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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謝文東 第326章 看向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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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六章:看向新的征程

一、鬆枝與白幡

晨霧裹著鬆脂味漫進新營地時,謝文東正用刺刀削著第七根鬆枝。張彩霞蹲在他對麵,把削好的枝椏插進土坯牆的裂縫裡,枝梢係著的白布條在風裡簌簌作響,像極了去年冬天落在她棉襖上的雪。

“金大姐說,朝鮮族辦喪事要掛米酒壇。”張彩霞突然開口,指尖在布兜裡的酒壇碎片上摩挲——那是昨天從鷹嘴崖撿回來的,金秀賢丈夫的遺物,壇身上還刻著半朵木槿花。

謝文東沒說話,隻是把剛削好的鬆枝遞過去。枝椏斷口處滲出的汁液在晨光裡泛著琥珀色,讓他想起張彩霞後頸那道淺疤,是小時候被鄰居家的柴刀劃的,她總說像條沒長全的龍。

“東子哥,你看那邊。”張彩霞突然拽他的袖子。營地西頭的曬穀場上,十幾個穿朝鮮族短衣的姑娘正圍著金秀賢,把疊好的白布往竹竿上綁。金秀賢的發髻上彆著根銀簪,是她丈夫生前給她打的,簪頭刻著的“囍”字被硝煙熏得發黑。

“秀賢姐說,這叫‘魂幡’,能引著犧牲的人找到回家的路。”張彩霞的聲音低下去,“她還說,山本太郎口袋裡的那張照片,背麵寫著他女兒的生日,和我同歲。”

謝文東的手猛地頓住,刺刀在鬆枝上劃出道深痕。他想起昨天在鷹嘴崖撿到的那截櫻花枝,被血浸透的木質裡還能聞到淡淡的甜香,像極了張彩霞藏在枕頭下的野薔薇乾花。

二、土墳與誓言

葬禮開始時,晨霧剛好散開。三十七個新堆的土墳沿著山梁排開,每個墳頭前都插著鬆枝,係著白幡。金秀賢帶著朝鮮族姑娘們跪在最東頭的墳前,那裡埋著她的丈夫,墳頭壓著塊青石板,上麵用炭筆寫著“崔勇”兩個字,筆畫被露水暈得發藍。

“他總說打完仗要去長白山種人參。”金秀賢的聲音混著嗚咽,手裡的米酒灑在墳前,“說那裡的黑土能長出比韓國還大的參。”

謝文東站在隊伍最前麵,軍裝前襟還沾著鷹嘴崖的血漬。李團長把裹著紅綢的軍旗塞進他手裡,綢子邊緣的流蘇掃過手背,像張彩霞去年在他掌心畫的紅線——她說這樣能保佑打槍不偏。

“同誌們!”他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看見張彩霞正站在第二排的陰影裡,手裡攥著半截紅綢子,是鷹嘴崖斷裂的那根。陽光從她耳後照過來,把那截綢子映得透亮,能看見裡麵纏著的三縷頭發,兩黑一黃——黃的那縷,是從山本太郎的軍帽裡找到的。

“去年這時候,我們在摩天嶺損失了十二名同誌。”李團長接過話頭,軍靴在泥地上碾出深深的坑,“今天,我們又送走了三十七位兄弟。但隻要這麵旗還在,抗日的火就滅不了!”

軍旗突然被風掀起,紅綢子纏上謝文東的手腕。他想起張彩霞教他打繩結的那個雪夜,她的手指在他手心裡繞來繞去,說這叫“生死結”,能把兩個人的命係在一起。

“我謝文東在這發誓!”他突然扯開嗓子,聲音震得鬆枝上的白幡嘩嘩作響,“不把小鬼子趕出中國,我就爛在這山梁上,陪兄弟們一起等勝利!”

“勝利!勝利!”

喊殺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張彩霞看著謝文東被紅綢子纏住的手腕,突然想起他藏在枕頭下的那封信,是寫給老家父母的,說等戰爭結束就娶她,讓她給爹媽捶背。信的最後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小人,紮著兩條辮子,手裡舉著把步槍。

三、灶火與密謀

葬禮結束後,炊煙在營地升起。張彩霞蹲在灶台前燒火,火塘裡的樺樹皮劈啪作響,把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忽大忽小像在跳舞。金秀賢坐在旁邊擇野菜,指尖掐斷婆婆丁的根須,斷口處的白汁滴在衣襟上,像極了凝固的奶水。

“彩霞妹子,你家東子哥昨晚又沒睡吧?”金秀賢突然開口,眼睛盯著灶台上的兩個粘豆包——那是張彩霞特意給謝文東留的,現在已經涼透了。

張彩霞往灶膛裡添了把柴:“他在李團長那開會,說要打柳河據點。”

“柳河?”金秀賢的手猛地頓住,“那裡的日軍指揮官叫佐藤,是山本太郎的師兄,據說槍法比山本還準。”

灶膛裡的火光突然暗下去,映得兩人的臉忽明忽暗。張彩霞想起昨天在謝文東口袋裡發現的地圖,柳河據點被紅筆圈了三個圈,旁邊寫著“糧倉”兩個字,字跡被汗水洇得發皺。

“秀賢姐,你見過佐藤?”

金秀賢的指尖開始發抖,擇菜的動作慢下來:“三年前在平壤,他帶隊搜捕我們的人,用刺刀挑著個剛出生的嬰兒,逼孩子娘說出組織的下落。”她的聲音突然哽咽,“那孩子的繈褓,和我給我兒子做的一模一樣。”

張彩霞往她手裡塞了塊烤紅薯:“東子哥說,柳河的糧倉藏著日軍過冬的糧食,搶下來能讓咱們撐到開春。”

火塘裡的火星濺出來,落在兩人之間的地上。金秀賢突然抓住張彩霞的手,掌心的老繭硌得人發疼:“佐藤有個習慣,每天傍晚都要去糧倉後麵的井邊打水,他左手腕上戴著塊金錶,是從中國人手裡搶的。”

張彩霞的心跳猛地加速。她想起謝文東的瞄準鏡裂了道縫,昨天他用布條纏了又纏,說還能湊合用。灶台上的粘豆包突然滾到地上,她彎腰去撿時,看見金秀賢的褲腳沾著半截稻草——那是柳河特產的黃稻草,她在鷹嘴崖見過同樣的草屑掛在日軍的軍靴上。

四、月光與私語

深夜的營地靜得能聽見露水落地的聲音。謝文東坐在哨塔下擦槍,槍管上的紅綢子被月光照得發紅,像條睡著的蛇。張彩霞端著碗熱粥走過來,粥碗邊冒著的熱氣在月光裡凝成白霧,模糊了她鬢角的碎發。

“李團長說,三天後動手。”謝文東把擦好的子彈裝進彈夾,金屬碰撞聲在夜裡格外清脆,“金大姐提供的情報,佐藤每天酉時去井邊。”

張彩霞把粥碗遞給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像被燙到似的同時縮回手。去年在菜窖裡養傷時,她也是這樣喂他喝粥,他的嘴唇碰到勺子的瞬間,她的臉比灶膛裡的火還燙。

“我跟你們一起去。”她突然說,聲音比月光還輕。

謝文東的動作頓住了。他看著張彩霞耳後那道淺疤,在月光下像條發亮的銀線:“太危險,據點周圍有電網。”

“我會爬電線杆。”張彩霞蹲下來,撿起地上的顆彈殼在手裡轉,“小時候在老家,我哥教我爬電線杆掏鳥窩,比這電網細多了。”

1939年的夏夜突然撞進腦海:張彩霞穿著花布褂子,像隻猴子似的掛在電線杆上,手裡舉著個破鳥蛋朝他笑,陽光透過她的褲腳,在地上投下星星點點的光斑。後來她摔下來崴了腳,他背著她走了三裡地,她的眼淚落在他的後頸,像串發燙的珠子。

“電網有高壓電。”謝文東的聲音硬起來,把彈夾狠狠塞進槍膛。

張彩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紅綢子在兩人手間纏成個結:“東子哥,你還記得梨樹溝的偽軍炮樓嗎?你說我舉鏡子晃他們眼睛的樣子,比子彈還管用。”

月光突然被雲遮住,哨塔下的陰影裡,兩人的呼吸混在一起。謝文東想起昨天整理犧牲戰士遺物時,在個通訊兵的口袋裡發現的照片,背麵寫著“等我回家娶你”,照片上的姑娘梳著兩條辮子,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像極了眼前的張彩霞。

“我給你做了雙新鞋。”她突然從布兜裡掏出雙布鞋,鞋底納著密密麻麻的針腳,“鞋頭塞了艾草,能防蛇咬。”

謝文東接過鞋時,發現鞋裡藏著張紙條,上麵畫著個簡易地圖,糧倉後的井邊用紅筆畫了個圈,旁邊寫著“佐藤左手金錶”。他突然明白,從葬禮開始,金秀賢和張彩霞就在偷偷合計這件事。

五、整裝與疑雲

出發前夜,營地的燈亮到後半夜。李團長把作戰地圖鋪在石板上,謝文東用樹枝在“柳河”兩個字周圍畫了三個箭頭,分彆指向糧倉、炮樓和日軍營房。金秀賢蹲在旁邊,用炭筆在井的位置標了個五角星。

“朝鮮族遊擊隊會從東側接應。”金秀賢的聲音很穩,手裡的炭筆突然斷了,“他們帶了炸藥,能炸開電網。”

張彩霞抱著捆麻繩從帳篷裡出來,繩頭上係著的紅綢子在風裡飄。她把繩子放在地圖旁,說這是從鷹嘴崖撿回來的風箏線接的,足夠長到從糧倉拉到據點外的樹林。

“我和秀賢姐明天去據點外圍的村子,假裝采野菜。”她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村子,“那裡的王大娘認識我,說能借套日軍軍服給我。”

謝文東的眉頭突然皺起來。他想起昨天在墳頭撿到的塊碎布,上麵繡著半朵木槿花,和金秀賢丈夫酒壇上的圖案一模一樣,但布料是新的,不像埋在土裡的舊物。更奇怪的是,布片邊緣有灼燒的痕跡,像是被人故意從什麼東西上撕下來的。

“王大娘可靠嗎?”他突然問。

張彩霞的眼神閃爍了下:“去年冬天她還幫我們藏過傷員,日本人查了三次都沒發現。”

李團長突然拍板:“就這麼定了!謝文東帶狙擊組埋伏在糧倉西頭,我帶主力攻炮樓,金大姐的人負責接應。”他的手指落在地圖上的井,“關鍵就在佐藤這一槍,必須打準。”

謝文東的目光落在金秀賢的銀簪上。月光照在簪頭的“囍”字上,反射的光讓他想起山本太郎瞄準鏡的反光。他突然意識到,從葬禮到現在,金秀賢始終沒提過她丈夫具體是怎麼犧牲的,隻說被打穿了眼睛——而這正是佐藤的槍法特點,金秀賢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出發時,天剛矇矇亮。張彩霞把那雙布鞋塞進謝文東的揹包,說鞋裡的艾草是她連夜從老槐樹下挖的,那裡埋著他們當年的參渣和兔子。她的手指在他掌心畫了個圈,說這是“必勝結”,比上次的“生死結”更靈驗。

金秀賢站在隊伍最前麵,手裡的步槍纏滿了布條,隻有槍管的金屬部分露在外麵,在晨光裡閃著冷光。她的發髻比平時梳得更緊,銀簪深深插進頭發裡,像在隱藏什麼。

謝文東最後看了眼營地的方向,三十七個墳頭的白幡在風裡連成一片。他摸出張彩霞塞給他的布鞋,發現鞋墊下還有塊碎布,上麵繡著完整的木槿花,花心處用金線繡著個“佐藤”的“佐藤”。

隊伍出發的腳步聲驚起了山雀,黑壓壓的一片掠過頭頂。張彩霞走在他身邊,紅綢子係在她的步槍上,像條跟著主人的小蛇。她突然抬頭朝他笑,酒窩在晨光裡陷得很深。

但謝文東的心裡卻升起團疑雲:金秀賢的丈夫真是被佐藤打死的嗎?那塊新的木槿花碎布是從哪裡來的?王大孃的日軍軍服,又會是誰提供的?

更讓他不安的是,張彩霞藏在鞋裡的地圖上,糧倉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標記,像個微型的太陽旗,被紅筆輕輕圈了圈,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隊伍漸漸走遠,營地的白幡變成了模糊的白點。謝文東回頭望時,看見金秀賢正站在路口,銀簪在朝陽裡閃著刺眼的光,她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麼,但風太大,什麼也聽不清。

柳河據點的輪廓在前方的晨霧裡若隱若現。佐藤的金錶此刻應該正隨著他的腳步滴答作響,而張彩霞的紅綢子,已經飄到了隊伍的最前頭。

這場看似周密的計劃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金秀賢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張彩霞畫在地圖上的太陽旗標記,又意味著什麼?

謝文東握緊了懷裡的步槍,槍管上的紅綢子突然被風掀起,纏上了前麵金秀賢的步槍——就像個看不見的結,把所有人的命運都係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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