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神座:時代的齒輪 第138章 臨行前的棋局
泰晤士河的風裹挾著煤渣,掠過碼頭區的石板路。
康羅伊的皮靴踩過潮濕的苔蘚,詹尼的裙擺掃過鏽跡斑斑的纜樁。
湯姆·威爾遜像一座黑塔般站在五步開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大衣裡的左輪槍柄——這是他跟隨康羅伊七年來養成的習慣,越是看似平靜的談判,越要將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
利物浦船運公司的辦公樓是一座四層的紅磚建築,頂層的百葉窗半開著,露出約翰·貝克油光鋥亮的後腦勺。
康羅伊推開橡木門時,正好聽見算盤珠子「劈裡啪啦」作響,夾雜著貝克的嘟囔聲:「保險費漲到百分之二十五……不,百分之三十!北美冰海能吞沒整支艦隊。」
「您算錯了。」康羅伊摘下禮帽,帽簷的陰影遮住了他微微揚起的眉毛,「『海燕號』沉沒那天,北大西洋根本沒有風暴。」
貝克的算盤「當啷」一聲掉在賬本上。
他抬起頭時,雙頰泛紅,並非是被冒犯後的惱怒,而是被戳中秘密後的驚惶——這個靠運輸棉花發家的船主,最清楚自己的貨輪為何總是在「惡劣天氣」中失蹤。
「康羅伊先生,您應該去寫小說。」他扯了扯領結,目光卻忍不住掃向康羅伊放在桌上的《紐約先驅報》剪報。
詹尼上前半步,指尖輕點剪報上加粗的標題《聖殿騎士:橫跨三大洲的陰影網路》。
她的聲音如同浸了蜜的細鋼絲一般:「艾米麗·格林小姐提到『熔爐』前哨站時,特意標注了經緯度。約翰先生,您去年損失的『海燕號』,偏離原定航線恰好十二海裡——」
「那是導航員的失誤!」貝克拍桌而起,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但當他看見康羅伊從懷表盒裡取出那枚刻著「sr」的齒輪時,喉嚨突然哽住了。
齒輪在陽光下旋轉,「聖殿騎士研究局」的縮寫就像一根淬毒的針,紮進了他心虛的底氣裡。
「我不是來要艙位的。」康羅伊把齒輪推過去,金屬與木桌相碰的輕微聲響讓貝克打了個寒顫,「我能讓您的貨輪避開『自然事故』,而您,隻需要以七折的優惠價提供兩艘破冰船。」他的指節敲了敲賬本上「北美航線」那欄,「想想看,當其他船主還在為沉沒的貨船悲痛不已時,您的船隊已經把皮毛和鐵礦運回利物浦了——用我的情報換取您的利潤,這筆買賣並不虧。」
貝克盯著齒輪看了足足半分鐘,突然坐回椅子裡,抓起羽毛筆在合同上唰唰地簽了名。
「兩艘『北極星』級破冰船,下週進船塢檢修。」他把合同推回來時,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但要是我的船再出問題……」
「您會在《泰晤士報》上看到『聖殿騎士研究局』的最新罪證。」康羅伊將合同收進公文包,起身時掃了一眼窗外——湯姆正靠在牆角抽煙,看到他點頭,立刻掐滅煙頭,像影子一樣跟了上來。
當漢普斯特德莊園的紫藤爬滿門廊時,安妮·羅賓遜的藤杖已經敲在了青石台階上。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布裙,袖口還沾著泥點,但當康羅伊下車時,她眼中的光芒比二十年前更加明亮:「我的小喬治,都長這麼高了。」
詹尼悄悄退到車邊,看著康羅伊彎腰讓安妮撫摸他的臉。
老婦人的手指粗糙得像樹皮,卻輕輕撫過他的眉骨:「當年你騎馬摔進玫瑰叢,血把白襯衫染成了紅色,哭得嗓子都啞了……」她突然轉身,用藤杖指著草坪儘頭的船塢,「走,帶你去看個寶貝。」
當乳白色的船身從綠藤後麵探出來時,康羅伊的腳步停住了。
「瑪麗號」的船名漆得歪歪扭扭,卻讓他想起女兒總是把蠟筆塞進他書房的模樣。
安妮撫摸著船舷,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我用你給的年金買的,本想著退休後去泰晤士河釣魚……」她把銅鑰匙塞進康羅伊的掌心,「可你要去的地方比河遠多了,這船跟著你,總比停在船塢裡爛掉強。」
康羅伊低頭親吻她的手背,感受到了老年斑的溫度。
「您給的不是船。」他輕聲說,「而是無論多遠都能回家的錨。」當晚,「瑪麗號」的船牌被摘下重新漆過,新名字「歸途一號」在月光下泛著溫暖的光芒。
當倫敦東區的煤氣燈在午夜兩點熄滅時,康羅伊跟著喬治·湯普森鑽進了地下室。
檀香混合著鬆節油的氣味撲麵而來,牆上的星圖在燭光中浮動,就像被風吹散的銀河。
湯普森掀開絲絨布時,康羅伊看到了一幅手繪航海圖,邊緣的符文他在牛津手稿中見過——那是連線地脈能量的標記。
「拉布拉多海岸的節點。」湯普森的指尖劃過圖上的紅點,「與格陵蘭、冰島的觀測站形成三角,能夠穩定半徑五百海裡的靈能波動。」他將圖卷好係上紅繩,「黃金黎明不碰槍炮,但如果你在北美建立『光之錨點』,我們會派三個兄弟去刻靈紋。」
康羅伊接過圖時,能感覺到紙頁下的溫度——那是用龍血墨水繪製的,每一道線條都浸透著秘術師的心血。
「知識比子彈更致命。」他說,「而你們,是舉燈的人。」
巴克萊銀行的青銅門在淩晨三點泛著冷光。
康羅伊站在陰影裡,看著門童打著哈欠換崗,懷表裡的齒輪突然輕輕震動——那是詹尼的暗號,提示金庫守衛換班的時間到了。
他整了整領結,靴跟叩響台階的聲音,就像命運在敲門。
巴克萊銀行的青銅門在淩晨三點的霧氣裡泛著青灰,康羅伊的懷表齒輪在掌心微微發燙——那是詹尼通過改良差分機傳送的摩斯電碼:守衛換班,三分鐘空窗。
他理了理領結,靴跟叩響台階的節奏與心跳同頻——這不是的封條推過去,就像我們商量的,極地補給物資湯姆·威爾遜從陰影裡現身,黑色大衣下鼓起的槍套蹭過木箱,十名保鏢在巷口待命,路線繞煤氣管道區——那裡的舊管道能遮蔽差分機訊號。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槍柄,這是康羅伊教他的:危險來臨前,身體比腦子誠實。
當運貨馬車的鐵輪碾過石板路時,康羅伊正站在聖瑪麗鐘樓的穹頂下。
詹尼將黃銅望遠鏡遞給他,鏡片裡,湯姆的禮帽在晨霧中忽隱忽現。兩點鐘方向,穿粗布外套的。她的指尖點在玻璃上,袖口有守夜人紋章——和上個月襲擊利物浦碼頭的是同一批。
康羅伊的瞳孔微微收縮。
守夜人是聖殿騎士的清道夫,專司清除。
但當他看見湯姆突然拐進廢棄的煤氣管道區時,緊繃的肩背鬆了鬆——那是他們演練過三次的陷阱。
果然,五分鐘後,兩個黑影從巷尾追入管道區,下一秒便傳來悶哼與金屬墜地的脆響。
他們以為流放是剝離權力。康羅伊放下望遠鏡,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霧,卻不知我正把王國搬上船。詹尼的手輕輕複上他手背,溫度透過羊皮手套傳來:貝克的破冰船明早進塢,歸途一號的補給清單我核對過三次,連威斯克的薄荷糖都裝了兩箱。
晨光漫過泰晤士河時,康羅伊的皮靴踏上了攝政街的青石板。
威斯克的小手攥著他的食指,像隻急切的小鬆鼠:爸爸,福伊爾書店的櫥窗有會動的機械鳥!詹尼笑著彎腰整理孩子的領結,發間的珍珠在陽光下泛著柔光——那是去年他們在愛丁堡買的,當時她說:等去了北美,我要在新書房的窗台上種滿石楠。
看那裡。康羅伊指著書店櫥窗裡的銅製機械鳥,齒輪轉動的聲裡,紙頁裝訂成的翅膀正撲棱著展開,爸爸以前最愛在這裡讀阿達·洛芙萊斯的論文,那時候啊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記憶裡的書店老闆總愛用煙鬥敲他的後腦勺,說小少爺該去玩馬球,不是看這些瘋女人的機械圖紙,可現在,他要帶著那些圖紙去新大陸建前的小小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