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鍍金神座:時代的齒輪 第184章 天平上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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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鬨鐘的黃銅指標劃過四點十七分的瞬間,康羅伊書房裡的電報機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他站在胡桃木書桌前,指尖剛觸到那串刻著渡鴉紋路的銅鑰匙——這是啟動七個代理賬戶的最後指令。

窗外的霧還未散儘,月光在窗玻璃上凝出一層薄霜,像極了三年前他初到這個時代時,倫敦證券交易所公告欄上結的冰。

該掀桌子了。他低笑一聲,鑰匙插入抽屜暗格的鎖孔,金屬摩擦聲清脆得像硬幣落進錢箱。

七封加密電報從暗格裡滑出,每封末尾都蓋著不同銀行的暗印:巴黎的羅特希爾德分行、紐約的阿斯特信托、孟買的東印度公司彙兌處這些名字曾是他在現代金融史課本上見過的巨頭,如今卻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當程》,發梢掃過手背,前三年股息保底5,之後按利潤分紅。梅森的老花鏡滑到鼻尖,他看見章程末尾蓋著倫敦商會的鋼印,旁邊是康羅伊的親筆簽名——那字跡剛勁得像刻在墓碑上的銘文。成交。他重重按下印章,紅色印泥在紙頁上綻開,像朵遲開的玫瑰。

同一時刻,倫敦針線街的英格蘭銀行行長辦公室裡,三位外圍顧問正將聯名信推過綠呢台麵。

老派的威爾遜教授推了推圓框眼鏡,指節叩著附錄裡的民生資料表:進口成本下降12,麵包價格穩定了四周康羅伊的體係在給市場輸血,而我們的金本位在抽乾它。他的聲音裡帶著老學者少有的激動,行長先生,曆史不會記住守舊者。

格雷夫斯靠在銀行大廳的科林斯柱旁,看著信差捧著燙金信封走向行長室。

他摸出懷表,秒針正指向四點五十八分——離結算視窗關閉還有十分鐘。該收網了。他對著袖口的渡鴉徽章低語,轉身走進專用電報室。

五封加密電文幾乎同時發出,收信人是分佈在蘇黎世、阿姆斯特丹、開普敦的幽靈基金經理。

紐約交易所的報價板在五點零五分突然停滯。

哈裡斯盯著最後跳動的數字:£996——比市場價高出09。

他聽見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回頭看見華爾街聯合體的首席交易員正癱在椅子上,手裡的雪茄燒到了指節。是誰他的聲音發顫,是誰在接盤?

伯克郡的電報機開始密集鳴響。

康羅伊站在窗前,看著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靄,落在書桌上那疊剛列印的資產報告上:淨增843萬英鎊的數字在晨光裡泛著金光。

他拿起詹尼從布裡斯托爾發來的電報,上麵是她慣用的花體字:73位商人完成兌換,航運公司賬戶到賬£12,700。

樓下傳來馬車的蹄聲,是送早報的郵差。

康羅伊開啟《金融紀事報》,頭版標題的油墨還未乾透:誰在操縱黃金?

答案不在法蘭克福,而在伯克郡。他將報紙折起,夾進《國富論》的扉頁——那是詹尼送他的三十歲禮物,扉頁上寫著:致改變規則的人。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愛麗絲抱著一摞牛皮紙檔案袋走進來。

她的發梢沾著晨露,眼睛裡閃著差分機運轉時特有的幽光:康羅伊先生,最新的市場資料她頓了頓,將檔案袋放在書桌上,需要現在輸入差分機驗證嗎?

康羅伊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伸手按在檔案袋上。

紙張下的數字還帶著油墨的溫度,像某種正在蘇醒的巨獸。等詹尼的航運資料到了。他說,聲音裡帶著某種期待的低啞,然後讓齒輪轉得再快些。

愛麗絲轉身走向牆角的差分機,黃銅齒輪在她指尖輕觸下發出細微的嗡鳴。

陽光穿過她的發梢,在刻著渡鴉圖騰的操作檯上投下光斑——那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新的刻度。

黃銅差分機的齒輪在愛麗絲指尖發出細密的嗡鳴,她垂落的栗色發梢掃過操作檯上的渡鴉刻痕。

這是第七次迭代的程式,她除錯了整整三個月——當最後一組市場資料通過銅製介麵注入核心時,差分機頂部的水晶棱鏡突然泛起幽藍光暈,像是深海裡浮起的磷火。

康羅伊先生。她的聲音輕得像書頁翻動,卻讓正凝視窗外的男人立刻轉身。

他的金絲眼鏡在晨光裡閃了一下,停駐在差分機吐出的第一張紙頁上:南義大利鐵路融資失敗率897?尾音帶著微不可察的上揚,像是棋手終於等到了對手的破綻。

愛麗絲的手指撫過第二張紙,指節因緊張而發白:更關鍵的是這個——羅斯柴爾德的地中海航運股權,三個月內縮水14。她突然抓起鵝毛筆,在報告邊緣快速寫下一行批註,墨跡未乾便推過去:當人們開始相信憑證背後的係統,而非黃金本身的顏色,舊神就開始腐朽。

康羅伊的拇指壓住兩個字,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想起三年前在倫敦交易所,羅斯柴爾德的代理人用金鎊拍桌的聲響,想起那些老貴族撫摸金幣時發亮的眼睛——原來摧毀他們的不是更重的砝碼,而是讓天平本身失去意義。影印七份。他將報告退回,柏林、維也納、聖彼得堡的匿名信箱,今天必須寄出。

明白。愛麗絲將紙頁塞進複寫機,黃銅滾軸轉動時,她瞥見康羅伊袖釦上的渡鴉圖騰與操作檯上的刻痕重疊,像某種古老預言的兌現。

書房門被叩響三聲,節奏短促而遲疑。

康羅伊抬腕看錶:五點十七分,比約定時間早了三分鐘。

查爾斯·霍華德推門進來時,西裝領口的褶皺出賣了他的不安——這個紐約證券交易所的經紀人,此刻正像個等待訓話的學生。

庫克召集了五家華爾街巨頭。霍華德沒等落座就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他們要發起輿論戰,指控我們操縱市場。他從內袋掏出半張撕碎的便簽,邊緣還沾著咖啡漬,但範德比爾特的人不想摻和,我聽到他們在走廊裡吵

康羅伊的指尖在書桌上敲出規律的點,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當霍華德的話音落地,他突然抽出抽屜裡的牛皮紙信封,封麵上用紅筆寫著任務b-7明天正午,去布魯克林碼頭,找戴銅頂禮帽的男人。他推過信封,他會給你一箱《紐約時報》的印刷樣張,上麵有

等等。霍華德突然按住信封,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我不想再當傳聲筒了。他的藍眼睛裡浮起某種灼熱的光,我想知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書房裡的掛鐘滴答作響。

康羅伊望著這個被策反時還唯唯諾諾的經紀人,此刻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像在吞嚥某種長久積壓的疑問。我們在重建一個世界。康羅伊摘下眼鏡,露出眼底少見的銳利,其中每個人都能決定自己的價值,而不是被黃金的重量、姓氏的筆畫,或者倫敦某個老混蛋的點頭搖頭所定義。

霍華德的手指緩緩鬆開信封。

他望著康羅伊書桌上那疊還帶著墨香的資產報告,突然想起上週在華爾街,一個賣報童舉著《金融時報》喊康羅伊的紙比黃金值錢——當時他隻當是噱頭,此刻卻覺得那童聲裡藏著某種震顫時代的力量。我懂了。他抓起信封,轉身時西裝下擺掃過椅角,我會把樣張送到。

門合上的瞬間,晨霧突然開始消散。

康羅伊走到陽台,泰晤士河的輪廓像被擦去蒙塵的鏡子,漸漸清晰起來——運金船隊正排成黑灰色的長列,向格林威治方向緩緩移動,船首的金漆在晨光裡泛著冷光,像一串被串起的死魚眼。

叮——

書房裡的電報機突然發出異常的長鳴。

康羅伊轉身時,看見列印紙正以不尋常的速度吐出,字元排列扭曲得像被風吹亂的樂譜:

goldboweddolrtrebledeneiesfractured

nowesthetrueweight

thescaleisnotbanced—itisbegrefed

最後三個字母a在列印頭下閃爍三次,然後徹底熄滅,彷彿某種暗號的中斷。

康羅伊摸出懷表,秒針正指向五點五十九分——距離教堂晨禱的鐘聲,還有七下。

他回到書桌前,翻開黑色賬簿。

鵝毛筆尖懸在紙頁上方停頓片刻,終於落下:4月15日,第一階段終結。

黃金已臣服,人心初動。

下一步——讓全世界學會,如何數真正的金幣。

遠處傳來第一聲鐘響。

康羅伊合上賬簿時,瞥見詹尼今早留在壁爐上的便簽:航運資料已隨早班郵車出發,預計六點三十分抵達。他將便簽折成小方塊,放進胸袋貼近心臟的位置。

第二聲鐘響時,他聽見樓下傳來馬車的蹄聲——是郵差送來了柏林的回電。

第三聲鐘響裡,愛麗絲抱著複寫好的報告走出書房,發梢沾著的晨露在廊燈下閃了閃,像極了差分機棱鏡裡的幽藍光芒。

第七聲鐘響結束時,康羅伊望著泰晤士河上漸次亮起的航標燈,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雪夜,他在武漢的舊書店翻到《資本論》時,書頁間夾著的乾枯銀杏葉。

此刻他終於明白,所謂改變曆史的齒輪,從來不是某個天才的發明,而是無數雙推它的手——包括那個在紐約碼頭等待的經紀人,那個在布裡斯托爾簽合同的老糧商,那個在差分機前除錯程式的女學者,還有此刻正隨著晨霧消散的,所有相信紙比黃金更重的人。

六點二十七分,康羅伊從抽屜裡取出那把刻著渡鴉的銅鑰匙。

鑰匙在晨光裡泛著溫潤的光澤,像某種即將蘇醒的巨獸的瞳孔。

他將鑰匙輕輕按在賬簿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壓痕——這是給六小時後,泰晤士河畔那場沉默清算的,第一個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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