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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春色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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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魔

謝今淮拿著和離書的手不停顫動著,
眼眶裡氤氳著水氣??,卻又陰霧沉沉,宛如一潭死水。

須臾,
他感覺喉頭??一陣腥甜,再也克製不住一口鮮血噴出,
鮮紅的血跡落在和離書上。

正律和正言臉色齊齊一變:“公??子!”

謝今淮死死捏著和離書,泛紅的眼睛帶著毀滅一切的陰鷙,
沉聲道:“都滾出去!”

正律、正言帶著問芙退下。

問芙在退下前,
丟下一句話:“小侯爺,
姑娘所求不過是??一身自由。”

這話就像是??鐵錘,
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把??和離書緊緊貼在心口,
好似隻??有這樣能感受到蘇挽箏最後的溫度。

可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望著斷垣殘壁。

隻??見殷紅的血從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一滴滴滲出,
但他好似沒有感覺般,眼底一片死寂。

嘴裡喃喃隻??唸叨兩個字,
“阿箏。”

他不懂。

她那麼??嬌氣??,
又怕苦,
又怕疼。

怎麼??會……

怎麼??會**?

——“姑娘寧願死,
也要逃離……小侯爺身邊。”

問芙的話好似魔音,在他耳邊響了一遍又一遍。

寧願死,也要離開我。

阿箏,
你當真恨我至此??嗎?

謝今淮心口好似被淩遲,痛不欲生。

她真的好狠。

讓他不得不接受自己逼死摯愛的結果。

也讓他骨子裡生來的驕傲被一寸寸打斷。

謝今淮臉上再無血色,
眼底更是??慘白一片,
整個人都顯得支離破碎。

一天一夜過去,許久未說話的他再次開口,
聲音沙啞不堪,帶著顫音:“拿筆來。”

正律連忙把??筆墨遞到謝今淮跟前。

謝今淮拿起筆,
冷白如玉的臉頰沾了不少血跡,顯得脆弱又沉寂。

他指尖輕顫著在和離書上簽下“阿硯”的名??字。

他是??以阿硯的身份娶了她,如今與她和離的也該是??阿硯。

看著並列在一起的兩個名??字,謝今淮心口傳來鈍鈍的疼痛。

倏然間,他想起與她的新婚之夜,她沒有鳳冠霞帔,隻??有廉價的嫁衣。

可她本就生得極其明豔,如今不過略施粉黛,美得更是??驚人,眼底帶著對他濃稠的愛意。

她說:“阿硯,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娘子了,你以後要愛我疼我,不許對我不好。”

那會兒的她媚骨天成,臉上的笑儘顯嬌憨。

他怎麼??捨得說不好。

還有他決定回上京時,他看到她躲在門後,眼睛閃爍著不安望著他。

等他過去,她不再如以往一樣朝他撲來,而是??惴惴不安問:“阿硯,你……不要我了嗎?”

他覺得她很傻氣??,從他要她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想過不要她。

知道他要帶她上京,她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來,儘管依舊忐忑,可眼神裡也充斥著對他的信任。

可他……終究不再是??那個阿硯。

謝今淮手下不自覺地用力,那支筆瞬間被折成兩段。

簽完字,他把??和離書以及那半塊沾血的風鈴碎片扔在了黑黝黝的殘垣斷壁之上。

沒有猶豫,沒有不捨,隻??有一片漠然。

做完這一切,謝今淮薄唇微抿,神色一貫的清冷和漠然,好似之前瘋魔的人不是??他。

他沉沉道:“回府。”

*

益和堂,謝老太君拿著佛珠靠坐在軟榻上,尤嬤嬤一臉憂容走了進來。

“老太君,小侯爺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了,這鐵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傷……這可如何??是??好?”

三天前,小侯爺從雲莊回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狼狽至極的小侯爺,他臉色慘白,隱隱透著一股青色,唇角帶著乾涸的汙血,漆黑的眼眸再也沒有了意氣??風發,隻??有死氣??沉沉。

謝老太君麵色不虞,恨鐵不成鋼道:“為了一個女人,他真是??出息了!”

可想起孫兒病態的模樣,她滿是??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映月,你說我真的錯了嗎?”

尤嬤嬤一愣。

老太君第一次露出後悔的神色還是??二十多年前謝大小姐離世??時。

謝老太君:“倘若當日??我讓那個女人進府,阿淮是??不是??不至於??會如此???”

尤嬤嬤暗暗歎了口氣??,徐徐道:“這不怪老太君,誰能想到小侯爺為了她能做到如此???”

謝老太君蒼老的眸底帶著哀傷,又帶著一絲欣慰:“這點倒是??隨我們謝家人,不隨……那人!”

房屋內,再次寂靜起來。

謝老太君問:“四宜堂可有派人過去看看?”

尤嬤嬤神色微頓,說:“老夫人……忙著準備聘禮到蘇家提親。”

“阿淮到底是??掛在她名??義上的兒子,她倒真不怕讓府邸下人看笑話!”謝老太君把??手中的佛珠“啪”地一下放在案桌上,臉色驟沉。

這些??年陸氏對阿淮的態度,她不是??不清楚,但沒想到陸氏這麼??拎不清,謝老太君歎了口氣??:“罷了,到底是??我和老侯爺對不住她。”

又叮囑尤嬤嬤:“讓楠院的人盯緊點,等過了這段時間,他總會走出來。”

尤嬤嬤臉上依舊掛著不安心,應道:“是??。”

小侯爺……真的能走出來嗎?

楠院。

謝今淮書房的大門緊閉多日??,直到趙齊山九死一生從撫州帶回朝中大臣貪汙的證據。

趙齊山和正律一起進書房,漆黑的書房內沒有半點光亮,顯得陰測幽暗。

一盞昏黃的燈在案桌上亮起,兩人神色震驚,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曾經風光霽月的謝小侯爺。

正律自幼跟在謝今淮身側,他從未見過如此??頹廢,毫無生機的公??子。

謝今淮整整瘦了一大圈,原本出塵絕倫的麵容顯得慘白孤寂,給人一種陰戾恐懼的感覺。

趙齊山壓下心底的疑惑,跪下稟報:“小侯爺,屬下幸不辱命。”

他把??手中的證據呈遞上去,又道:“隻??是??……魏將軍留下來斷後,恐有性命之危。”

正律道:“趙將軍不必擔憂,接到急報後,我已派人前去接應魏將軍。”

趙齊山點點頭??。

謝今淮拿過證據查閱,與他之前猜測一樣,撫州貪汙案背後深藏之人就是??信南王!

不單單是??撫州貪汙案,還有李季貪汙軍餉,以及當年淮河戰役貪汙軍需,導致八萬將士戰死,背後之人也有信南王!

難怪一年前,信南王要暗殺他,是??怕他徹查貪汙軍餉,查到他身上。

倘若……不是??昌頤郡主派王府暗衛追殺蘇挽箏,暴露信南王府的死士,與當初暗殺他的事同一批,若非如此??,他還真想不到背後之人會是??受聖上信重的信南王。

謝今淮眸光森寒刺骨,拿起一旁早已寫好的摺子,和證據一起交給趙齊山。

“把??這些??呈遞給聖上。”

“是??。”趙齊山躊躇再三,“隻??是??這樣,您和昌頤郡主的婚事……”

謝今淮神色驟冷,看了眼趙齊山。

趙齊山下意識把??喉嚨還未說儘的話嚥了下去。

難道傳聞都是??假的?

小侯爺其實不想娶昌頤郡主,否則為什??麼??要他趕在婚期之前查信南王?

這些??證據一旦交上去,就算信南王是??皇親國戚,那也得抄家滅族!

昌頤郡主恐怕也難逃一死。

正律給趙齊山使了個眼色,趙齊山心領神會,忙道:“屬下告退。”

等趙齊山走後,謝今淮突然說:“她不喜歡蕭馨月,我便??不娶蕭馨月,蕭馨月想殺她,我便??要蕭馨月的命,我為她報仇,你說,她會不會開心一點?”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蘇挽箏。

正律猛地跪下:“公??子,姑娘已經去了,您……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謝今淮眼眸輕顫,大手撐著額頭??,隻??覺得有密密麻麻的針在狠狠紮他,讓他痛不欲生。

一想到她**而亡,謝今淮幾乎無法呼吸,“她最恨的還是??我。”

恨我,騙她!

恨我,沒有保護她!

恨我,逼她致死!

正律道:“姑娘隻??是??不知道公??子為她做了那麼??多。”

彆人也許不知道,但一直跟著公??子的他卻一清二楚。

公??子步步謀劃,就是??為了姑娘能夠名??正言順進入謝侯府。

他讓趙齊山和魏序言前往撫州調查,就是??想徹底扳倒信南王,這樣和昌頤郡主再無瓜葛。

公??子又擔心老太君還會逼他娶世??家女子,所以早早寫好了另立府邸的奏摺。

為了娶姑娘,公??子早已做出脫離謝侯府的準備。

哪怕公??子知道這樣做,相當於??與謝侯府決裂,以後再也無法得到謝侯府的支援。

可公??子依舊一如既往。

這些??姑娘都不知道。

但凡姑娘再等等……

謝今淮按住太陽穴的大手驟然收緊,手背青筋凸起,他擺擺手示意正律退下。

書房的門再次關緊,謝今淮拿起案桌上一直放著的和離書,想起蘇挽箏最後留給他的話。

——“阿硯,這一年來你可曾有過一刻把??我當作你的妻子?”

曾經他並未將她當作妻子,因為他知道他的妻子必將是??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子,不會是??她。

他隻??是??想著把??她帶回京,給她名??分??,讓她永遠陪著他。

可她狠狠紮根在他心底,他開始為她籌謀,也隻??是??想給她尊貴的身份。

直到後來,他想舍棄一切,娶她為妻,可太晚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傷過阿箏的人都處理掉。

若有必要,也包括他自己!

翌日??,信南王參與三大貪汙案件證據曝光,殘害無數百姓,淮河戰役八萬將士都因他的貪念而犧牲,聖上勃然大怒,當場下令將信南王和林水年等人抄家滅族。

信南王府被重重官兵包圍得水泄不通,尚且不明真相的百姓們站在外麵圍觀。

信南王蕭文??拓和他的王妃以及一眾姬妾子女都被官兵拿下,昌頤郡主神色慌亂,緊緊貼著信南王妃。

等她看到院中持劍而立的謝今淮,她眼底一亮,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脫官兵的禁錮,直直地朝謝今淮跑去。

“阿淮哥哥。”昌頤郡主害怕地撲向謝今淮,完全沒注意他周身皆是??肅殺之氣??。

謝今淮側身躲過,昌頤郡主摔趴在地上,她不明所以抬頭??看向他。

卻見他一雙幽深至極的黑眸閃爍著陰鷙,素來溫煦的麵容都變得陰鷙,好似來自修羅地獄的厲鬼。

“……阿淮哥哥。”昌頤郡主害怕極了,但求生的本能讓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阿、阿淮哥哥,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們是??聖上親自賜婚,婚期已經定了,我已經算是??謝家婦。”

她好似找到活的希望一樣,外嫁女是??可以免死的,她眼底迸發出求生的光芒。

“對,我是??謝家婦,我是??外嫁女,我不在父族內,阿淮哥哥,你帶我走……”

說著,她雙手顫抖地想要去拉謝今淮的衣擺,但謝今淮卻後退了一步。

隻??聽他冷冷道:“我從未想過要娶你。”

昌頤郡主一愣:“……阿淮哥哥。”

謝今淮目露殺意:“可你卻想殺我的阿箏。”

昌頤郡主見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宛如看一具屍體,這讓她整個人不受控製顫抖起來。

她想說她沒有,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這時,信南王蕭文??拓滿身狼狽被兩個官兵押著來到謝今淮麵前,他惡狠狠掃了眼昌頤郡主,要不是??她因為兒女私情動用府中的死士,他也不至於??暴露,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咬牙切齒道:“沒想到本王竟然敗給了你!淮河戰役你沒死,一年前刺殺你也挺了過來,謝今淮你命真是??硬啊!”

謝今淮目光冰冷如刃:“淮河戰役,幕後黑手除了你,還有誰?”

信南王聽聞,大笑出聲:“謝奕同功高蓋主,獨掌二十萬大軍,想要他死的人,何??止本王,謝今淮,你今日??功績比其父有過之無不及,你的下場隻??會比他更慘!”

說完,他奪過官兵手中的長刀,抹了脖子。

血瞬間噴湧而出,濺在了昌頤郡主身上,她瞳孔瞪大,尖叫著看著父親倒在血泊中。

謝今淮冷漠地看著信南王的屍首,眼前浮現的是??八萬將士以及他父親垂死的麵容。

功高蓋主。

獨掌兵權。

不管哪一項,都是??令人忌諱的存在。

昌頤郡主親眼看著父親自刎,嚇得臉色發白,匍匐在地,“我不想死,阿淮哥哥,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你救救我。”

謝今淮冷眼看著昌頤郡主,在得知她對阿箏動手時,她的命就不由她做主了。隻??是??當時為了追查信南王,他沒有動手。

如今……

他沉沉道:“你不該動她。”

昌頤郡主一愣,心底嫉恨暴漲,“那個賤人本就該死!她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搶人。”

謝今淮握緊劍柄,戾氣??橫生。

昌頤郡主卻笑了,笑出了眼淚。

“我是??想殺她,可真正逼死她的不是??我,是??你啊,我的阿淮哥哥。”

謝今淮臉色驟變,刹那間,腦袋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手中的長劍應聲落地。

昌頤郡主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把??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雲莊大火本就不是??秘密,她稍微一查就能查到。

看著謝今淮痛苦的神色,昌頤郡主隻??覺得心如刀割,這麼??多年他從沒用正眼瞧過她一眼,卻百般憐愛著那個賤人!

聖上賜婚時,她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痛苦,可痛苦也不該是??她一個人的。

隻??見,她惡狠狠道:“她就算是??死,也不要你!謝今淮,你就是??個可憐蟲!”

謝今淮臉色煞白,生生嘔出一口血。

眾人都被嚇到了:“小侯爺——”

謝今淮頭??痛欲裂,他沒有再看瘋癲的昌頤郡主,而是??揮了揮手示意官兵把??人帶走。

他沒跟著去大理寺,而是??來到了雲莊。

這次的他與以往不同,他在殘垣斷壁前親手栽種了一棵梅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梅樹下,此??時梅花盛開的時間已過,樹枝上隻??剩一些??凋零的花苞。

——“阿硯,以後我們住的地方也種上梅樹好不好?冬日??你就陪我賞梅,我給你釀酒。”

謝今淮心口一疼,神色蒼白低語:“阿箏,梅樹我給你種上了,明年我陪你賞梅。”

可,無人應答他。

寒風中隻??有他與孤寂作伴。

他忽然喃喃自語起來,一個平日??話不多的人,好似在與心裡的那個人訴說著自己的衷情。

“阿箏,是??我錯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人給你,命也給你,你回來好不好?”

“阿箏,彆扔下我……”

聲聲泣血,帶著絕望又帶著最後的期盼,他隻??想要一個回應。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忍受蘇挽箏的離世??,畢竟沒有蘇挽箏,他也過了二十多年,可情入骨髓,無法自拔,他終究是??太高估了自己。

謝今淮拿出匕首,漆黑無光的眸底透著一絲瘋魔。

傷害過阿箏的蕭馨月會死。

傷阿箏最深的他,也該死!

他嘴角露出一股瘋癲的笑:“阿箏,我來陪你,好不好?”

說著,手中的匕首閃過一道寒光,眼看就要刺中他心口,倏然,正律和正言跑來。

正律急切道:“公??子,屬下有急事稟報,事關姑孃的。”

他們走近,一眼就看到謝今淮手中的匕首,兩人臉色驟變,齊齊跪下。

沒等謝今淮問話,正律生怕自己說晚了,急急道:“公??子,姑娘應當沒死。”

謝今淮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正律:“你說什??麼???”

正言回道:“公??子,屬下總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又把??雲莊裡裡外外嚴查了一遍,這才??發現主臥的房屋後麵有一道牆壁並非是??燒毀痕跡,而是??被人提前鑿出的痕跡。”

謝今淮薄唇緊抿,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一字一頓道:“所以阿箏沒死,她隻??是??逃了?”

“屬下審過問芙,問芙不肯說,但在雲莊走水之前,有丫鬟看到問芙偷偷摸摸帶著個工匠打扮的人在主屋後麵做什??麼??。”

主屋門窗緊閉,但倘若後麵開了個小門,這便??是??逃生之門。

正言揣測道:“姑娘應該是??放火後,從鑿開的門出去,再趁大家救火時逃離。”

正律和正言說完,久久沒聽到公??子說話,他們心神不安抬頭??看去,卻見公??子陰沉的臉帶著幾分??病態的癡狂,雙目因為充血而變得陰戾。

謝今淮艱難道:“所以**是??假,逃跑是??真?”

看到公??子這個樣子,正律和正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或許對於??公??子來說,心愛的女人假死隻??為逃離他,這個結果並不能讓公??子好受多少。

謝今淮咳嗽了兩聲,血沫染上他蒼白的唇,顯得淒慘又妖豔。

他黑眸燃燒起一抹猩紅的幽光,一字一頓,裹著希冀和寒戾,“阿箏……”你是??不是??太狠了?

他忽而低著腦袋,背脊微彎,清雋的臉茫然至極,卻又讓人感覺到他的無助。

“你們覺得她會去哪?”

正言疑惑道:“姑娘若想離開上京,路引必不可少,可姑孃的路引早被公??子毀了,哪裡還有路引?”

要知道大晉盤查人口極為嚴苛,路引是??通行的證明,倘若沒有路引,亦或者路引造假者,都會被拿下問罪。

正律和正言陷入沉思中,既然姑娘精心策劃逃跑,就不可能沒想到路引。

可她這麼??短的時間內,上哪去弄路引?

就在正律和正言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個名??字突然從謝今淮口中說出。

“蕭如沁。”

他的聲音宛如沁入冰水,寒冷到沒有一絲溫度。

*

深夜,明月懸掛高空,街道上一片漆黑寂靜,長公??主府卻燈火通明,歌舞昇平。

蕭如沁穿著單薄的寢衣靠在水榭樓台的軟榻上,兩個赤丨裸著上身的男人半跪著給她按摩腿部和頭??部,白衣青年為她撫琴,四個女子伴隨琴聲翩翩起舞。

謝今淮帶著一身肅殺之氣??來到樓台,琴聲和舞姿驟停。

蕭如沁眼底閃爍一抹寒光,嘴角卻彎起一抹嬌媚的笑,“謝小侯爺,你莫不是??真以為本宮的公??主府是??你想闖就能闖的?”

話音剛落,一群黑衣暗衛從天而降,目露凶光看向謝今淮。

謝今淮好似沒注意暗衛的出現,他朝蕭如沁一步步走去,“深夜冒昧打擾,還請長公??主恕罪,但我有一要事,還請長公??主據實相告。”

蕭如沁眸光輕動:“你想問什??麼???”

謝今淮直言問道:“當初你給了她幾個路引?”

聞言,蕭如沁嘴角微勾,她擺了擺手,暗衛和身邊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她慢條斯理從軟榻上起身,本就穿得單薄的她,在起身之餘不免露出白如雪的肌膚,若是??尋常男子,恐怕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但謝今淮自幼在佛寺長大,清心寡慾,不近女色,後來遇到了蘇挽箏,眼裡更是??早無旁人半分??。

蕭如沁笑笑道:“敢情小侯爺又是??為了那個外室來的,不過聽聞你那個外室葬身火海了,小侯爺傷心欲絕,閉門不見客,怎得今晚好端端來問我路引之事?”

謝今淮外室身死之事,知曉的人不少,她又素來喜歡聽閒事,自然是??一清二楚。

乍一聽聞蘇挽箏離世??,她隻??覺得惋惜,然而心底卻隱隱有個猜想,雖說她和蘇挽箏隻??見過兩次,但能看出她眼底的不甘和堅韌,與她如出一轍,這樣的人怎麼??會**而死?

現在謝今淮又來質問路引之事,想來蘇挽箏的確留有後招。

她從不敢小瞧女子之能,如今更是??欣賞蘇挽箏的大膽和深謀遠慮。

謝今淮沒有搭理蕭如沁言語中的調侃,語氣??沉沉道:“長公??主,還請告知。”

蕭如沁玩味一笑:“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謝今淮道:“算我求你。”

蕭如沁一怔:“你說什??麼???”

她愣愣地看著謝今淮,卻見對方不像是??開玩笑,他是??真的在求她,因為一個外室求她。

她不禁想起皇兄曾說過“謝硯灼此??人,一身傲骨,就算對朕都難掩傲氣??,也不知將來誰能讓他低頭??”。

皇兄恐怕想不到,此??時他為了一個外室,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隻??為求她一個答案。

彆說蕭如沁愣住了,就連一直跟隨謝今淮左右的正律和正言聽到都齊齊怔住了,這麼??多年,他們從未見過公??子低聲下氣??求人。

謝今淮聲音帶著哀求的語調:“長公??主,求你告訴我,當日??你給了她幾個路引?也求你告訴我,她的下落?”

他需要有個人明確地告訴他,蘇挽箏沒死,她隻??是??逃了。

她還活在世??上的某個地方。

蕭如沁從剛剛看到謝今淮就覺得他整個人都變了,以往他內斂淡漠,可週身上下都帶著矜貴之氣??,而這會兒他陰沉孤寂,眼底更是??布滿戾氣??,好似誰敢擋他,他就殺誰!

她能看清謝今淮眼底的瘋魔,甚至覺得自己倘若說沒有給蘇挽箏多餘的路引,他會就此??消沉活不下去。

罷了。

蕭如沁說:“當日??我給了她兩個路引,一個名??為羅桐,另一個名??為慕嬈,至於??她究竟去哪,本宮的確不知道,不過……慕嬈是??江南人士。”

謝今淮寬袍下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提起的心也終於??放回原位。

慕嬈,江南。

阿箏,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多謝,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必報。”

說完,謝今淮大步離開。

雲莊,清晨第一縷光線照射在殘垣斷壁上,謝今淮從長公??主府出來後便??在這裡坐了一夜。

他發梢沾上了細密的露水,上衣被打濕了大半,隱隱可見衣裳下布滿疤痕的肩背。

此??時他漆黑的目光注視著斷梁,冰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塊留與蘇挽箏,她卻未帶走的玉佩。

半晌,他啞聲吩咐正言:“讓人準備一下,即刻去江南。”

正言道:“公??子早已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謝今淮摩挲著玉佩,細膩的玉丨身再也感覺不到她的體溫。

他的眼尾泛起一絲狠厲的執念和強勢的佔有慾念。

“阿箏,你以為跑了,我就找不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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