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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璫 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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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

一箭射出,正中靶沿。

秦少英後退幾步,懶懶地拉弓搭箭,再一箭射出,不偏不倚地紮在第一箭的左側,他便如此一麵後退,一麵不間斷地拉弓射箭,將校場的靶子中央又描出了個圓形。

“好箭術。”

秦少英聽得讚揚聲,回眸見了來人,笑道:“你怎麼有閒心跑來這兒?”

“手頭無事,閒來逛逛。”

李崇亦是一身勁裝打扮,從旁抽出一把弓,搭弓在秦少英後頭射出一箭,百十步遠,一箭便將那靶子的靶心射穿了。

秦少英拍手,“齊王殿下,百步穿楊啊。”

李崇拉了下弓,“許久不練,還是生疏了。”

秦少英笑道:“我真受不了你這性子,對自己總是太狠,彆玩了,咱們去酒樓吃酒去,如何?”

李崇不言,卻是舉起弓,又對著那靶子射了一箭,這一箭,將他方纔射出的那一箭也射了個對穿,箭羽四散,秦少英微笑道:“齊王殿下好大的火氣。”

“是嗎?”

李崇隨手一擲,那弓便又落入了原處,李崇又抄起一把長刀。

“許久沒試你的刀了,來試試。”

“不行,”秦少英忙不迭地拒絕,“我這刀輕易不出鞘,可不是拿來玩的。”

李崇將手裡的刀丟了過去,秦少英抬手接住。

李崇道:“不用你的斷月。”

秦少英笑道:“那好吧,先說好,我可不讓著。”

李崇拔了另一把長刀,“誰要你讓。”

秦少英自小與兩位皇子一塊兒長大,他與李照李崇關係都不錯,倆兄弟的關係麵上也不錯,三人幼時常在一處玩耍,隻是年歲漸長之後,秦少英經常在外遊曆,李崇分府出宮,自然關係也便淡了。

分開之前,秦少英記得李崇練武極為刻苦,今日一試,果然不俗,與他相比雖是差了一截,也算得上是頂尖高手,更何況李崇並不隻單精一樣,刀槍劍戟都十分拿得出手,秦少英與他過了幾個回合,便退道:“齊王殿下武藝不輸武將,真是厲害。”

李崇見他退卻,便也收了刀,他打不過秦少英,出手之前就知道。

聽了秦少英的誇讚,他麵上也並無喜色。

李照的武藝極為一般,也就騎術和箭術算優,更遑論刀劍之術,李崇自信李照在他手下都過不了三個回合。

可武藝高強又有什麼用?

文武雙全又有什麼用?

皇帝偏是看重李照,偏是要立他為太子。

“齊王殿下有心事?”秦少英將刀插回架上,李崇懶得,直接將刀插入了地麵,他淡淡道:“我隻問你一件事,你可以答,也可以不答。”

秦少英笑了笑,他已經知道李崇要問什麼了,便道:“其實殿下你心中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問我呢。”

李崇沉默片刻,道:“我聽聞你從西北帶回了幾壇烈酒?”

秦少英麵上笑容加深,“便是瞞不過你,走,去我府上喝酒!”

侍衛牽了馬來,二人齊頭並進。

丹州之事,如今終於眾人皆知。

秦少英並非領了東宮的指令,而是皇帝直接下令,他接令後便知丹州一事的前因後果,心中歎息了兩聲。

幼時,秦少英與兩人一塊兒玩耍時,還不大在意誰是太子誰是皇子這件事,等到他理解其中意義時,三人也已經生疏了,李崇與李照也變成瞭如今這般不鹹不淡的模樣。

今日李崇主動來尋,秦少英自然熱情款待,命府中人擺下好酒好菜,兩人酒過三巡,李崇道:“你這回要在京中待上多久?”

“不知道,”秦少英轉著腰上的玉佩,無奈道:“得看皇上的意思。”

李崇道:“父皇是替秦將軍拘著你,好讓你彆惹出什麼亂子。”

秦少英笑道:“哪就那麼容易惹出亂子來呢?”

李崇不言,隻是喝酒。

秦少英見他這般,心下也是不由唏噓。

皇帝待李崇實在是太狠了,全然將李崇瞞在鼓裡,他去丹州殺人時,那人求饒時竟還口稱自己已改過歸順齊王了,真是可悲可歎可笑。

此人固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但是麵前這位齊王殿下呢?是不是也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秦少英是旁觀者,他看得很清楚,皇帝從始至終都一直中意李照,從未給過李崇任何希望。

當年淑妃為了搶生長子,服了催產藥,硬生生強催下了腹中的李崇,險些血崩而亡,然而長子之名對於李崇而言,卻更像是一種諷刺。

哪怕費儘心機得了長子的名頭又如何?皇帝登基不到一年,就封了李照做太子。

前年兩位皇子及冠,皇帝賜了字,李照的表字是承光,李崇的表字是玉塵,其中意思分明到了殘酷。

李照的太子之位穩如泰山,丹州一事,更是狠狠抽了李崇的耳光,如今新派去丹州的,全是李照的人,李崇隻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罷了。

身處其中的李崇興許不明白皇帝為何如此偏心,秦少英倒是覺著這是顯而易見的事,皇帝愛重先皇後楊氏,李崇錯就錯在沒從楊氏的肚子裡爬出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況且李照無論性情、相貌都與皇帝十分相像,父親偏愛更像自己的兒子,這也是常事。

唯一遺憾的便是李崇的才乾實也不差,然而李照的才乾也極為出眾,當了這麼多年太子,沒有行差踏錯過一步,須知要當好太子也是極難的一件事,況且他的性子四平八穩,在太子之位上也毫不焦躁,皇帝多次誇獎,維摩有朕年少之風。

秦少英心如明鏡,卻也不勸李崇,隻陪李崇不斷飲酒,一直到了夜裡,待李崇醉了,又親自送李崇回齊王府,他倒不擔心此事被李照知曉,李照會心中不快,李照有那個容人之量,他反倒覺著比起他同李崇飲酒談事,上回他教那小奴才揮刀,更讓李照不悅。

秦少英騎馬回府,又想起了卿雲。

這般毒辣貌美的小奴才,不知能在東宮攪出多大的亂子?

*

卿雲開啟燈罩,輕剪了下蠟燭,燭火猛地竄出了一截。

今日是他守夜,原本是怎麼都輪不著他的,他如今也是內丞,再不可能做守夜這種事了,隻是李照要求,卿雲自然應下,近日李照政務繁忙,都沒時間同卿雲說話。

李照命人搬了張貴妃榻在他床前,一應佈置好了,兩人都著了寢衣,披散著頭發說話,寢殿內燭火漸暗,卿雲道:“殿下,夜深了,該歇息了。”

李照一條手臂墊在臉下,輕籲了口氣,思量了半天,還是道:“今日在殿上,我瞧見齊王的神色不大好。”

卿雲猜到了幾分,“齊王是因丹州之事不快?”

“嗯。”

李照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他已經習慣是這副模樣,想要真正喜怒形於色,反而難了,他上一回露出真怒,還是因為卿雲鬨出的亂子,而他的兄長李崇則不同,儘管李崇也會掩飾,隻是他掩飾得還是不夠好,李照有時候反倒有些羨慕李崇的無法掩飾。

“殿下心裡也不高興嗎?”卿雲如今對李照的瞭解更甚從前,幾乎可以不用思考,便不假思索道。

李照看向卿雲,“他畢竟是我的兄長。”

“幼時,我們感情也是極好的,父皇隻有我們兩個兒子,我與他隻差了三日,自然自小什麼都差不多,便連奶孃都是混用的。”

李照提起幼年溫馨的往事,臉上也還是沒有笑意,隻是眼眸微暖,卿雲覺著似乎他離開的兩年,李照的性子變得比從前更……說冷酷,也不對,是更內斂了嗎?卿雲覺著也不恰當,他認真地聽著,這種時刻便是他能獲得寵愛與權力的時刻。

然而李照卻是點到為止,單垂著臉,再不往下說了。

卿雲想起自己曾經試圖打壓齊王淑妃,而李照竟還對齊王有兄弟之情,不由心下又是一寒,對主上的心意錯判,便是下頭的人最大的錯處。

李照垂下臉,詢問卿雲:“你一點都不記得你幼時的事了嗎?”

卿雲一怔,也垂下了眼,搖頭道:“不記得。”

李照看著他光潔如玉的額頭,疑心他不是不記得,而是心裡難過,不想提了。

“也罷,”李照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如今東宮便是你的家了。”

卿雲不語。

李照見狀,便道:“彆傷心。”

卿雲挑起眼,他生了一雙杏眼,眼睛渾圓,眼尾卻是尖尖的,幼時臉嫩,一雙大眼便顯得純稚,如今長開了,眼尾彎翹,到底年少,故而純稚仍在,又多添了幾分媚意,那媚也是冷冷的,一分勾人裡卻又伴隨著三分推拒。

李照看著他的眼,隻覺他眼中似含情又似含怨,既可憐又可愛,什麼時候對他動了心思呢?興許便是一點點累積的,否則他怎麼兩年了,還時時看到那雙眼在他麵前浮現?始終忘不了?

卿雲屏住了呼吸,他的手掌悄然握住,手指幾乎是嵌入掌心,疼痛讓他清醒,以免得他做出不該做的事情來。

李照還是躺了回去。

卿雲再怎麼也仍是東宮的奴才,李照心裡始終擔了一份不自在,雖說以卿雲的性子,不願意便是不願意,否則必然是要鬨起來的,然而李照還是無法忽視二人之間身份的差距,總覺著是在欺負奴才。

卿雲見李照分明有意,卻又一言不發地躺了回去,整個人雖是一下鬆懈了力道,卻又立即懸起心來。

這樣不上不下的可不是什麼好事,日久天長,李照若是又滅了這心思,日後見到他必然心中尷尬,要再想得到親近寵愛,可就難了,說不準,會比現在更糟,不但討不得好,甚至於還會前功儘棄。

以李照的性情,他內丞的職位應當還保得住。

可誰知道呢,倘若李照身邊陡然出現個能討他喜歡的,李照能讓他壓長齡一頭,便也會容許旁人壓他一頭,到時他最好的下場便是和長齡這般,沒了實權,最壞的……

他如今在東宮的地位,眾人都有目共睹,若有人想越過他,必然得除掉他,宮中爭寵從來都是這般,不進則退,便是你不和旁人鬥,彆人也未必肯放過你。

卿雲手又悄然攥緊了。

他的貴妃榻隻隔了李照的床一步之遙。

李照側躺著,閉眼正要睡,忽覺耳邊傳來氣息,他轉過臉,卻見卿雲正跪在他的床上,披散著一頭烏發,素白的小臉,一色白皙的脖頸蜿蜒而下藏入斜襟寢衣裡,胸前那一小塊肌膚亦是同色,他也並不言語,單隻是那麼幽幽地望著李照。

和前朝不同,本朝皇子沒有教引宮女,因皇帝覺著可笑,說這事還要人教,朕的兒子沒那麼蠢。

的確是不需人教。

李照靜靜地回望過去,抬手先摸了卿雲的臉,卿雲的臉微微有些涼,肌膚柔滑細膩,掌心撫摸上去似被吸住一般,卿雲一動不動,他正竭儘全力不讓自己失措。

李照柔聲道:“孤不想以權勢強壓你,你若不願,孤不逼你。”

卿雲心中不住冷笑,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要說那般冠冕堂皇的話,他指尖抖得發麻,卻還是抬起了手搭在李照的手腕上,李照的手腕又熱又硬,卿雲拉著他,他垂下眼,眸光如水地注視著李照的手,一點點引著那雙手往自己敞開的衣襟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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