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逃什麼 第64章 皇上駕崩
皇上駕崩
次日,
當蘇聞賢傷勢稍穩,雖仍虛弱,但已能下地行走,
葉韻塵將二人喚至藥廬。
“老夫拜見太子殿下,昨夜不知是殿下,言語多有唐突,忘殿下見諒。”葉韻塵說著便要下跪。
“葉神醫免禮,
不知者不怪。”楚南喬嗔了蘇聞賢一眼,
料想是他告訴葉韻塵的。
蘇聞賢擺了擺手,
苦笑道:“殿下冤枉。若沒師傅幫忙,怕是連山穀都出不去。殿下……”
“孤並未怪你。”楚南喬歎了一口氣。
“殿下,
蘇公子,
”葉韻塵神色凝重,攤開一張繪製精細的羊皮地圖,
指向一條蜿蜒隱於群山之間的細線,“此乃先祖為避戰亂所辟密道,可直通穀外。路途艱險,
但勝在隱蔽,
應可避開二皇子設下的主要關卡。”
楚南喬神色一凜,向前微傾,雙手接過葉韻塵遞來的物件,沉聲道:“葉穀主今日之誼,孤必當後報。”
蘇聞賢眉峰微蹙,望向師父的眼中流轉著憂色與欲言又止的遲疑,
終是低聲道:“師父,您老人家……”
葉韻塵未容他說完,袖袍一拂,
語氣淡然而篤定:“老夫山野之人,不涉朝局。此圖與令牌予你二人,京城東南二十裡清風觀觀主玄明,與蘇州牧有舊。密道可通城內——此時城門應已閉,此路或可一試。”言罷,將一枚木令遞出,木質暗沉。
楚南喬鄭重接過,指節微微收緊:“穀主之情,楚某謹記。”
蘇聞賢嘴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苦笑,低語:“家父他……”隨即斂容,朝葉韻塵深深一揖:“師父,保重。”
葉韻塵目光在二人間流轉,最終定格於蘇聞賢麵上,語氣忽轉深沉:“賢兒,侍奉殿下,不可有失。”又側目向楚南喬,眼中透出三分詼諧七分告誡:“若這徒兒行事有差,殿下代老夫重重責罰便是。”
蘇聞賢聞言,頓時一副苦相,拱手戲謔道:“師父這般偏心,徒兒莫非是撿來的不成?”
楚南喬見師徒對語如舊,不禁莞爾,清風掠過庭前,一時彷彿世外清談,不似身陷危局。
當夜,星月無光。
楚南喬與蘇聞賢拜彆葉神醫父女,帶著葉韻塵準備的傷藥、乾糧,由兩名熟悉山路的藥童引路,悄無聲息地沒入密道入口的藤蔓之後。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透進一絲微弱的天光,混合著草木清氣的涼風湧入,衝淡了洞內令人窒息的沉悶。
兩人互相扶持著邁出洞口,天光雖也熹微,卻仍讓習慣了黑暗的雙眼感到些許刺痛。
洞口處,兩名黑衣人靜立等候,各牽著一匹神駿的駿馬。
蘇聞賢和楚南喬對視一眼。
見到二人現身,兩名黑衣人立刻快步上前,單膝觸地,壓低的嗓音裡透著恭敬與警惕:“拜見殿下,拜見蘇公子。我等奉州牧之命,在此接應。”
說罷,雙手穩穩地將韁繩遞了過來。
楚南喬頷首,聲音沉穩,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有勞回稟蘇州牧,他的高義,孤謹記於心。”
蘇聞賢目光掃過前來送行的二人,唇微動,似乎欲言又又止。他最終隻是利落地翻身上馬,將未儘之語嚥了回去。
楚南喬亦策馬跟上,與之並轡而行。
風聲過耳,他側首對蘇聞賢道:“聞賢,且寬心。依眼下情形,你們父子重逢之期,想來不會太遠。”
此言一出,他心頭卻是一沉。父皇如今境況,隻怕已是凶多吉少。這念頭如陰雲般壓下,令他眸色瞬間暗沉了幾分。
蘇聞賢聞聲回眸,臉色依舊蒼白,神色卻異常堅定,他放緩馬速,沉聲道:“殿下,前路莫測,無論如何,臣必守著殿下。”
“嗯!”楚南喬重重應了一聲,不再多言。隻見二人揚鞭策馬,兩騎駿馬如離弦之箭,衝破迎麵而來的疾風,沿著小道疾馳而去。
暮色沉沉浸染,皇城金瓦層層朱牆疊疊。
安鑾殿內,藥味與沉檀香交織。
楚景淵躺在龍榻上,雙目微闔,呼吸輕得幾乎難以察覺。
殿門被輕輕推開,蘭貴妃與二皇子楚北逸一前一後步入殿中。
蘭妃手中端著一碗漆黑的湯藥,步履輕盈如貓。
“陛下,該用藥了。”她聲音溫柔似水,眼底卻是一片冰封的湖麵。
楚景淵緩緩睜眼,目光渾濁卻依然銳利:“今日…為何是你們來?高文興呢?”
楚北逸上前一步,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擔憂:“高公公年事已高,兒臣讓他去歇息了。父皇龍體欠安,兒臣與母妃理當親自侍奉。”
蘭妃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涼,遞至皇帝唇邊:“陛下,請用藥。”
楚景淵瞥了一眼那濃黑的藥汁,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把推開藥勺,藥汁濺在明黃的錦被上,暈開一片深色。
“朕……不喝!”皇帝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退下。”
楚北逸與蘭妃交換了一個眼神,忽然直起身來,臉上偽裝的恭敬褪去,露出森然之色。
“父皇既然不願喝藥,那便先處理正事吧。”楚北逸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綾錦,緩緩展開,“北境軍情緊急,需調動京畿守軍增援,請父皇在這道手諭上蓋印。”
楚景淵瞳孔驟縮,聲音冷厲:“你……你這是要逼宮?”
蘭妃輕笑一聲,儀態依舊端莊:“陛下言重了。逸兒隻是為江山社稷著想。您病重這些時日,太子遠在江中不見蹤影,朝中無人主持大局,逸兒不得已才挺身而出。”
“太子……”楚景淵眼中閃過一線光芒,隨即又黯淡下去,“你們把太子怎麼了?”
楚北逸俯身,幾乎貼到皇帝耳邊,聲音帶著冰冷的笑意:“皇兄怕是趕不回來見您最後一麵了。不過父皇放心,待兒臣登基,定會厚葬他,全了我們兄弟情誼。”
“逆子!”楚景淵氣得渾身發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無力地跌回榻上,“你們母子狼子野心,蓄謀已久了罷!”
蘭妃麵色一冷,從懷中取出玉璽,遞到楚北逸麵前:“陛下病重神誌不清,逸兒,便由你代勞吧。”
楚景淵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楚北逸拿起玉璽,重重蓋在那道所謂的聖旨上。
鮮紅如血的玉璽落在明黃的綾錦上顯得格外刺目。
“你們……不會得逞的。”皇帝氣息急促,麵色由白轉青。
楚北逸蓋好玉璽,仔細端詳那道聖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顧相已站在我們這邊,禦林軍統領也已換上了我的人。驍騎營有兒臣的舅舅把守,至於那些不聽話的……”他冷笑一聲,“兒臣自有辦法處置。”
楚景淵劇烈喘息,忽然猛地向前一傾,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龍袍前襟。
他手指顫抖地指向楚北逸,眼中儘是無儘的悔恨與憤怒,最終無力地垂落。
“陛下駕崩了!”蘭妃探了探皇帝的鼻息,聲音平靜得可怕,眼中卻閃著狂熱的光芒。
二皇子立即轉身,厲聲喝道:“來人。皇上駕崩,由本皇子主持大局,立刻封鎖宮門,沒有本皇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殿外湧入大批禦林軍,鎧甲鏗鏘,刀光閃爍。
高公公被押了進來。
蘭妃快步走到癱軟在地的高公公麵前,語氣溫和卻帶著刺骨的寒意:“高公公,你是宮中的老人了,應當知道如何選擇。先帝可曾留下傳位詔書?”
高文興麵如死灰,伏地磕頭不止:“貴妃娘娘明鑒,老、老奴不知啊……”
楚北逸一把揪住高公公的衣領,眼中殺機畢露:“高公公,彆給臉不要臉!說,傳位詔書在哪兒?”
“老、老奴實在不知……”高公公渾身顫抖如篩糠,“陛、陛下或許並未準備……”
蘭妃眼神一厲:“先帝駕崩,太子禁足期間私下江中,皇上病重未伺奉在側,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哪裡能繼任國君。逸兒得先帝生前寵愛,繼位名正言順。高公公,你是個明白人,應當知道怎麼做。”
高公公擡頭看向龍榻上已駕崩的皇帝,老淚縱橫,最終顫巍巍地爬向龍榻後的暗格,取出一卷明黃聖旨。
楚北逸一把奪過,迫不及待地展開,卻愕然發現聖旨上一片空白,唯有玉璽印鑒鮮紅奪目。
“空白聖旨?”蘭妃先是一怔,隨即輕笑出聲,“天助我也!這意味著先帝未來得及指定繼承人。逸兒,這是老天爺給你的機會!”
楚北逸盯著那空白聖旨,眼中閃過複雜神色,隨即被決然取代:“傳朕旨意,先帝駕崩,太子楚南喬遠遊不歸,有違孝道,廢其為庶人。朕順應天命,繼承大統!”
京城九門緊閉,禦林軍戒備森嚴。城牆上下,旌旗招展,卻再無往日祥和氣息。
一張皇榜貼在城門旁,引來百姓圍觀。榜文宣稱:先帝駕崩,二皇子楚北逸奉遺詔繼位。原太子楚南喬不孝不忠,先帝病重期間遠遊不歸,先帝駕崩亦不露麵,故廢為庶人,天下共討之。
“太子殿下向來名聲遠揚,此般怎會突然不孝?怕是另有隱情吧?”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
“噓!小聲點,如今是二皇子的天下了……不,是皇上了!”
“怕是太子已經在回京路上,這京城怕是要變天啊……”
一隊禦林軍疾馳而過,為首將領厲聲喝道:“奉皇上旨意,全城戒嚴,有散佈謠言者,格殺勿論!”
百姓們頓時噤若寒蟬,四散而去。
兩日後,蘇聞賢與楚南喬二人抵達清風觀。
觀主玄明是一位清瘦的老道,此前已收到蘇霆昱傳來的書信,因此見到楚南喬與蘇聞賢時並不驚訝,隻從容稽首一禮,隨即將二人引入靜室。
玄明緩緩開口:“殿下,蘇公子,陛下已於日前駕崩。”
楚南喬隻覺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幾乎站立不住,聲音暗啞:“父皇……”
蘇聞賢立即上前一步,穩穩扶住他的手臂,低聲勸慰:“殿下,節哀。有臣在。”他一手輕撫楚南喬的背,一手牢牢托住他。
待楚南喬稍定,蘇聞賢扶他坐下。玄明示意道童奉茶。
蘇聞賢接過茶盞,小心遞到楚南喬唇邊,讓他抿了幾口。
楚南喬勉強平複心緒,強忍悲痛,望向玄明:“敢問道長,如今京城局勢如何?”
“京城形勢,萬分危急。”玄明屏退道童,麵色沉鬱,“三日前,宮中傳出陛下駕崩的訊息,二皇子楚北逸已宣告繼位,指斥殿下不孝,廢為庶人。如今京城九門緊閉,禦林軍與京畿衛皆已換防,由楚北逸親信把持。顧相府邸被重兵圍困,據說顧相稱病不出,態度不明。殿下交好的幾位大臣,如柳易卿等人,或遭軟禁,或下落不明。”
楚南喬靜默聽著,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沉聲問:“敢問可知太子府的訊息?”
玄明搖頭:“暫無確切訊息。但聽聞前日有一支打著太子旗號的人馬試圖衝擊西門,傷亡慘重後潰散,不知是否是太子府的人。”
蘇聞賢按住楚南喬微微顫抖的手背:“有勞觀主。殿下,不若等晚上再行從密道入京。”
楚南喬點了點頭。
玄明躬身退下:“二位施主且先休息。”
蘇聞賢略一沉吟:“殿下,京畿驍騎營蘇副將是蘇家人,且臣此前將杜文澤安插在驍騎營,加上戍衛北境的鎮北杜將軍,和蘇州牧的軍隊,若真動武,勝算也大。此外,翰林院幾位清流學士,雖無實權,但在士林中聲望頗高,或可爭取。”
楚南喬沉凝道:“在江中得到父皇病重的訊息,孤已命人傳信西陲。杜將軍固然忠心,隻是北境路遠,怕是遠水難救近火。”他沉吟片刻,果斷道,“當務之急,是設法潛入京城,聯絡尚可信任之人,查明宮內真實情況,尤其是父皇……駕崩的真相。”他聲音低沉,帶著刻骨的痛意。
就在這時,一名小道童匆匆入內,在玄明耳邊低語幾句。
玄明麵色微變,匆忙趕了過來,對楚南喬道:“殿下,觀外有異動,似有官兵搜山。”
楚南喬與蘇聞賢對視一眼,楚北逸的手腳,比他們想的還要快。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楚南喬起身,對玄明拱手,“多謝觀主相助,孤等即刻離開,以免連累寶觀。”
玄明道:“殿下,蘇公子,且隨貧道前往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