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繼姐從良記 第182章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南山頂上,四個夥計再次挖開了梁慕琮那片墓地,那裡麵空空如也。
白若吩咐道,“將棺材抬進去。”
四個夥計抬著那具金絲楠木棺槨,輕輕放了下去。
“可以了,你們走吧。”白若將身上全部的銀錢給了他們。
“不用封蓋和埋土嗎?”其中一個夥計問。
白若冷冷橫了他一眼,怒意沉沉。
那夥計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走走走!”招呼著其他三人趕緊走了。
白若等那四個棺材鋪的夥計走了之後,這才掀開棺槨的蓋子。
“青櫻!”他終於敢當著她的麵叫她的名字,“我來陪你了!”
白若跳進了棺材裡,蓋上了蓋子。
白若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隻知道自己是被一對經營飯館的夫妻收養長大的,十三歲那年養父母先後病逝,他便到了雲城程府,從幫廚一路晉升到了大師傅。
府上有一位大小姐,叫程青櫻,生得玉雪可愛。他每次見到她行禮,她都會淡淡一笑,一雙眼睛藏著溫柔星光。
每每這時,白若心中不甚歡喜,他暗自收集著她的一切喜好。眾人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比如,她明明喜歡吃甜食,卻怕叫人說,每次隻是多吃兩口就不吃了。
白若便悄悄做了點心送來,卻被程青櫻拒絕了。
“你做好分內之事即可,不必顧忌我的喜好。”她粉嫩的小臉蛋,故作深沉,白若心疼她的懂事,卻不知道怎麼讓她開心。
隻能端著那盤荷花酥回了屋子,又轉身跑去廚房燒火做飯了。
等到他回到房間時,那盤子空空如也,隻剩一點碎渣子。
“誰吃的?!”白若怒氣湧上心頭,大聲質問屋子裡其他人。
“白老弟,我吃你兩塊糕點怎麼了!你彆這麼小氣啊?”馬老三剔著牙,躺在自己床鋪上,一副痞裡痞氣的樣子。
“馬老三!”白若握緊拳頭,被長期欺壓的憤怒在這一刻爆發了,他突然衝上來暴揍馬老三,其他人攔都攔不住。
“彆打了啊!”
“快住手!”
眾人一直以為白若是個老實寡言的人,可沒想到老實人發起瘋,竟然生生打斷了馬老三的腿。
本來白若應該被驅逐出府的,但是此事無意中被程青櫻知道了,她對唐氏說道:“娘,這個叫白若的一向老實,從不跟人起爭執,要不是被逼急了,又何須如此大動乾戈?這樣的忠仆錯過了,以後再招進來一個馬老三那樣的人怎麼辦?”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白若就留下來吧!”
跪在地上的白若眼神一亮,感激的看著程青櫻。
白若找到程青櫻,支支吾吾道,“大小姐,謝謝您!”
程青櫻又露出了一貫溫和的笑容,“我這有支藥膏,你拿回去擦擦傷口。”
程青櫻指了下他的嘴角,白若摸了下,立馬被疼得呲牙咧嘴。
程青櫻撲哧一笑,露出了這個年紀的孩子真摯的笑容,白若竟是看得呆了。
他拿著藥膏,暈暈乎乎走出了程青櫻的房間,露出了一個傻笑,“嘶!”
好疼!
自馬老三事件發生後,眾人對白若變得客氣許多,也不敢命令他乾這乾那。
白若沒有對被孤立的難過,反倒更自在了。日子平平平淡淡過去了。
這日,白若將柴火放進了灶台底下,生火,鍋上燉著雞湯。
他從架子上取了兩顆白菜拿出去清洗,片刻後,捧著一大盆白菜回來放在桌上,突然聞到一陣煙味兒,他走過去掀開蓋子,隻見裡麵全是沸騰的油,“呲啦!”
灶台下的火猛然竄上來,燒穿了鍋,白若避之不及,臉上全被火星子燒到,“啊啊啊!”
馬老三躲在暗處偷笑,腳邊放著一桶空了的油瓶。
白若從程家逃了出來,因為毀了臉,沒人敢要他做事,淪為了乞丐。
他餓著肚子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看到了一輛華貴的馬車,上前討要吃的。
那馬車裡坐了個清麗高雅的女子,她不僅沒有厭惡他,還給了他錢財。
白若心生感動,卻又極度自卑,隻好匆匆跑遠,等跑到了無人處,他纔想起些什麼,對那張麵孔閃過一絲熟悉感。
那馬車裡的女子,好像是……青櫻小姐?!
白若悄悄躲在程府外麵,見那輛馬車果然駛進了程府,不禁淚如雨下。
他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身,用那筆銀子給自己買了一張麵具戴上。
自此,他成為了程青櫻的影子。
她想殺程寶珠,他來替她做;她想當寵妃,他暗中替她除掉擋路的美人;她想有個孩子,他卻不知道怎麼辦了?
“白若,給我一個孩子吧!”程青櫻鮮紅的指甲劃過白若銀色的麵具,白若震驚於她的話語,一時不察,被她摘下了麵具。
白若趕緊捂住自己的臉,“娘娘,彆看我!”
程青櫻眼中閃過震驚,她想過白若毀了容,卻沒想到,這麼可怖。
但她心中卻沒有懼怕,輕笑一聲,輕而易舉扒開了他的手,“這宮裡,我相信你!白若,不管你是誰,不管你長什麼樣,我隻要你忠於我!”
程青櫻輕輕抱住了他,溫熱的嘴唇在他猙獰的傷疤上留下鮮紅的唇印,白若的血液迅速沸騰溢滿胸腔,從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喟歎:
“青櫻!”
我知道你從沒認出我,遇見你時,你才七歲,你忘記了我,卻給了我永生難忘的溫暖。
白若抱緊了程青櫻,做了一個永不蘇醒的美夢。
夢裡,她成為了女帝,君臨天下,他笑著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閃閃發光。
跟過來的禁衛軍抹了把眼淚,“弟兄們,埋了吧!”
禁衛軍們默默將土埋上,又找了些草籽撒在上麵。
程寶珠得了程嘉樹跳樓的訊息,匆匆趕到現場,禁衛軍已經將程嘉樹的屍體抬上了木板,準備運走。
“大哥!”程寶珠哭著大喊,桃紅和衛七一左一右拉住她。
“小姐,您節哀。公子已經去了!”桃紅含淚勸道。
程鶴年從城樓上下來,扶住了痛哭的程寶珠,“寶兒!”
“我誤會他了!我誤會他了!阿鶴,我誤會他了!”程寶珠嘴裡不住唸叨,情緒處在崩潰的邊緣。
程鶴年通紅著眼,將程寶摟在懷中,拍著她的肩膀,“寶兒,大哥托我轉告你,‘對不起’!”
程寶珠哭聲止住了半晌,想起了什麼。
她明白了,他是在向那天的她說對不起。
“大哥,我終於知道了你的苦衷!你快點回來啊!”
“對不起應該是我說才對!錯了,我錯了!大哥,你回來吧!”
程寶珠哭到不能自已,鼻子通紅,眼一翻,暈了過去。
深夜,忠勇侯府,書房。
程寶珠奮筆疾書寫著什麼,等到最後一個字落了筆,她揉著發酸的手腕,長舒一口氣。
正在這時,程鶴年端著銀耳羹進來,放在桌上,問她:“寫完了?”
程寶珠麵色不佳,微微點頭,“一共一百二十卷,這是我欠大哥的功課。他一直希望我認真讀書,做個好人。自從他走了之後,我每天來這裡寫上一個時辰,心緒平靜多了。”
“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程寶珠微微紅了眼眶,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
程鶴年從背後俯下身子,圈住程寶珠,看到桌案上娟秀工整的字跡,眼神一熱,輕聲安撫她,“大哥他在天上看到,一定會很欣慰的!”
程寶珠身子後仰,靠在程鶴年身上,感受著他溫熱的體溫,心中一片安寧。
“後日,我帶著大哥和元元回雲城,你一個人在家,要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內閣的摺子批不完就放一放,歇一歇,事情是做不完的,身體最重要,要勞逸結合!知道嗎?”
程鶴年聽到程寶珠細細碎碎的唸叨,不由心頭一暖,“是,夫人說的都對。那現在,勞累的夫人是不是該喝碗為夫親自熬的銀耳羹安逸一下了?”
“現學現賣!”程寶珠刮刮程鶴年的鼻子,輕輕一笑,傲嬌道,“好吧!小郎君一番心血,為妻勉為其難接受了吧!”
一陣風兒吹過,樹葉婆娑作響,昏黃的燈火微微閃動,寬大的花梨木海棠紋玫瑰椅上,小夫妻倆相互依偎。
“好喝嗎?”
“好喝!你也來一口。”
“好像過於甜了?我去兌點水。”
“不用了,挺好喝的。程閣老,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我隻是想把最好的給你!”
“你對我的這份心意,就是最好的!”
兩人相視一笑,溫情蜜語自不必說。
第二日,程寶珠來到程宅。
綿竹和鳴竹等人正在收拾行李,見到來人,“大小姐!”
“我來看看你們收拾得怎麼樣?”
綿竹答話:“都差不多了,還剩一點點。”
程寶珠眼神落到綿竹手腕上的勒痕,心神一動,“你的傷還好嗎?”
綿竹趕緊用袖子擋住傷口,“不礙事了。”
他看到程寶珠淚光閃動,安撫道:“大小姐,您彆難過。真的沒事了。傷口都結痂了。”
鳴竹也連連點頭,“是啊!多虧了大小姐您給的藥,我們的傷好得很快,現在活蹦亂跳的,一點事都沒有!”
鳴竹給程寶珠打了幾拳,腳下虎虎生風。
程寶珠破涕而笑,眾人看到鳴竹耍寶,也忍不住樂了起來。
待收斂了笑意,程寶珠正色道,“我就是在想,當初我怎麼沒早點發現宅子不對勁呢?你們也不會被程青櫻的人控製那麼久!”
程寶珠想起那個可疑的馬倌,心中一陣懊悔。
“大小姐,都過去了!”綿竹看著程寶珠,真摯道,“這不是您的錯,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程寶珠一愣。
“哎呀!我這段又背錯了?不學了!”程寶珠放下書本,賭氣道。
程嘉樹鳳眸輕佻,眼波瀲灩生輝,浮起淡淡的笑意,“這段三百二十字,你就背錯了十二個字。寶妹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程寶珠捂著嘴,看著周圍青綠色係的佈置,想起了那人,眼淚濡濕了臉頰。
寶妹妹,彆難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剩下的路,大哥不能陪你繼續走下去了,對不起啊!請你記得:要健康,要平安,要幸福!
鳴竹將一個木匣子遞給程寶珠,“我們在公子的床底下發現了這個。”
程寶珠接過木匣子,開啟,裡麵有十個小格子,標注著十歲、二十歲、三十歲……一百歲,分彆對應了十個不同年齡段的小木偶。
程寶珠看著她們頭上清一色的蝴蝶發簪,認出了這些都是自己。
她吸吸鼻子,伸手摸著每一個木偶,做工精細,連一絲劃痕都沒有,最後一個木偶拿起來時,格子下有一行小字:
祝寶妹妹長命百歲,福壽綿長!
程寶珠合上匣子,緊緊抱著,默默流淚,感動、悲傷、喜悅、悵惘一一從她眼中劃過,最後轉化為堅定。
大哥,我會帶著你的祝福,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