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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天城之禮鐵祝 第982章 故人塚邊添新墳,十六殘旅再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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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大灰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像是一顆投進死寂深湖的核彈。

沒有巨響,沒有火光。

隻有一圈圈無形無質,卻足以把靈魂都碾成粉末的衝擊波,朝著四麵八方瘋狂擴散。

整個廢墟,都在這哭聲中瑟瑟發抖。那些殘存的斷壁殘垣,彷彿有了生命,在這極致的悲慟麵前,嚇得簌簌地往下掉著灰塵,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風停了。

雲凝固了。

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都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懸浮在空中,不敢動彈。

十四個剛剛“魂歸故裡”的隊員,像是十四尊被瞬間風化的雕像,僵在原地。

他們的大腦,剛剛才從各自的“人生巔峰”主題樂園裡被強行彈出,還帶著夢境的餘溫和被強製下線的懵逼。

上一秒,聞樂還在宇宙中心開巡迴演唱會,台下粉絲的熒光棒能點亮整個銀河係。

下一秒,她就站在一片破磚爛瓦裡,聽著一個男人哭得像要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

這種感覺,就像你正在吃米其林三星,主廚托著香檳過來要給你免單,你剛說了句“謝謝”,結果一睜眼,發現自己趴在大學食堂的桌子上,口水流了一灘,對麵是你那剛從工地回來的室友,正一邊摳腳一邊問你:“兄弟,還睡呐?下午還有課呢。”

巨大的落差感,讓所有人的cpu都集體乾燒了。

但很快,那哭聲裡蘊含的,那種能把鐵石心腸都活活攪碎的絕望,就如同一盆混著冰碴子的硫酸,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

澆滅了他們所有的恍惚,所有的茫然。

隻剩下一種,名為“感同身受”的,刺骨的冰冷。

……

沒有人去勸。

怎麼勸?

節哀順變?

這種時候說這四個字,約等於在人家傷口上撒了一把孜然,然後問:“香不香?”

禮鐵祝想過去,拍拍商大灰的肩膀,說一句東北老鐵都懂的“挺住”。

可他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動。

他看著這支七零八落的隊伍,活著的,死的,瘋的,傻的。

像一盤被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看著都讓人倒胃口。

他這個隊長,當得真像個笑話。

最後,還是禮鐵祝,帶著眾人走回到金牛宮,找到了薑白龍的墓,用他那把已經捲了刃的〖勝利之劍〗,在薑白龍那孤零零的衣冠塚旁,開始挖第二個坑。

沒有人說話,大家默默地圍了上來,用手,用兵器,用儘一切能用的工具,沉默地刨著土。

商大灰停止了哭嚎,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的木偶,抱著妻子冰冷的屍體,眼神空洞地看著眾人忙碌。

他的靈魂,好像也隨著妻子的體溫,一同消散了。

墳坑挖好了。

商大灰抱著薑小奴,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著一件絕世的瓷器,輕輕地將她放了進去。

他為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撫平了她衣角的褶皺,動作輕柔得彷彿她隻是睡著了。

他看著她安詳的臉,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站起身,拿起一把工兵鏟,親手為她填上了第一捧土。

沙……

那聲音,像是情人在耳邊的最後一聲歎息。

兄妹二人,終於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

故人塚邊添新墳。

不久前隊伍裡還是十八人,如今隻剩下十六人。

兩座孤墳並排立著,像兩個沉默的驚歎號,無聲地嘲諷著這場慘烈的勝利。

……

良久的死寂之後,商燕燕忽然開了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我哥……認識小奴,還是我跟白龍撮合的。”

眾人聞言,都將目光投向了她。

商燕燕的眼神飄向遠方,彷彿在看一段已經褪色的黑白電影。

“那時候,我哥在一家物流公司當保安,一個月三千塊錢。白龍說,我哥這人實誠,就是太憨,得找個聰明媳…媳婦兒管著他。”

她頓了頓,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我第一次見小奴,是在白龍家。她從屋裡走出來,我當時就傻了。真的,我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女人,麵板白的像牛奶,眼睛乾淨得像山裡的泉水,笑起來……唉。”

“我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我哥這頭笨麅子指定配不上人家。”

“我甚至還悄悄跟白龍說,這姑娘長這麼漂亮,怎麼可能看上我哥?她是不是圖咱傢什麼?或者……她是不是在外麵……不太乾淨?”

商燕燕說到這裡,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清脆的響聲在死寂的廢墟裡格外刺耳。

“我真不是個東西!”她眼圈紅了,“我不止一次覺得,我哥配不上她。我覺得她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嫁給我哥這麼個五大三粗,連句情話都不會說的糙漢,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甚至懷疑過,她在外麵是不是有彆的男人。”

“我總看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門,很晚纔回來,身上還帶著酒氣。我哥問她,她就說跟客戶吃飯。我哥信了,我沒信。我覺得,她肯定是嫌我哥窮,在外麵傍大款了。”

眾人靜靜地聽著,沒有人插話。

這番話,太過真實,真實得像一把手術刀,剖開了名為“婚姻”的最不堪的內裡。

“直到後來,他們要給芊芊買學區房。”

商燕燕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哥那點死工資,連首付的零頭都不夠。他愁得整宿整宿睡不著,一個人蹲在陽台抽煙。小奴就跟他說,沒事,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然後,她出門的次數就更多了。回來的也更晚了,身上的酒氣也更重了。有時候,我還能在她脖子上看見……看見一些印子。”

“我哥心疼她,讓她彆乾了,說房子咱不買了,大不了讓芊芊上個普通小學。可小奴不肯,她說,咱倆這輩子就這樣了,不能讓孩子也輸在起跑線上。”

“後來有一天,我哥喝多了,哭著跟我說,他覺得對不起小奴。他說他前兩天翻小奴手機,看見她跟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闆聊天,那個老闆叫她‘小寶貝’,說隻要她聽話,就給她買套房。”

商燕燕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用儘全身的力氣。

“我哥說,他當時想衝過去把那個老東西的頭給擰下來。可他不敢。他知道,小奴這麼做,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芊芊。他恨自己沒本事,恨自己是個廢物,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媳婦兒,在外麵……在外麵陪那些油膩的老色批喝酒,騙他們的錢,就為了換一套能讓女兒上學的破房子。”

“她明明可以憑借自己的聰明和美貌,嫁入任何一個豪門,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可她沒有。她選擇了我哥,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然後用最不堪的方式,去守護他們那個搖搖欲墜的家。”

商燕…燕說完,再也撐不住,蹲在地上,捂著臉,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

她沒有哭出聲。

但那壓抑的抽泣,比任何哭嚎都更讓人心碎。

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商大灰的悲傷是天崩地裂,那麼商燕燕這番話,就是一場無聲的海嘯,將所有人的三觀都拍得粉碎。

眾人看著那座新墳,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他們之前還在為薑小奴的“背叛”而感到不值,為商大灰的遭遇而憤怒。

現在,他們隻覺得荒謬,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

一個男人,究竟要多無能,才會讓自己的女人,用出賣色相和尊嚴的方式去養家?

一個女人,究竟要多愛一個男人,才會心甘情願地,為他走進那個肮臟的泥潭?

龔讚這個平時最好色的麅子仙,此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最後卻隻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那……這到底是該先賺錢後娶媳婦,還是先娶媳婦後賺錢?”

聞樂,用近乎夢囈般的聲音,問出了這個千古難題。

這個問題,像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炸藥桶。

“我覺得就不該要彩禮!”方藍激動地說道,“把感情跟錢掛鉤,那不就是賣女兒嗎?真正的愛情是無價的!”

“藍哥!”禮鐵祝終於忍不住了,用他那濃重的東北口音罵道,“我覺得你這麼嘮,欠妥!你連個彩禮都拿不出來,你拿啥保證人家姑娘跟你不受罪?拿嘴嗎?嘴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房子住?彩禮不是賣女兒,那是男方給女方的一個態度,一個保障!是你告訴她爹媽,‘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餓死自己,都不能餓著你們姑娘’的投名狀!”

井星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鏡,他那台超頻運轉的大腦,此刻終於找到了可以執行的程式。

“從社會學的角度看,這其實是一個關於‘風險對衝’和‘沉沒成本’的博弈。婚姻的本質,在剝離了所有浪漫主義的糖衣之後,是一份經濟互助合同。男方支付彩禮,是投入‘沉沒成本’,增加了他違約的代價。而女方家庭接受彩禮,則是對衝女兒未來可能麵臨的生育、失業等風險。”

“說人話!”龔衛瞪了他一眼。

井星歎了口氣,換了個比喻。

“這就跟打遊戲一樣。你是先辛辛苦苦刷怪攢錢,買一身神裝,再去挑戰最終boss;還是穿著一身新手裝,就憑著一腔熱血衝上去送人頭?薑小奴和商大灰,就選了後者。他們贏了嗎?或許在感情上贏了。但現實這個boss,一巴掌就把他們拍死了。”

“愛情是上層建築,經濟是地基。”井星看著那兩座墳,幽幽地說道,“地基不穩,你那愛情的摩天大樓蓋得再好看,再浪漫,風一吹,就塌了。最後,兩個人都被埋在下麵,誰也出不來。”

富有哲理的婚姻思考,在兩座新墳前,顯得無比蒼白和殘酷。

沒有答案。

每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看著那個依舊像雕塑一樣站在墳前的男人。

商大灰。

他沒有參與討論,也沒有理會任何人。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妻子的墓碑,眼神空洞得像一個黑洞,能吞噬一切光芒。

他的靈魂,已經隨著他的妻子,一同下葬了。

留在這裡的,隻是一具名為“商大灰”的,沉默的,背負著血海深仇的……

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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