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鍍金神座:時代的齒輪 第149章 燈塔下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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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艦主艙的黃銅掛鐘敲過九下時,康羅伊的指節在海圖桌沿叩出輕響。

詹尼正俯身調整差分機μ的齒輪組,機油味混著她發間殘留的薰衣草香飄過來——那是清晨她替他整理領結時蹭上的。彼得的快艇該到峽灣口了。他說,聲音比窗外的浪更沉。

詹尼的手指在銅製鍵盤上頓了頓。

她知道他在等什麼——不是彙報,是確認。

三天前在設得蘭截獲的情報裡,的標記像根刺紮在康羅伊眼底,而此刻,那根刺正隨著追蹤器的訊號在海圖上跳動,離卑爾根燈塔隻剩兩海裡。

詹姆斯發來密電。湯姆·威爾遜掀簾進來,雨水順著他油布鬥篷的帽簷滴在地板上,刺客聯盟北歐分部已封鎖周邊三公裡,燈塔守夜人喝了摻曼陀羅的熱麥酒,兩小時內醒不過來。

康羅伊扯鬆領結。

他記得十年前在哈羅公學,被高年級生按在煤窖裡時,也是這種血液往太陽穴湧的感覺——不是恐懼,是獵手扣下扳機前的緊繃。告訴彼得,他盯著海圖上用藍筆標著卑爾根的小點,布監視點時避開西側礁石,那裡有普魯士去年埋下的水雷。

湯姆轉身要走,詹尼突然伸手拽住他鬥篷:讓他檢查靴底。她指節泛白,昨晚我給彼得的短刀換了新鞘,線頭可能勾住礁石。

湯姆愣了愣,點頭時眼角的疤紋動了動:知道了,夫人。

艙外的風突然大起來,吹得舷窗上的水珠斜斜劃過玻璃。

康羅伊望著詹尼垂落的發尾,想起昨夜她窩在他臂彎裡翻《北歐神話辭典》的模樣——那時她指尖點著尤格·索托斯的詞條說:傳說這東西能同時存在於所有時間點,像像差分機的無限迴圈程式。

康羅伊先生。詹姆斯·哈裡斯的聲音從傳聲筒裡炸開,目標出現。

康羅伊抓起望遠鏡衝到甲板。

暮色正往峽灣裡沉,燈塔的光束像柄銀劍劈開薄霧,照見平台上立著道纖細身影——是安娜·施泰因。

她今天穿了件墨綠天鵝絨鬥篷,手包搭在臂彎,和三天前在設得蘭碼頭看的畫像分毫不差。

那個男的。詹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不知何時也跟了出來,戴兜帽的。

康羅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陰影裡走出個高瘦男人,兜帽壓得很低,但左手無名指的銀戒在燈塔光下閃了閃——戒麵刻著扭曲的符文,和他們在巴黎黑市截獲的夜之眼晶體紋路如出一轍。

這不是普魯士行動。哈裡斯的聲音再次從傳聲筒裡傳來,帶著刺客特有的冷靜,鐵砧的儀式性傳遞。

他們要的不是圖紙,是交接本身。

康羅伊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早該想到——普魯士情報部的人不會戴這種刻著古神符文的戒指,更不會選在月相最暗的夜晚交易。啟動替換計劃。他對著傳聲筒低吼,記住,三秒內完成,彆讓她摸到重量差異。

甲板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彼得·戴維斯的臉突然出現在舷窗邊,雨水順著他護目鏡往下淌,嘴裡叼著短刃——那是詹尼親手繡了勿忘我紋的刀鞘。

他打了個手勢:兩點鐘方向,礁石後。

康羅伊握緊望遠鏡。

安娜正開啟公文箱,泛黃的圖紙在風裡翻卷。

戴兜帽的男人伸出手,指尖幾乎要碰到箱內的銅製元件——

現在!康羅伊吼道。

陰影裡竄出兩道黑影。

其中一個甩出繩鉤勾住燈塔欄杆,借力蕩上平台時,公文箱已被另一隻戴鹿皮手套的手抽走。

等安娜抬頭,麵前隻剩個外觀相同的箱子,鎖扣還帶著體溫。

謝謝合作。那刺客的聲音壓得極低,混著海風鑽進康羅伊的耳朵。

安娜皺了皺眉,合上箱子的動作頓了頓。

康羅伊的呼吸幾乎停滯——她發現了?

但她隻是理了理鬥篷,轉身走向碼頭。

郵船的汽笛聲適時響起,驚起一群海鷗,撲棱棱的翅膀聲蓋過了她高跟鞋叩擊石板的脆響。

成功了。詹姆斯的聲音裡難得有了波動。

康羅伊鬆開攥得發麻的拳頭,這才發現詹尼不知何時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卻暖得像團火。去監聽室。他說,聲音啞得厲害。

監聽室的留聲機轉得嗡嗡響。

安娜的聲音從黃銅喇叭裡泄出來,帶著刻意壓低的德語口音:核心元件已獲,預計兩周內送達柏林實驗室

讓他們造。康羅伊突然笑了,那笑裡帶著冰碴子,造一座會在滿月夜自爆的工廠。

詹尼沒接話。

她抱著一摞羊皮卷衝進監聽室,發梢還滴著雨水:聲紋分析出來了。她展開一張紙,上麵用紅筆圈著尤格黨三個字,那個男人的口音混著斯德哥爾摩方言和東普魯士腔,符文比對她的手指在顫抖,和1783年瑞典煉金術士約翰·艾克的筆記完全吻合,他在日記裡寫尤格的鑰匙需要七重齒輪

康羅伊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愛丁堡大學圖書館翻到的《維京薩迦殘篇》,裡麵提到當機械的心跳與星辰同頻,被封印的門就會開啟。

而阿爾伯特親王的私人日記裡,有頁被撕掉的紙邊,殘留著差分機鑰匙

我們運送的不隻是技術。詹尼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是祭祀用品。

艙外的雨突然大了。

湯姆·威爾遜掀簾進來,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在羊皮捲上,暈開團墨漬:夫人,郵船白鷗號的航線查到了。他抹了把臉,從卑爾根到基爾,中途在奧克尼群島補給。

康羅伊望著海圖上那道逐漸延伸的紅線。

他知道,真正的獵捕才剛開始——當的信徒們以為拿到了鑰匙,他們的影子航線,正像條毒牙,悄悄咬住了獵物的腳踝。

湯姆。他轉身時,窗外的閃電剛好劈開夜幕,照亮他眼底的冷光,準備小艇。

我要你跟著白鷗號,從奧克尼開始

話沒說完,詹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還沾著差分機的機油,在他袖口染了塊黑漬:等天亮再派他去。她輕聲說,今晚的浪太大。

康羅伊低頭看她。

閃電又一次劃過,照見她眼底的擔憂——和十年前他第一次帶她去倫敦博覽會時,她望著蒸汽機車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說,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等天亮。

但他們都知道,有些事,等不得天亮。

湯姆·威爾遜的指節在舷窗玻璃上敲出急促的點,雨水順著他手背的老繭往下淌。

他剛把最後一份線人密報塞進油布袋,轉身時皮靴在甲板上碾出濕嗒嗒的聲響:康羅伊先生,卑爾根港的碼頭工說,白鷗號昨晚多裝了三箱密封鐵桶,船東改掛了漢薩同盟的旗子——但水手長是普魯士海軍的退役炮手,我認得他耳後那道刀疤。

康羅伊正俯身調整差分機μ的天線,黃銅齒輪在他指尖發出細碎的哢嗒聲。

詹尼站在他身側,左手扶著機器的銅質外殼,右手快速記錄著螢幕上跳動的數字:航線修正已完成,歸途一號現在與白鷗號保持198海裡距離,監聽模組的訊號衰減在可接受範圍。她抬起頭時,發梢的水珠濺在康羅伊的領結上,但他們的瞭望台有蔡司望遠鏡,隻要稍微偏轉角度——

他們不會看這邊。康羅伊直起身,指節抵著海圖上白鷗號的航跡線,安娜·施泰因的手包裡有我們塞的次級追蹤器,頻率和她以為的核心元件完全一致。

在她眼裡,整艘船都載著舊神的鑰匙,注意力早被箱子吸走了。他的拇指碾過海圖邊緣,那裡用紅筆標著奧克尼群島的補給點,真正的獵人,要讓獵物自己把陷阱指出來。

湯姆突然扯了扯鬥篷:史密斯大副在艙外,說有緊急情況。

艙門被海風撞開的瞬間,史密斯的軍靴先邁了進來。

這位跟隨康羅伊十年的老海員臉色發青,航海日誌在他手裡攥得發皺:左翼的海鷹號連續兩天沒提交燃料報告。

我查了輪機長的值班記錄,昨天淩晨三點的油耗量比平時多了半噸——他們繞路了。

康羅伊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記得三天前編隊出港時,海鷹號被分配了最輕鬆的警戒任務,船長是跟著他從利物浦殺出來的老兄弟。帶武器。他對湯姆說,轉身時海圖上的鉛筆滾進陰影裡,詹尼,啟動二級靜默模式,彆讓白鷗號察覺我們轉向。

海鷹號的甲板在雨中泛著冷光。

史密斯用鐵鉤撬開貨艙門的瞬間,腐魚味混著血腥氣湧出來。

真正的船長被綁在木桶上,嘴被破布塞著,左眼腫得隻剩條縫——冒名者正站在羅盤前,手裡的六分儀還沾著機油。

你是誰?康羅伊的聲音像淬了冰。

冒名者突然笑了,露出染著煙漬的牙齒。

他的手往懷裡探的刹那,湯姆的短刀已經抵住他咽喉——但那隻手摸出來的不是槍,是塊黑布包著的金屬片。聖殿騎士團,他的聲音突然變了調,像是喉嚨裡塞了團破風箱,北美淨化行動,坐標

話音未落,他的嘴角滲出黑血。

湯姆扯開他的衣領,發現鎖骨處紋著扭曲的十字——和巴黎地下教堂裡的聖殿騎士標記分毫不差。

康羅伊蹲下身撿起金屬片,背麵刻著一串數字,和他去年在梵蒂岡檔案館見過的聖殿密碼如出一轍。

詹尼。他把金屬片塞進妻子手裡時,指尖還沾著冒名者的血,用差分機破譯,現在。

監聽室的齒輪轉得更快了。

詹尼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發繩不知何時散了,深褐色的頭發垂在羊皮紙上,掃過那些跳動的數字。是坐標。她突然停住,指甲在紙頁上掐出月牙印,紐約港、波士頓、查爾斯頓每個坐標旁都標著獵鷹商會

康羅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獵鷹商會是他為北美貿易新註冊的空殼公司,三天前纔在《泰晤士報》登了首航廣告。他們要在我們登陸時動手。他抓起海圖筆,把所有原計劃坐標劃成亂碼,通知所有分艦隊,啟用備用登陸點,密碼用1851年水晶宮博覽會的入場券編號——隻有老班底知道。

史密斯突然猛拍艙壁:看海麵!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舷窗。

夜色中,原本平靜的海麵泛起詭異的波紋,像有無數無形的手在水下攪動。

差分機μ的警報器突然尖嘯,詹尼撲過去檢視,發梢掃過康羅伊手背:頻率173赫茲!

和夜之眼晶體的共振波完全一致——但來源不在海上,在柏林方向!

康羅伊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愛丁堡大學實驗室,當夜之眼晶體靠近差分機時,儀器曾發出過類似的嗡鳴。蜂鳴協議三級遮蔽。他對著傳聲筒吼道,把差分機調至反向發射模式,用我們的波頻覆蓋他們的!

詹尼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黃銅齒輪咬合的聲響蓋過了警報。

海麵的波紋突然劇烈起來,彷彿有巨物在水下翻湧。

康羅伊望著窗外翻卷的烏雲,那裡正聚集著紫黑色的雲團,像某種沉睡的存在被驚醒時掀動的帷幕。

他們以為科技是開啟門的鑰匙?他低聲說,目光落在差分機閃爍的螢幕上,不,它是鎖。

詹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燙得驚人,像是握著塊剛出爐的鐵塊:你聽見了嗎?

康羅伊屏住呼吸。

在警報聲的間隙,他聽見了——某種低沉的、不屬於人間的嗡鳴,正從極遠的地方穿透海浪,像巨獸的鼾聲。

艙外的雨更大了。

湯姆的影子投在舷窗上,像把扭曲的刀:康羅伊先生,白鷗號已經過了奧克尼群島,補給船正在靠岸。

康羅伊望著海圖上那道越來越清晰的紅線。

他知道,真正的對抗才剛開始——當舊神的信徒們用科技撬動封印,當聖殿騎士的屠刀對準新大陸,他手中的差分機,終將成為這個時代最鋒利的咒語。

而此刻,柏林方向的低頻波動仍在持續,與歸途一號的反向波頻碰撞出無形的火花。

在某個無人知曉的深淵裡,有什麼東西,正緩緩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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