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的教諭 第70章 第七十章 我不要穿這個
我不要穿這個
紫檀木的衣櫥前放了張橢圓形的鏡子,
映出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宋南卿被抱在人腿上坐著,擡手穿過衣袖,
淺紫色的女裝層層疊疊影影綽綽,
肚兜位置係得不低,但可能是因為繩子沒有係太緊,
胸口處的布料往下滑落,
露出肚兜上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刺繡。
“我不要穿這個…又不是女孩子。”宋南卿扭來扭去,
提著自己胸前的衣料往上掩蓋住內裡的牡丹花,套著貼身絹絲襪的腳踩在沈衡的黑色冷靴上輕踢。
沈衡把堆積在肩部的衣料縷平,
勾起被壓在肩帶下的一縷青絲,
湊在人耳邊說:“卿卿現在就是女孩子,想不穿肚兜就出去給人看?”
一股難言的羞恥感讓宋南卿蜷了蜷腳趾,背部緊致光滑的肌肉繃出漂亮的線條,
他偏了偏頭躲開往自己耳朵裡吹的熱氣,
臉頰發紅,
“我又沒有、沒有…那個。”
沈衡輕輕頷首,
垂眸道:“沒有嗎?我看看。”
“哎呀——先生好煩…”宋南卿一把推開男人低頭湊近的臉,
鎖骨窩處的麵板都在顫抖,腳尖繃直了纏在人小腿上收緊。
帶著香氣的手指軟軟推著沈衡的臉,
他低頭舔了下少年手心,引起小聲驚呼。
宋南卿聳著肩膀被他弄的哪哪兒都癢,紫藤花般紫白過渡的衣袖搭在沈衡肩膀上往後推,
手心被舔過的位置還在酥麻。
“不給看?”沈衡肩膀上肌肉隆起,在少年手底下發硬,聲音也帶上了冷意。
他明明說的是玩笑話,但宋南卿條件反射般收手,
細細的兩根手指挑開自己的衣領,朝外撐起一個乖巧的圓弧。
少年微微咬著下唇,睫毛顫抖不敢低頭。
沈衡比他高出一些,這個位置正好能把景色儘收眼底,絳紫色的布料上方開口,隨著少年的呼吸一起一伏。
沈衡撚了一把少年的紅到滴血的耳垂,湊近人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宋南卿瞬間捂住領口不讓看了,腰身左右扭動要從人腿上下來,被捏了把腰間軟肉才消停下來。
外麵正下著雪,但魏進提前知道陛下要來詔獄,裡麵溫度倒也沒有冷如冰窟。
九王獨自坐在單人牢房角落裡,頭發乾如稻草遮蓋住臉龐,人不人鬼不鬼的坐在那裡半天不動一下。
宋南卿從詔獄門口走進來,脫了大氅扔在魏進手上,麵上遮了一塊輕紗讓人看不清楚臉。藏汙納垢住滿犯人的地牢突然進來一位身姿飄然氣質絕佳的美人,幾乎每個人的眼睛都粘在了宋南卿身上,但他好像毫無察覺,徑直朝裡側的九王走去。
魏進站在他身後三步的位置,不敢擡眼亂看一下。
帶著乾清宮佳楠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九王的麵前,他眼神呆滯,忽然擡眼看見夢中人,猛地往前竄了幾步,雙手把著牢房欄杆縫隙,呐呐道:“王妃…王妃,是你嗎?”舌頭被割之後他發不出聲音,隻能有含糊的氣音,但宋南卿看懂了他的唇語,蹲下身望著他輕聲道:“是我,王爺。”
九王掙紮著伸手想朝外夠他的裙角,但隻能伸到手腕的距離。
宋南卿輕笑一聲,慢慢靠近,在裙角即將與那隻充滿臟汙的手相觸的前一刻,擡腳踩住了九王的手指。
麵紗被扯掉,少年的聲音也變得格外清晰,宋南卿居高臨下垂眼看著他道:“死到臨頭還盼著王妃回來是嗎?”
他掏出一個玉佩,是九王在宴會初見那日給“趙綠蕪表妹”的信物,也是前王妃的遺物,那個大師說隻要把這個遺物放在“容器”身上放足時日,然後啟動儀式,王妃的魂魄就能重返人世間。隻是還未來得及開啟,九王就已經入獄。
他被關在獄中多日已經神智不清,一方麵懊悔自己棋差一招,一邊怨恨賀西洲這個叛徒出賣自己,不知死亡何時會來臨,惶惶不可終日。
突然看見玉佩,九王清醒了一瞬,順著手的方嚮往上看,他完美的王妃容器身體之上,露出的那張臉,赫然是把他陷害到獄中不能翻身的宋南卿!
“嗬…嗬……”九王猛地露出凶狠的目光,不可置信看著眼前這張讓他恨之入骨的臉。
怎麼會,那個情真意切好拿捏,柔若無骨家世淒慘等待他拯救的趙氏,怎麼會是宋南卿?
一瞬間,記憶像是碎掉的窗戶紙,從初遇到發展,從雪球那隻貓到王府裡的大火,從靠在他肩頭跟王妃極為相像眼下痣到叛變不聽指揮的下屬,九王眼眶睜大幾乎裂開,整個人像是被重擊了一般呆在原地。
叛徒不是賀西洲,而是這個一開始就偽裝成柔弱無害的假夫人,他一開始就鑽入了宋南卿的圈套之中。
宋南卿筆直的手指挑著玉佩流蘇在他眼前晃,笑得天真無邪如同小孩,突然一個不穩,清脆的玉碎聲音響起,王妃的遺物、招靈的信物瞬間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九王發瘋一般朝地上撿摔碎的玉佩,悲鳴聲傳遍整間牢房。
宋南卿冷下臉來站起身,乾淨光潔的鞋尖踩在一塊碎玉上,聲音飄渺:“九哥,碎玉難再合,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吧。”
在臟亂的地上瘋狂撿碎玉的九王,像極了小時候抱著一地瓷鳥哨子碎片哭的宋南卿。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寶貝被人惡意破壞的感覺,宋南卿早在十幾年前就體會過了。
望著悲痛不已怒目圓睜的九王,宋南卿勾起一邊嘴角,“王妃回不來了,那個大師就是個騙子,那麼多年了你有成功過一次嗎?要是魂魄真的能重返人間,大師他怎麼不把自己早逝的孩子救回來呢?”
要是魂魄真的能重返人間,那些藏汙納垢的靈魂、含冤而去的逝者,怎麼還會陰陽兩隔。
要是魂魄真的能重返人間,他早就能重回母親的懷抱裡了。
可惜世上沒有回頭路,事情做下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註定。
宋南卿從頭上摘下一枚桃花簪,扔到了九王腳邊。
“這些年,你殘害了那麼多無辜女子,王妃等著你下去跟她認罪呢。”
世上沒有那麼多不清明之人,求仙問佛者也不都相信神佛,他們隻是需要那一點希望吊著自己,讓自己活在世間還能有那麼一點希冀和光亮。
“對了,你是不是還等著突厥人來救你,做什麼登基的美夢啊。”宋南卿傾身彎腰,一臉好笑,“他們是攝政王的人,都是騙你的,就是為了哄你出手造反,九哥你怎麼跟小時候一樣天真。”
“小時候鬥不過沈衡,長大了還是鬥不過,這些年你都在乾什麼啊。”少年的聲音輕輕柔柔,像是索命的黑白無常手上的鏈子,一字一句都往南幸心縫裡紮,“哦,找王妃呢,找到了嗎?”
望著一身紫衣優雅貴氣的宋南卿,九王彷彿回到了見王妃的第一麵,那是他是受寵的皇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個最漂亮的世家小姐,如願對他一見鐘情。
“砰——!”地牢的牆壁傳來巨大的撞擊聲,九王的額頭貼在布滿灰塵和血跡的牆上,緩緩往下滑落,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他的頭撞破了一個大洞,正在朝外流出汩汩鮮血,嘴裡同樣朝外溢位血沫發不出一絲聲音。
宋南卿垂眼望著他鮮血淋漓的腦袋,旁邊就是碎掉的白玉,沾染了絲絲鮮血,白的白,紅的紅。
“九哥你知道嗎?母親送我的瓷鳥哨被你踩碎的時候,我看見它也流血了,像你現在一樣,好可憐。”少年聲音輕柔,冷眼看著南幸的血液流乾、變冷。
轉過身,紫色的裙擺散開在地上像是綻開的花朵,漂亮又奪目。
宋南卿在地上蹭了蹭沾染了血跡的鞋子,神情放鬆朝外走去,瞥了一眼魏進道:“九王悔恨自己謀反,覺得對不起先祖,在獄中自裁而亡。”
地牢的燭火一會兒明一會暗,襯得少年的臉色晦暗不清。
魏進把手中的披風幫宋南卿披在身上,單腿跪地給他係著下方的扣,垂眼沉聲道:“是,奴才明白。”
少年鞋尖上的那抹血跡變得暗紅,被飄逸的紫色裙擺掃過,掩蓋其中消失不見,隻見裙擺上繡的一朵朵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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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死後,雖說謀反,但陛下感念他曾有軍功,名下一子過繼給了宗族遠房一門,仍入太廟,九王的靈柩入宗祠。
棺材擡入陵寢加上吹吹打打的禮儀完成,就是一上午過去,當朝陛下名義上的親兄弟,除了趕到遠處鎮守邊疆和不世出的,就真一個不剩了。
宋南卿坐在書房懶洋洋曬著太陽,單手撐住下巴閉眼小憩,袖口的一圈毛絨絨襯得唇紅齒白。
沈衡負責禮部事宜,主持完九王的入棺儀式趕回來,掀開簾子從屋外走入,脫下被風吹得冰涼的大氅才坐於桌前,手心托著少年左右搖晃的頭,擱置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靠著。
“見過攝政王。”春見對於二人的親密舉動早就司空見過,這不算什麼,到了晚上乾清宮寢殿門前的動靜那才真是聽了掉腦袋的。年下新的一批宮人入宮,都是些沒見過什麼世麵小孩,剛好有一個被分配到乾清宮晚上值夜,那日殿裡傳出的隱秘動靜二更也沒停,新當值的小孩哪裡見過這場麵,跪在雪地裡頭臉都凍青了,不敢起也不敢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殺頭。
陛下沒召妃子,那寢殿裡頭的人分明就是……
直到攝政王起身叫水,春見帶人進去送東西,纔看到雪地裡快要凍僵的人。他把人扶起,問對方聽到什麼了。
“奴才…奴才什麼也沒聽到,我不想死……”那小孩也就十四五歲,一臉無措驚慌望著春見。
春見低頭望著他,聲音平靜無波:“陛下宮裡做事,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有些事,你就算說了也沒人會信,反而引來殺頭之禍,陛下宮裡需要的奴才,是長了同一條舌頭的奴才,明白嗎?”
九王死前,還有關於攝政王和陛下不好的流言,但現在,朝野上下,無人敢再對陛下和攝政王的私生活言語半分。
之前在坊間風靡一時的關於攝政王愛情故事的話本子出了第二部,謎底揭開,原來之前種種都是另有隱情,有壞人從中作梗,才使書中二人感情分崩離析,本來愛恨癡纏的情感話本變成了兄弟情閤家歡樣板戲,很多人都去找出版商和作者退錢。
但綠蕪已經賺的盆滿缽滿瀟灑人間,不見蹤跡。
沈衡坐在軟榻上,抽出少年睡夢中還手中緊握的摺子。
上麵是關於黃河水患一事。
之前派了工部善於此事的郗文康駐紮黃河為欽差,成立了專題治理組,本來反饋良好,但近日淩汛衝擊,水患日益嚴重,築的堤壩竟然垮了,黃河之水蔓延到下遊,使許多無辜百姓受難。河道兩旁府縣上書,求陛下派人救災。
宋南卿睡的不太安穩,不知是不是夢中也在惦記黃河水患一事,眉心蹙起。
沈衡擡指撫平了他眉間褶皺,沒想到宋南卿竟驚醒,睜眼看見來人是沈衡,才又放鬆下來,倚在他胸前。
“在為災民一事發愁?聽春見說午膳都沒吃幾口。”沈衡揉了揉他的頭發,溫熱的指腹按在xue位上,幾下就讓人解開了鬱結。
宋南卿點頭:“黃河下遊百姓受災,如果不快點解決,等天氣回暖會更嚴重,郗文康不是專家嗎?怎的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沈衡道:“郗文康再有神通,年紀也大了,總有看顧不到的時候。陛下打算派誰去救災?”
宋南卿眼睛轉了轉,狡黠一笑,“我想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