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鍍金神座:時代的齒輪 第107章 議會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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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頭佬的手指剛觸到那截黃紙,祠堂外的更夫梆子聲便重重砸下來。

他縮回手,短刀磕在供桌上,震得三盞長明燈晃出豆大的燈花。

信上的倫敦郵戳在香灰裡若隱若現,像塊淬了毒的玉——他突然想起上個月死在慶功宴上的三兄弟,嘴角泛起鐵鏽味。

同一時刻,香港港務監督官邸的雕花木門被詹尼輕輕推開。

她捧著個鑲銅扣的黑皮郵袋,發梢沾著夜露:外交郵袋,剛由黑天鵝號快船送來。康羅伊正對著案頭的阿姆斯特朗炮圖紙出神,抬頭時鏡片上的反光晃了晃。

他接過郵袋的手頓了頓——封口處的火漆印不是東印度公司的雙頭鷹,而是議院的橡葉紋章。

拆信刀劃開牛皮紙的聲音比預想中刺耳。

康羅伊的拇指撫過議院遠東事務委員會的燙金落款,目光掃過承認清廷為唯一合法政權撤銷香港對叛軍關聯船隻保護權等字句時,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

信紙邊緣被他捏出褶皺,窗外的海風卷著鹹濕氣撲進來,吹得案頭的《泰晤士報》快訊嘩啦作響——上頭太平軍新型重炮的標題正對著他。

林九。他突然開口,聲音像浸了冰的鐵。

穿靛青道袍的風水師從陰影裡轉出來,腰間的銅錢串子叮當作響。

康羅伊把信推過去,指節敲了敲威脅傳教士安全那行字:最近差分機有沒有收到異常訊號?林九眯眼掃過信箋,袖中伸出的手在虛空畫了個八卦:前日辰時,差分機的銅齒輪突然倒轉三圈——那是有人在千裡外算我們的命。他頓了頓,抬頭時眼白裡浮著血絲,昨夜北鬥,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祠堂裡的白頭佬終於拆開那封信。

信紙上的字跡很陌生,但落款的印章他認得——是倫敦華人商會的銅印。

信裡隻寫了一句話:康羅伊要的,不是太平的江山,是你們的命。啪地炸了個燈花,映得他臉上的疤像條活過來的蜈蚣。

他抓起供桌上的短刀,刀柄上的血槽還留著上任幫主的血,此刻正隨著他的心跳微微發燙。

夜風捲起信箋一角,露出最底下的一行小字:東印度公司特彆調查員貝克敬上。

白頭佬的指甲深深掐進信箋邊緣,倫敦郵戳的凹凸紋路硌得掌心生疼。

他盯著東印度公司特彆調查員貝克敬上的落款,喉結動了動——上個月被毒殺的三兄弟死狀還在眼前晃:七竅流黑血,指甲蓋全翻起,像被人用無形的手生生剝了皮。

而貝克這封信,說康羅伊要的是潮州幫的命。

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了燈花,火星子濺在信紙上,燒出個焦黑的洞。

白頭佬猛地甩了甩頭,刀疤從左臉扯到右耳:狗日的貝克,上個月在碼頭上搶我們的鴉片貨,現在倒來當好人?他抓起短刀往供桌一紮,刀柄震得燭台搖晃,香灰簌簌落在信上,遮住你們的命三個字。

祠堂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的一聲悶響,驚得梁上的麻雀撲棱棱亂飛。

白頭佬突然想起三天前康羅伊派來的管家,說要協商碼頭分賬,當時他推說要祭祖沒見人。

現在想來,那管家遞茶時袖釦閃了閃——是東印度公司的雙頭鷹紋?

他猛地抽回短刀,刀鞘磕在青磚地上發出脆響。不管真假,他咬著後槽牙把信塞進懷裡,先去康羅伊官邸外轉轉,看有沒有鬼影子。

同一時刻,約翰·貝克正貓在康羅伊宅邸後的巷子裡。

他緊貼著潮濕的磚牆,懷裡的銅管竊聽器壓得肋骨生疼。

幾個小時前,他用五英鎊買通了康羅伊的仆役湯姆——那愛爾蘭小子賭債纏身,眼睛紅得像兔子。

此刻銅管裡傳來模糊的對話聲,他豎起耳朵,聽見最惠貿易權幾個字,太陽穴突突直跳。

軍火專營權!他捏緊銅管,指節發白,這狗東西果然在和叛軍做軍火生意!他摸出懷表對了對時間,表蓋內側的東印度公司徽章蹭著下巴,明天一早的快船,必須把證據送回加爾各答。他從懷裡掏出個牛皮紙信封,裡麵是幾頁潦草的記錄,最上麵一頁寫著:康羅伊與太平軍密談,涉及軍火壟斷

書房裡,康羅伊正用銀匙攪動紅茶。

林九的羅盤突然在案頭轉了個圈,青銅指標死死抵住位。聲瘴。風水師的手指按在羅盤上,銅錢串子叮當作響,有人在竊聽。康羅伊放下茶盞,鏡片後的目光掠過牆上的壁龕——那裡擺著座威尼斯玻璃燈,燈座下有道極淺的劃痕。

讓他報。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東印度公司越急著告,議院越要想:為什麼他們怕太平軍有貿易權?詹尼從裡間出來,手裡捧著疊剛抄好的差分機資料,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那是種慣見他翻雲覆雨的平靜。

次日清晨,山頂都爹利會館的汽笛響起。

羅伯特·湯普森站在金雀花號甲板上,大衣下擺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康羅伊遞來的銅製差分機模型在他掌心沉甸甸的,他用指甲挑開底部的暗釦,一張薄如蟬翼的海圖滑落出來,三條紅線蜿蜒指向長江口。

這是洪仁玕的人新探的航道,避開了清軍水雷區。康羅伊站在碼頭上,聲音被浪聲扯碎,議會要的不是叛軍,是能開啟十億人市場的鑰匙。湯普森望著海圖上的紅圈——那是天京附近的鐵礦分佈圖,突然想起昨夜康羅伊說的話:太平軍的紡織廠能吃掉曼徹斯特三分之一的庫存,他們的化肥能讓印度棉田增產。

您很清楚自己在賭什麼。湯普森把海圖重新塞回模型,議院裡有十二票搖擺票,就看這張圖夠不夠分量。康羅伊笑了,鏡片上閃過船燈的光:我賭的是,沒人能擋住蒸汽的輪子。

金雀花號的黑煙剛消失在地平線,香港港突然被濃霧籠罩。

林九的羅盤在掌心瘋狂旋轉,銅錢串子嘩啦啦散了一地:言靈瘴!他扯下道袍下擺,蘸著硃砂在青石板上畫符,有人用輿論當刀,要砍斷康羅伊的信譽。

果然,第三日《德臣報》頭版炸開:《港督身邊的叛國者?

》。

康羅伊站在督署門口,接過報童遞來的報紙,指尖劃過勾結逆匪私通軍火等字眼,轉頭對達達拜說:把這三天買報的商行名單列出來。印度人推了推眼鏡:差分機已經在統計了,先生。

暮色降臨時,康羅伊站在官邸頂樓,望著被濃霧籠罩的港口。

詹尼端來熱可可,杯沿騰起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突然,海平線上閃過一點微光,像極了船燈。

他眯起眼,那光又消失了,彷彿從未出現過。

詹尼,他輕聲說,讓白頭佬今晚來見我。

詹尼剛要應,樓下傳來門環的輕響。

兩人同時轉頭,看見管家舉著燈籠,照出個戴鬥笠的身影——是白頭佬,懷裡鼓鼓囊囊,不知揣著什麼。

濃霧裡,一艘掛著黑帆的船正緩緩靠岸,船首的鐵錨在水麵蕩開漣漪,發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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