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拉長、扭曲，彷彿隨時會活過來。爹坐在床邊，眉頭緊鎖，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沉。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指節微微發白。

我蜷縮在硬板床上，裹著帶著黴味的薄被，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窗外，更夫的鑼聲和喊叫漸漸遠去，但那份令人心悸的餘音，卻彷彿粘稠的墨汁，滲透進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讓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爹……」我小聲開口，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城裡……也有那種東西嗎？」

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聲音低沉：「怕是如此。小李村的狗，縣城的牲畜……看來那邪門的玩意兒，不單單隻在深山裡。」

他站起身，走到狹小的窗戶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向外望去。夜色中的山陽縣城，並沒有完全沉睡。遠處的主街上還隱約傳來些許喧鬨，但我們所處的這條後巷，卻是一片死寂，隻有風聲穿過屋簷，發出嗚嗚的輕響，像是在低聲啜泣。

「這縣城，怕也不太平。」爹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憂慮，「我們明天一早就走，不能久留。」

我點了點頭，把被子裹得更緊了些。離開，似乎成了我們唯一的選擇。可是，又能去哪裡呢？南方？南方就真的安全嗎？灰衣老者的話、石室的傳承、還有這如影隨形的詭異事件，都像一張無形的大網，讓我感覺無論逃到哪裡，都難以掙脫。

疲憊和睏倦再次如潮水般湧來，我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試圖入睡。但一閉上眼，黑暗中彷彿就會出現那雙慘綠的貓眼、那扭曲的影殃觸手、還有石壁上流動的古老符文……各種光怪陸離的景象交織盤旋，讓我心神不寧。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際，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異響，突然鑽進了我的耳朵！

不是風聲，不是蟲鳴。

那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用指甲，一下，又一下，極其緩慢地……刮擦著我們房間外的木牆！

「嘶啦……嘶啦……」

聲音很輕，在寂靜的夜裡卻顯得格外刺耳，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黏膩感。

我猛地睜開眼睛，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睡意全無！

爹顯然也聽到了！他原本靠在椅子上假寐的身影瞬間繃直，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銳利的目光死死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麵靠近走廊的木板牆！

「嘶啦……嘶啦……」

刮擦聲還在繼續，不緊不慢，帶著一種詭異的節奏感，彷彿門外有什麼東西，正耐心地、一寸寸地探索著我們的房間。

是客棧裡的老鼠？還是……彆的什麼？

我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冷汗瞬間浸濕了內衣。懷裡的無字天書沒有任何反應，雷擊木牌也一片冰涼，但這並不能讓我感到絲毫安心。因為那刮擦聲，帶著一種純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

爹緩緩站起身，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悄無聲息地移動到門邊，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傾聽著外麵的動靜。他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開山刀的刀柄上。

刮擦聲停頓了片刻。

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那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位置變了！它從牆壁，轉移到了……我們房間的單薄木門上！

「咯吱……咯吱……」

像是尖利的指甲在摳挖門板，試圖找到縫隙鑽進來！

我的頭皮瞬間炸開！渾身汗毛倒豎！

爹的眼神變得無比冰冷，他對我做了一個絕對不要出聲的手勢，然後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眼睛湊近了門板上一條細微的縫隙，向外窺視……

窗外，烏雲遮住了殘月，夜色濃稠如墨。

整個客棧，死寂無聲。隻有那令人窒息的「咯吱」聲，在門外固執地響著，一下，又一下，敲擊在我們緊繃的神經上。

這山陽縣城的第一個夜晚，註定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