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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天城之禮鐵祝 第956章 愛人先要學會愛自己,人若自私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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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是那種能聽見自己耳膜嗡嗡作響的死寂。

空氣裡,隻剩下禮鐵祝、商大灰、常青、黃北北四個人粗重的喘息,像四台瀕臨報廢的破鼓風機。

眼前,是三尊姿態各異的雕像。

商燕燕,臉上凝固著撲向虛幻幸福的悲愴笑容,她為“情”所困。

龔衛,手持長矛,保持著刺向自己心臟的決絕姿態,他為“義”獻身。

井星,則像一尊真正的思想者雕塑,僵在原地,瞳孔裡是熄滅的星空,他為“理”所囚。

短短幾分鐘,八個人的隊伍,折損三人。

不是死於刀光劍影,不是亡於陰謀詭計,而是死於他們自己心中最引以為傲的“美德”。

這比任何物理上的屠殺,都更讓人感到一種發自骨髓的寒冷與絕望。

“下一個……會是誰?”黃北北的聲音抖得像寒風中的落葉,她下意識地抓緊了禮鐵祝的衣角,彷彿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禮鐵祝沒有回答,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前方那純白得令人作嘔的通道,肌肉繃得像一塊鐵。

他怕。

他怕下一個問題,會問到他。

他願意為兄弟們付出什麼?願意為守護這片土地付出什麼?

他怕自己,會成為第四尊雕像。

就在這時,那該死的、彷彿加了十級美顏濾鏡的神聖詠歎調,又一次響了起來。

它像一個耐心的、優雅的獵人,在欣賞完自己的戰利品後,將目光投向了下一個目標。

這一次,它對準了隊伍裡最沉默、最柔弱,也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薑小奴。

那個從頭到尾,隻是緊緊依偎在丈夫懷裡,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人。

一道柔和的光,將她籠罩。

那個冰冷又宏大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薑小奴,願意為你摯愛的丈夫商大灰,和你視若生命的女兒芊芊,付出什麼?】

來了!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陷阱!

商大灰那顆憨直的腦袋“嗡”的一聲,幾乎是本能地,他那粗壯得像鐵箍一樣的手臂,收得更緊了,恨不得把懷裡的人揉進自己的骨頭裡。

“媳婦,彆聽!彆聽它的!”他用一種近乎咆哮的低吼,試圖用自己的聲音蓋過那魔音。

他怕,他怕得要死。

他怕懷裡的這個女人,會像她妹妹商燕燕一樣,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愛”,就那麼離他而去。

他已經沒了一個大舅哥,他不能再沒了媳婦!

禮鐵祝和常青的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這道題,對薑小奴來說,是絕殺!

一個剛剛失去至親兄長的女人,一個把丈夫和女兒看作全世界的女人,她內心對“愛”與“守護”的執念,恐怕比商燕燕還要深,還要純粹。

她會怎麼選?

【我的生命】?

【我的靈魂】?

還是那最終極的【為愛獻身】?

無論哪個,都是一條通往石化雕像的絕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薑小奴身上。

她那張美得令人心碎的臉上,沒有表情。

她隻是靜靜地抬起頭,先是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尊為情所困的嫂子,又看了一眼那尊為義獻身的龔衛,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為理所囚的井星身上。

她的眼神,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古潭,平靜無波。

那神聖的詠歎調,似乎很有耐心,它在等待,等待著又一朵絢爛的“犧牲之花”綻放。

終於,薑小奴開口了。

她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刻刀,清晰地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我願意為他們……”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眾人的心上。

商大灰的呼吸都停了。

然後,她說出了那句讓整個愛情迷宮都為之一靜的答案。

“……好好活著。”

什麼?

商大灰愣住了。

禮鐵祝愣住了。

黃北北和常青也愣住了。

就連那高高在上的、神聖的詠歎調,都彷彿被掐住了脖子,出現了一瞬間的卡頓。

好好活著?

這是什麼狗屁答案?

這跟“付出”有半毛錢關係嗎?這題是你這麼做的嗎?閱讀理解零分啊妹子!

薑小奴彷彿沒有看到眾人錯愕的表情,她隻是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從丈夫那幾乎要勒死她的懷抱裡,掙脫出了一點空間。

她抬起頭,仰望著那片虛無的、純白的天空,彷彿在與那個提問的“神”對視。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死了,他們怎麼辦?”

“我死了,誰給俺家那口子做飯洗衣?誰在他衝動犯渾的時候,在後麵拉他一把?”

“我死了,俺家芊芊怎麼辦?她那麼小,就沒了娘,以後要被人欺負,被人笑話,她的人生就毀了!”

她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憤怒。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東西,懂個屁的愛!”

“愛,不是掛在嘴上的口號,不是感動自己的儀式!”

“愛,是責任!是每一天睜開眼,想著怎麼讓他們吃飽穿暖,怎麼讓他們不被人欺負,怎麼讓他們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她伸出手,指向不遠處那三尊冰冷的雕像,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而淒厲!

“為了彆人去死,那不是偉大!那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最不負責任的行為!”

“你看看他們!”

“商燕燕!她以為自己是為愛殉情,很偉大是嗎?她有沒有想過,她哥商大灰怎麼辦?她有沒有想過,她爹怎麼辦?她媽媽的仇怎麼報?一直牽掛著我她的姐姐商寧寧會怎麼接受?她一了百了,把所有的痛苦和爛攤子,都留給了活著的我們!”

“龔衛!他以為自己是為義犧牲,保全大家,很光榮是嗎?他有沒有問過我們願不願意?他用他的死,給我們每一個活著的人,都背上了一輩子都還不清的良心債!這他媽叫保全嗎?這叫綁架!”

“還有我哥!”薑小奴的眼淚,終於決堤而下,那不是悲傷的淚,是憤怒的、滾燙的淚,“他為了救我,死了!他以為他很偉大,他成了天上的星星,他成了英雄!”

“可他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我寧願死在金牛宮裡的是我!我寧願他像個狗熊一樣活著,每天吊兒郎當地氣我,也比現在這樣,變成一顆冷冰冰的星星,讓我看一輩子,想一輩子,痛苦一輩子要好一萬倍!”

“活著的人,纔是最痛苦的!”

“所以,為了不讓他們痛苦,為了不讓他們背負著我的死艱難地活下去,我,必須好好活著!”

“我要活得比誰都好,比誰都精神!我要親手把我的女兒養大,告訴她做人的道理!我要陪著我的丈夫,看著他從一個愣頭青,變成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我要用我的一輩子,去守護他們!而不是用我的死,去感動他們,去綁架他們!”

薑小奴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迷宮的臉上,也抽在每一個倖存者的靈魂深處。

話糙,理不糙!

這番話裡,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高深的哲理,全都是最樸實、最紮心的大白話。

就像有人問你,愛是什麼?

你說,愛是星辰大海,是詩和遠方。

她說,愛是下班回家後廚房裡的一碗熱湯,是孩子半夜踢被子你給他蓋上,是老伴兒牙口不好你把肉燉得爛爛的。

真正的愛,不是為對方去死。

而是為了對方,更好地活。

禮鐵祝呆呆地看著薑小奴,這個在他印象裡一直柔弱得像菟絲花一樣的女人,此刻卻像一棵頂天立地的鬆柏,渾身散發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他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的責任,想起了那些犧牲的兄弟。

他一直以為,背負著他們的意誌,隨時準備好步他們後塵,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交代。

可現在,他動搖了。

或許,帶著他們的份兒,好好地、精彩地活下去,纔是對他們犧牲的最好告慰。

黃北北捂著嘴,眼淚無聲地流淌。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那個把她寵成小公主的家。她以前總覺得,為了愛的人,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現在她明白了,你把自己都“付”沒了,你拿什麼去愛?用你的墓碑嗎?

常青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震撼與明悟。

他一直追求冷靜與理智,可他發現,自己所有的理智,在薑小奴這番源自於生活與苦難的“歪理”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是啊,人若不自愛,如何愛人?

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談何守護?

而商大灰,這個鐵塔般的漢子,在聽完妻子這番話後,先是愣了半天,然後,那雙虎目,瞬間就紅了。

他什麼大道理都不懂。

但他聽懂了。

他聽懂了媳婦不是不愛他,而是愛他愛到了骨子裡,所以纔要拚了命地為他活著。

他一把將薑小奴重新緊緊地、緊緊地摟進懷裡,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生命裡。

他把那顆碩大的、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妻子的頸窩裡,發出了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媳婦……俺也一樣……”

“俺也要好好活著……”

“俺死了,誰保護你和娃……”

夫妻倆,在這純白得像靈堂一樣的迷宮裡,緊緊相擁。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山盟海誓,隻有最樸素的、為了對方而“自私”地活下去的決心。

而那道神聖的、高高在上的詠歎調,在薑小奴那番驚世駭俗的“自私論”麵前,徹底啞火了。

它精心構建的“為愛獻身”的偉大敘事,被一句“我死了他們怎麼辦”給懟得啞口無言。

就像你費儘心思擺了一桌滿漢全席,對方卻指著菜問你:“這玩意兒,能當豬肉燉粉條子管飽嗎?”

降維打擊。

這是來自人間煙火,對虛偽神性的終極降維打擊。

整個純白的迷宮,在這一刻,發出了輕微的、不易察覺的震顫。

彷彿,有什麼堅固的東西,裂開了一道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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