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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夢春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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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舌分開的時候,宋囈歡感覺自己快要熟透,從臉頰到背脊,每一處都顫栗又滾燙。

她不想停,是遲燃用了點力道,托著她的臉強迫她離開。

她還窩在他身上,他的身體顯然還沒回過神,胸口的起伏仍然劇烈。

為什麼不繼續?明明……

宋囈歡這麼想著,就這麼小小聲地在他耳邊問出來。

遲燃氣息不勻,倒是笑起來:“繼什麼續?沒名沒分的。”

宋囈歡沒說話,臉上用力靠近他。

遲燃跟她對抗著用力,沒讓她繼續吻,很輕聲地歎息:“你不會啊。”

他說完輕捏她的臉,拇指擦過她的唇,將殘餘的潮濕擦乾淨。

“你會?”

宋囈歡臉本就燙,這會更是漲得通紅,“你也隻是抱著我,我們有什麼區彆?”

遲燃耳尖泛紅,炙熱的呼吸裡帶點笑意:“行動上都是矮子,半斤八兩吧。”

他長長地歎息:“但是……真該邀請你到我腦子裡看看。”

宋囈歡有些不服氣地將手伸向他胸口,不甚熟練地下滑:“你自己當矮子,我……”

“嘶。”遲燃沒讓她摸下去,一手攥住她兩隻手腕,一手捏著她下頜,“彆亂摸,今天當不了巨人,你這純折磨我。”

說完,沒等宋囈歡繼續動作,他將她抱在懷裡,壓向胸口。

“沒乾正事呢。”他聲音自發頂傳來,“得先把曲子定下來。”

宋囈歡臉埋在他胸口,周遭全是他混亂的心跳。

“這個姿勢聊?”

遲燃半撫半按地將手放在她頭上,“嗯,就這麼抱著聊,我怕你再占我便宜。”

“哦。”

最終選定的曲目就是那首她唱過和聲的古風歌,枯。遲燃將作編曲都改了改,風格按照她的審美定製,增添許多生命力。

後來他們也沒嚴格按照排練時間執行,遲燃整天整天地待在她這裡。

偶爾她需要剪視訊,遲燃就抱著打機墊戴著耳機窩在她身後的懶人沙發上,時不時很欠揍地點評:“你最後這句都沒唱好,就剩半口氣息,就不能”

宋囈歡扭頭罵人:“要你管!”

遲燃攤手舉起做投降狀,不再置喙。

結果視訊發出來,評論裡也有不少粉絲說最後那句聽感不好,憋著氣似的。

宋囈歡就更憋氣,摁著遲燃用抱枕打他。遲燃嚷著:毆打殘疾人啦。

但也隻是嚷,沒有伸手阻攔,更沒有再像上次那樣,做那種曖昧又越界的動作。

她能感覺到遲燃在刻意保持距離,連吻都淺嘗輒止。

某次她鼓起勇氣跨坐在他腿上,很快就被他捏住雙手。

“小祖宗。”他在她兩側手心各吻一下,耳朵通紅,“你這樣我很難受啊。”

他意思很明白,不是不想,是不可以。

這話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沒讓她覺得沒麵子,又讓她開不了口追問:

為什麼不可以?差六歲有那麼重要嗎?那接吻怎麼就可以?

她一麵有些心癢失落,一麵又知足地想,保持現狀好像也不錯。畢竟更進一步,也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負擔和代價。

她依然沒想通。

她過得樂不思蜀,經手機提醒纔想起來,月中是爸爸的忌日。

“我週五要回家一趟,差不多五天。”宋囈歡說。

遲燃猶豫片刻,還是問:“陪你?”

宋囈歡拒絕:“我自己回。”

拒絕得太果斷,以至於遲燃露出點挫敗的神情,陰陽怪氣地說:“帶個瞎子確實不方便咯。”

“不是……”宋囈歡趕緊解釋,“跟你說過嘛,我家沒山沒海沒河流,是個挺沒意思的小縣城,而且正好是油菜花季,還挺臭的。”

這話都是瞎說的,她家在縣城裡,但她還挺喜歡那裡。

矮牆磚房裡掛著各家曬的臘肉,野狗貓咪站在下麵饞的轉圈,還有漫山遍野的果樹,家家戶戶都相熟,路過能隨手抓把果乾嚼著吃。

她不想讓遲燃陪她,原因還挺複雜。

大概就是,她總想著將遲燃和她生命裡那些過於真實粗糲的東西隔絕開來。

就好比她每次接到跟小姑相關的訊息,哪怕遲燃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也會刻意躲進洗手間去看。

馨馨帶來的從來都不是好訊息,所以她都會等心情平複再回來。

她希望遲燃和其他事情是她生命中的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

隻有這樣,她才能繼續將遲燃當作美夢一場,安安心心地沉溺下去。

美夢不需要有頭有尾符合邏輯,美夢更適合戛然而止。

“好吧,不去。”遲燃妥協,偏頭問,“你家在哪兒?”

宋囈歡說:“不告訴你,萬一你偷偷找來呢。”

遲燃沒有再問,很不平衡似的說:“那我也不告訴你我是哪兒的人。”

“你本地人。”她無情指出。

遲燃臭著一張臉,“宋小粉你還排不排練?怎麼那麼愛聊天。”

“你不愛聊天,那我怎麼會知道你是本地人。”宋囈歡小聲嘟囔。

遲燃手落在琴鍵上,用琴聲隔絕她不滿的抱怨聲。

剛彈完兩個段落,她手機就響起來。

“是……我媽,我接下。”

她這麼說著,心裡就升起些不太好的預感,連走出去的腳步都拖遝。

遲燃拉住她往外抽的手,“我就在這等你。”

他捏一捏她的手,又放開。

她趿著拖鞋走到陽台,關上門。她動作實在太慢,電話早已自動結束通話。

她悄悄地鬆口氣,捏著手機愣神。

沒愣多久,螢幕就亮起,是王女士的訊息。

【回來送送小姑。】

王女士有時候避讖避到近乎無情的程度,她沒說小姑去世,也沒說小姑走了,她沒陳述任何事實,就說讓她回去。

她說,送送小姑。

送送,就好像能將死亡一並從她身邊送走似的。

宋囈歡在原地緩了許久,一時說不清讓她更難受的是小姑意料之中的離去,還是王女士這句話本身。

耳邊是尖銳的鳴笛聲,她們家陽台臨路,樓下總是堵車,總有司機宣泄式長摁喇叭。

她跟果果之前看熱鬨不嫌事大,總是伸著頭比比劃劃地將樓下糟糕的路況當華容道玩。

她老家很少有這樣的聲音,在她心裡這就是城市的哭聲,跟個沒長大的聒噪嬰兒似的。

就等到摁喇叭那輛車開出去,她這麼想著。

等到那輛車重獲自由,她就給王女士撥回去。

這念頭還沒在腦子裡完完整整地跑兩遍,王女士的就再次打過來。

哎,沒半點母女連心的默契。

她歎口氣,接起電話。

“票給你買好了,明天就回,正好看看你爸。”

電話接通,王女士也沒管她看沒看訊息,知不知道小姑的事,劈頭蓋臉就是這麼一句。

宋囈歡也什麼力氣跟她掰扯,隻是問:“什麼時候?”

“明天,這孩子,怎麼聽三不聽四的?”王女士低聲唸叨。

宋囈歡張張嘴,又閉上,長長出口氣才問:“我是問小姑什麼時候走的,不是問我什麼時候”

“你這孩子彆瞎說話。”王女士飛快地說,“車票發你了,收拾收拾抓緊回家。”

說完就結束通話,徒留她茫然地回憶自己說錯什麼,王女士會這麼大反應。

想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最後問那句話把自己跟小姑放在一個句子裡,有那麼點歧義,王女士不愛聽也不敢聽。

掛完電話,她依然保持頭抵在窗上的姿勢。

那輛卡住的暴躁汽車還沒能出去,她等了半天,額頭都抵得冰涼泛紅,樓下的擁堵也沒解開。

算了。

這麼想著,她轉身往回走,將聒噪刺耳的汽笛聲丟在身後,去找她的美夢。

門一開,遲燃站在正中,偏著頭聽她的聲音。

“我小姑”

話一出口,她被自己語氣裡的淡漠嚇著,沒說下去。

遲燃雙手展平,輕聲說:“抱你。”

紮進他懷裡的瞬間,她才聽見自己遲到許久的哭聲。

房間這側離那條聒噪的路很遠,聽不見鳴笛,唯有她自己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偶爾夾雜遲燃很低很低的呼吸聲。

許久後,等世界重歸於安靜。

她說:“我得回去看我爸……和我小姑。”

遲燃低聲說:“小姑是你爸爸的妹妹?”

她胡亂嗯了聲。

他忽然提到這道血脈關係,宋囈歡大約是心裡藏著遺傳厄運的秘密,做賊心虛,忽然有些緊張。

遲燃提一口氣,輕聲說:“那就不止是告彆,也是團聚。”

他說這話的同時,她發頂倏爾一涼。

她錯愕地擡頭,遲燃在她看到之前飛快地用袖子擦過眼睛,放下來的時候依然是空洞乾淨泛灰眼眸。

她伸手碰碰他的臉,“你不僅要閉眼睡覺,還會哭嗎?”

遲燃不承認:“瞎子不會哭。”

“行吧。”宋囈歡說。

“宋小粉。”遲燃忽然叫她。

“嗯?”

“但瞎子會拉二胡,也會拉二泉映月。”他說。

宋囈歡知道他在哄她開心,她很努力地扯扯嘴角。

他捏捏她的臉,還是說:“我就在這等你。”

【我就在這等你。】

宋囈歡剛坐上高鐵,就收到遲燃的訊息,還是這句話。

她很喜歡這句話,這話給人帶來期待,就像小時候坐在去春遊的車上那樣,就像遲燃跟她說你該盼生日禮物的時候那樣。

在這點上,遲燃有著與生俱來的浪漫天分,他實在太懂怎麼吊起彆人的期待,讓人無可避免地盼望與他相關的美好事物。

跟遲燃相處時,她總能從這些邊邊角角的小事裡,感受到那些殘存的、他曾被命運厚待與寵愛的痕跡。

這很糟。

真從美夢中脫離出來,她的思考方式忽然變得冷厲而真實,沒有那種冒著傻氣的甜蜜,隻有隔壁胖大叔溢位來漫過扶手的肥肉,和滿車廂讓她反胃的油膩泡麵味道。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撐著下巴望著忽遠忽近的景色,聽著列車幾乎剝奪聽力的轟鳴聲,有那麼一瞬間,升起某種夾雜著愧疚的恐懼。

列車呼嘯而過,將她從這裡載往那裡。

這裡是虧欠,那裡也是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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