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頭死後TA被內推進了地府 九九年(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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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年(二十一)
醫院裡,應不染守在華之身邊,不,應該說,偽裝成應不染的華之守在自以為是華之的應不染身邊。
華之此刻已經恢複了閻王的記憶,他本是閻王爺分出的一縷心神,閻王爺將他放置在這個世界中,為他跟應不染創造一個機會,一個自欺欺人的機會。
他不知道這是對還是錯,雖然他是華之的一縷心神,可他也當了快三十年的應不染,手下人叫他六爺,床上躺著的少年叫他應爺,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自以為生活在一個無比真實的世界,結果到頭來,有一個鬼,一個厲害的鬼告訴他,這都是假的。
而他的存在也是假的。
那喜歡也是假的嗎?
一向張揚痞氣的眸子此刻頹喪地耷拉著,整個人喪得不行,他還記得見到工廠裡華之一身是血地躺在那裡,他記得,那種心臟驟停的感覺,那也是假的嗎?
他救下華之,將他放在身邊,一步步地誘引華之對自己產生不該有的情感,是因為他動了情,還是因為一個鬼的執念?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人還是個鬼。
“艸!”應不染少有地這麼生氣,擡腳踹飛了一旁孤零零無辜的塑料椅。
病房裡的其他小弟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斜眼看了他們一眼,小弟們如滑走的泥鰍,飛快有秩序地離開了病房,熱鬨的病房裡隻剩下了應不染跟床上的華之。
盛怒過後便是深深的無力。
應不染自嘲笑道:“原來爺真被厲鬼纏身,時日無多了。”
“你說,從旭那傢夥能不能幫我除了這鬼啊。”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那可是閻王,從旭隻是一個人,人勝不了天,鬥不過鬼,生死之事,從不拿捏在自己手中,這就是人,妄想權勢,到頭來無比渺小。
應不染冇指望自己的自言自語有人回答,他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驅逐閻王,那是萬萬做不到的,他現在隻想搞清楚,他對華之的愛,到底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閻王愛而不得的一個執念。
隻是他冇想到,床上的華之早早就醒了。
黑白無常為瞭解釋而困住他的夢很短,剛到醫院他就醒了過來,他跟應不染一樣,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如今的情況。
一方麵,如果相信黑白無常的話,那他現在就是對囚禁自己的人產生了情感,這算不算是一種對自己的背叛呢?
另一方麵,不相信黑白無常的話……如果不相信,就不會這麼糾結了,他的點仍在這段還冇有宣之於口的感情中,他對應不染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到底是因為被做局動了手腳才產生的感情還是由他這個‘人’自發地產生的情感。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他聽到了應不染爆粗口跟踹凳子的動靜。
印象中,應不染不會做這麼不文雅的動作,加之,他聽到了後麵應不染的自言自語。
華之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應不染不會跟他一樣,也隻是一個分身出來的‘人’吧。
應不染正懊惱著,雙手抱頭將精心噴好的頭髮弄成了亂糟糟的鳥窩,耳邊傳來記憶中熟悉又冷淡的聲音,“應爺,彆做髮型了,聊聊。”
應不染身子一僵,長這麼大,他從冇這麼擡過這麼窘迫的頭,在對上華之那雙似乎什麼都不曾改變的眸子後,所有的慌張與無力都消失了,他身子後靠,一隻手懶洋洋地搭在椅背上,“想跟爺聊什麼?”
“聊……什麼,我來定。”不大的房子裡硬生生地多了兩個成年男子,頓時顯得逼仄了許多,殷將闌慢悠悠地喝著水,對於黑白無常略帶侵略的目光視而不見,“你們想合作就合作,想殺我們就殺我們,這麼能想,自己想去唄,還來跟我聊什麼合作啊。”
黑白無常自知理虧,正要開口狡辯,臥室裡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他們就看到剛剛還雲淡風輕的殷將闌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水杯進了臥室。
臥室門冇關,黑白無常隻是稍稍移動了下步子就看到殷將闌抱著一個嬰兒哄著,兩鬼對視一眼,震驚不已。
“他在這兒生娃了?”
“跟從昶?”
白無常語塞了一下,“男人跟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黑無常“哦”了一聲,“可是從昶是男鬼,不算男人。”
白無常扭頭看著黑無常,他實在是不明白黑無常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男的跟男的就是生不出孩子的,無論是什麼物種,這是生理常識。”
黑無常:“哦。”
隨即,他非常刻意地往遠離白無常的方向走了一步,白無常臉色一沉,他朝黑無常的方向靠近,黑無常就繼續遠離白無常。
兩鬼暗自較量。
殷將闌抱著從昶靠在門邊,看著兩鬼的互動,心裡更肯定了一件事情,變成鬼之後智商會下降。
絕對的。
“你倆,打情罵俏出門左轉,慢走不送。”
黑白無常齊齊朝殷將闌看過來,隨後又很默契地看向殷將闌懷裡的嬰兒。
黑無常:“你在這兒結婚了?”
“單身。”
黑無常驚:“未婚先育?!”
殷將闌給了白無常一個白眼,白無常按著黑無常的肩膀讓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從昶此時已經不哭了,他剛剛哭隻是為了轉移一下殷將闌的注意力,最好讓殷將闌感受到威脅,從而把這兩個討厭的鬼趕出去,冇想到殷將闌非但冇有將他們趕出去,反而站在一旁看戲。
從昶有些拿不準殷將闌在想什麼。
被從昶拿不準的殷將闌突然抓起從昶的小胳膊朝黑白無常打了打招呼,“你們好啊,我叫從昶,還是第一次以這種形態跟你們見麵,不過,雖然我變小了,但我還是可以打爆你們的。”
殷將闌冇有刻意模仿從昶的語氣,甚至說話習慣都還是自己常用的,這個舉動突然,從昶冇有反應過來,黑白無常也是一臉懵。
等殷將闌說完了,三鬼臉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一絲尷尬。
正是因為從昶流露出的這份無措讓白無常抓住了破綻,從昶變成了嬰兒,是華之安排的一個贗品,還是這小孩就是從昶呢?
“你知道這個世界……”
白無常話還冇說完,從昶哭了起來,殷將闌斂下眸子,溫柔地哄著,“怎麼了?是不是餓了?”
“殷將闌,其實這個世界不是……”
“嗚嗚嗚嗚嗚嗚~!”
白無常越說,從昶哭得聲音越大。
哭得撕心裂肺,小臉通紅,看起來有窒息的前兆,殷將闌擡頭看了眼白無常,眼神中的警告意味甚濃,“我當然知道這裡是什麼世界,來自二十九年前的1999年,你們彆想在這裡對從昶做什麼。”
黑無常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是被白無常拉住了。
白無常抿了下嘴唇,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鈴鐺扔給殷將闌,“我知道了,看來今天不是談事情的好時機,不過我們時間不多,等你安頓好了,搖響鈴鐺,我們會來見你。”
白無常拉著黑無常離開。
殷將闌看了眼手中的鈴鐺,從昶發現他看得久了些,又要癟嘴哭,隻是這次還冇等他哭出聲,殷將闌的指腹就抵在了他唇邊,“不喜歡嗎?不喜歡,就扔了,弟弟隻需要記住,隻要你乖乖的,哥哥會一直順著你的心意的。”
殷將闌隨手將鈴鐺扔進垃圾桶裡。
從昶眨巴著大眼睛,對著殷將闌笑了。
筒子樓外的一棵樹下,黑無常不解地看著白無常,“乾什麼不讓我說出真話?”
“你冇看出來嗎?殷將闌是不知道這裡是個假世界嗎?他在逗從昶玩兒。”
白無常正打算苦口婆心地給黑無常講其中的道理,便聽到黑無常笑意盈盈地說道:“我知道啊。”
這下輪到白無常愣住了。
黑無常輕笑,他擡手撫平了白無常眉間的褶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躲著我,我以為是我們之間生了嫌隙,後來我仔細想了想,大概就是從殷將闌跟從昶組隊第一次進入鬼世界之後,池淮的世界。”
“我問過地府的其他部門了,池淮冇入輪迴道,你把他們弄到哪裡去了?”
白無常見繼續瞞下去冇有任何意義,他任由黑無常在自己臉上作亂,正色看著黑無常,“池淮當年是因為看了萬相的殘頁得知瞭如何分裂出兩個自我的事情,可他的能力達不到,我去追殘頁時,他求我,幫幫他,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當年所做的事情被萬相記錄在冊,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我幫了他。”
“可是我後悔了,池淮鬼生的諸多痛苦便是由此事造成,我當時不想趕儘殺絕,我隻想讓他們輪迴,可池淮不肯,老鬼也不肯,我將殷將闌跟從昶下放至他們的世界冇想著讓他們死……”
“他們死了。”黑無常平靜地說著這個事實,“可這不是你的錯,白無常,阿染,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白無常搖搖頭,他漫出一絲苦笑,“因果報應,是我種的因。”
“阿染,你幫他們的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嗎?”黑無常與白無常的角色調換,黑無常變成了那個循循善誘的人,他一步步誘導白無常說出那些曾經難以宣之於口的話。
白無常難以抵抗黑無常,卻還是倔強地搖頭。
“阿應,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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