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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天城之禮鐵祝 第980章 英雄歸來不見妻,空餘遺骸淚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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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聲“小奴弟妹呢?”,像是一根繡花針,輕輕地,悄無聲息地,戳破了現場所有人心頭那個名為“僥幸”的肥皂泡。

噗。

碎得無聲無息。

但濺出來的,是足以淹沒整個世界的冰冷堿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從禮鐵祝那張彷彿被抽乾了精氣神的老臉上移開,投向了廢墟的最中心。

投向了那個如同地獄紀念碑般,矗立在萬物殘骸之上的灰色魔神。

商大灰。

剛才,他們怕他。

那股子毀天滅地的氣息,就像站在三萬英尺的高空往下看,腿肚子不聽使喚地抽筋,是生物本能的恐懼。

可現在,他們順著那道視線,看到了他懷裡。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種捧著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寶的姿勢,抱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衣衫,渾身沾滿了塵土與乾涸血跡,脖子以一個詭異角度扭曲著的女人。

她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被雨水浸透的宣紙,沒有一絲血色。

安靜得,像一尊被打碎了的,精美的瓷娃娃。

薑小奴。

……

“不……不可能……”

沈瑩瑩的嘴唇哆嗦著,那雙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裡,第一次失去了天真,被一種名為“現實”的恐懼填滿。

她的小嘴不再吹著頭發簾,也不再嘟著,隻是無意識地張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夢裡的王子,剛剛還在給她穿水晶鞋。

可眼前的現實,卻用一具冰冷的屍體告訴她,童話故事的最後一頁,不是“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是“歡迎來到真實世界,小公主”。

龔讚臉上那副“我那麼大一個美人兒去哪了”的豬哥相,徹底凝固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喝了一宿大酒,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大馬路上,兜比臉還乾淨。

之前夢裡有多美,現在心裡就有多堵。

那是一種從雲端被一腳踹進冰窟窿的巨大落差,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凍住了,手腳冰涼。

他終於明白,他失去的不是一個虛幻的美人,而是那個能讓他做白日夢的資格。

井星扶著額頭,他那台剛剛被強製重啟、還在藍屏的大腦,在看到薑小奴屍體的一瞬間,徹底當機了。

他之前還在思考“犧牲小我”與“成就大道”的邏輯悖論。

現在,現實給了他一個最簡單粗暴的答案。

去他媽的邏輯。

去他媽的道理。

當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剛剛還用“豬肉燉粉條子”這種人間煙火跟你並肩作戰的戰友,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時。

所有的哲學,所有的思辨,都變得像一個蒼白無力的冷笑話。

戳破謊言的,不是更冰冷的真相。

是死亡。

商燕燕的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栽倒。

她被龔衛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商大灰懷裡的那個女人。

嫂子。

她那個總是柔柔弱弱,跟在自己傻哥哥身後,像是怕被風吹走的嫂子。

就在不久前,她還在夢裡,撲進了亡夫薑白龍的懷抱。

那個懷抱,溫暖得讓她願意放棄一切。

現在,夢醒了。

她看著自己的哥哥,抱著他死去的妻子。

和她夢裡的姿勢,何其相似。

隻不過,一個擁抱的是幻影,一個擁抱的是屍體。

一個得到了虛假的溫暖,一個隻剩下真實的冰冷。

商燕燕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他媽的是個頂級的人間喜劇大師。

它最擅長的,就是用最殘酷的現實,去模仿你最美好的夢境,然後讓你看著這拙劣的模仿秀,笑中帶淚,淚中帶血。

她沒有哭。

隻是眼眶一圈一圈地紅,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薑白龍。

那個男人,用自己的命,換了妹妹的命。

而現在,她的哥哥,親眼看著自己的妻子,死在了自己麵前。

這操蛋的命運,彷彿一個迴圈。

一個用至親的死亡,來給生者帶上枷鎖的,無解的迴圈。

十四個人。

十四個剛剛從各自的“單機遊戲”裡被強製踢下線的玩家。

他們麵麵相覷,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同款的恍惚、悲傷,和一種被巨大荒誕感所籠罩的茫然。

就像一群人約好去蹦迪,結果到了地方發現,dj台被掀了,音響被砸了,舞池中央,躺著他們一個朋友的屍體。

而另一個朋友,正跪在屍體旁邊。

這迪,還怎麼蹦?

禮鐵祝看著這群突然出現,臉上還帶著夢境餘溫的隊友們,他那顆被反複碾壓蹂躪的心,居然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他甚至有點想笑。

一種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看著龔讚,這個色胚,剛才還在溫柔鄉裡流哈喇子。

他看著黃三台,這個野心家,剛才還在享受萬民跪拜。

他看著聞樂,那個小姑娘,剛才還在宇宙中心開演奏會。

真好啊。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禮鐵祝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

方藍。

毛金。

常青。

黃三台。

黃北北。

龔衛。

龔讚。

沈狐。

沈瑩瑩。

井星。

聞藝。

聞樂。

聞媛。

商燕燕。

他自己,禮鐵祝。

還有……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那個跪在地上的灰色魔神身上。

商大灰。

十六個人。

當初浩浩蕩蕩殺進這第三魔窟的十七人隊伍,如今,隻剩下十六個。

不多不少,剛好。

隻是,少了一個人。

禮鐵祝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感覺自己的嗓子,像是被撒了一把滾燙的沙子,乾澀,刺痛。

他想說點什麼。

想說一句“節哀”。

或者說一句“我們得報仇”。

可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除了徒勞地吸進滿嘴塵土,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語言,在絕對的悲傷麵前,是最多餘的累贅。

就像你沒法跟一個剛剛破產的人,去解釋什麼叫“長期價值投資”。

也沒法跟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去探討“生命的意義”。

都是放屁。

整個世界,死一般的寂靜。

靜得能聽到每個人心臟被現實一錘一錘砸得皸裂的聲音。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那個跪在地上的灰色魔神,商大灰,動了。

他身上那股子讓天地都為之顫抖的毀滅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地消散了。

那雙燃燒著暗紅色火焰的眼睛,也一點點地,恢複了屬於人類的,黑白分明的顏色。

隻是,那雙眼睛裡,空洞得像兩口被抽乾了水的古井,映不出任何光。

他低著頭,看著懷裡已經冰冷的妻子。

他伸出一隻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手,想要拂去她臉上的灰塵。

可他的手,太大了,太粗糙了。

他怕碰壞了她。

他隻是輕輕地,用指背,碰了碰她冰涼的臉頰。

那動作,笨拙得,像一個第一次抱自己孩子的父親。

充滿了無措,和深入骨髓的小心翼翼。

“媳-婦兒……”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咱……咱回家……”

他想站起來。

他想抱著她,離開這個肮臟的,讓他惡心的地方。

他要帶她回家。

家裡,還有他們的女兒芊芊在等著。

等著媽媽給她講睡前故事,等著爸爸給她做她最愛吃的紅燒肉。

他用膝蓋撐著地,身體搖搖晃晃地,試圖站起來。

一次。

失敗了。

他的腿,像是灌滿了鉛,重得抬不起來。

他再試。

第二次。

身體晃了晃,又重重地跪了回去。

那堅硬的地麵,被他的膝蓋砸出兩個深深的坑洞。

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因為,有一種比疼痛,要疼一萬倍的東西,正從他心臟的最深處,瘋狂地湧出來,啃噬著他的每一寸骨頭,每一條神經。

他看著懷裡妻子那張安詳得彷彿隻是睡著了的臉。

他想起了,她是怎麼一步步走向那個王座的。

他想起了,她說“我選你”時,那讓他世界崩塌的決絕。

他想起了,軍南那個雜碎,抱著她,親吻她額頭時,他那份被碾碎的尊嚴和無能的狂怒。

他想起了,她被掐斷脖子時,最後看向他的那個眼神。

那個眼神裡,沒有背叛,沒有怨恨。

隻有……

隻有他熟悉的,讓他心安的溫柔。

和一絲……他當時沒看懂的,深深的歉意。

他現在懂了。

這個傻女人。

這個全世界最傻的女人。

她不是背叛了他。

她是在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名節,用他們之間所有的愛,做了一場豪賭。

她賭他會因為極致的憤怒與悲傷,而變成一個真正的英雄。

她賭對了。

他贏了。

他成了英雄。

他撕碎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

可她呢?

她成了這場英雄劇本裡,第一個被獻祭的,那個最無辜的祭品。

“噗通。”

商大灰放棄了站起來。

他再次跪了下去,緊緊地,緊緊地抱著懷裡越來越冷的妻子。

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抱著自己唯一剩下的玩具。

他把臉,深深地埋進了她的頸窩。

那裡,曾是他最熟悉的,帶著淡淡清香的港灣。

現在,隻剩下冰冷的,死亡的氣息。

“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從他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然後。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足以讓聞者肝腸寸斷的哭嚎,衝破了他的胸膛,響徹了整個廢墟!

那不是哭聲。

那是一個男人的世界,轟然倒塌的聲音。

那是他用儘一生去守護的“家”,被一把火燒成灰燼的聲音。

那是他所有的愛,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來,被徹底碾碎的聲音!

他抱著他的妻子,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放聲痛哭。

哭得渾身顫抖。

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天昏地暗。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靜靜地看著他,聽著他那絕望的哭聲。

沒有人去勸。

也沒有人能勸。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悲傷,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安慰的。

那是一種,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整個世界,在麵前碎成粉末,而你,卻連一片都撿不起來的,極致的無力。

英雄歸來,掌聲雷動。

可他的世界,已經沒有了觀眾。

隻剩下,懷裡冰冷的遺骸,和流不儘的,悔恨的英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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