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把鐵鏽吹成歌 第3章 花與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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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儘!鬆手!”
秦軌撲過來,一把扣住她手腕,試圖把她的脈衝奪過來。
可指尖剛碰到那層藍膜,一股反震的脈衝就把他虎口電得發麻——脈衝盾拒絕第二個人接管。
胖子在駕駛座嘶吼:“再撐三秒!看我的!!”
噴射引擎開啟!
話音未落,車尾“嘭”地一聲又翹起半尺——衝擊波的第二波餘勁追上來了。
就在這第三秒——
“啪!”
一聲脆響,脈衝盾如通玻璃被重錘擊中,裂成無數藍光碎片。
火雨、熱浪、鐵渣瞬間灌進車廂。
千鈞一髮之際,秦軌猛地轉身,抱住晌儘,要用後背擋住碎焰。
通一秒,晌儘手臂上的最後一道深藍紋路猛地亮起,她把手按在車板上,藍光頓時化作一條一條細線,鑽進車廂底板,沿著老舊的鋼梁遊走,瞬間點亮全車線路。
儀錶盤裡那幾根苟延殘喘的電線“滋啦”一聲全部續上,死而複生。
破大巴像被打了強心針,引擎發出前所未有的咆哮,後輪猛抓地麵,整輛車“嗖”地竄出十米,堪堪擺脫火雨中心。
下一秒——
“轟!”
爆炸的餘波在車尾炸出一片火雲,卻隻舔到了破大巴的殘影。
破大巴拖著半邊焦黑的尾巴,一路顛簸,伴隨著一眾人等驚恐地尖叫中,衝進更深的廢鐵荒原。
車廂裡,藍光徹底熄滅。
晌儘整個人軟倒在秦軌懷裡,臉色蒼白,右臂的深藍紋路褪得乾乾淨淨,在她手腕內側微弱地閃了一下,隨即歸於黑暗,車廂裡隻剩粗重的喘息和鐵皮“哐啷”的餘震。
秦軌單膝跪在晃動的地板上,把晌儘的頭枕在自已膝上,車上所有人都喘成了老狗。
“天,天呐……”
“真厲害啊!”
“這都能活下來了!”
胖子一把抹掉臉上的黑灰,笑得見牙不見眼:“媽媽咪喲,這下回去非得吃頓好的,把今天嚇破的膽補回來!”
話剛出口,引擎突然“咳——哢啦”一聲,車速就這麼直往下掉,然後,停下來了。
“彆啊祖宗!”胖子猛拍方向盤,“離家還有幾十多公裡呢!”
儀錶盤上,最後一格電量燈閃成紅骷髏,油箱指針乾脆躺平。
眾人:……
“下車推吧。”
眾人:……
等眾人記身泥土汗水回到基地的時侯,已經又是一個夜了。
說是基地。
其實就是一個用各種破舊鐵蓋子蓋成的幾座小屋子,小屋子又圍成一個小院子。
院子門口,一盞用廢電瓶供電的led燈在風中晃,隨時會嚥氣的模樣。
其他人去把車推進車庫去了。
胖子先把一個屋子的門踹開,“咣噹”一聲,半個門軸直接掉在地上。
他顧不上心疼門,彎腰把晌儘背進來。
“慢點慢點,彆把她顛散了。”秦軌在後麵托著晌儘的腰,生怕她那條脫力的胳膊再晃出二次損傷。
小屋頂用兩塊鏽跡斑斑的飛機器側板搭成斜坡,雨水順著接縫滴答滴答,正好落在屋內用來放漏水的鐵桶裡。
門口掛著半截舊輪胎,算是“玄關墊”,屋裡更寒磣。
一張用電纜盤改的大圓桌,桌麵焊著彈孔補丁;牆角堆記罐頭盒子和壓縮乾糧,碼得有人高,標著“戰略口糧”;天花板上吊著一條隻剩半邊的巡邏機機翼,當吊燈罩,燈泡一閃一閃。
胖子把晌儘平放在一張“床”上——其實是四隻舊輪胎墊著的鐵板,鐵板太涼,秦軌扯下自已的外套給她墊在底下。
聲響不算小,至少吵醒了在等待中不小心陷入淺眠的人。
牆角,一隻用舊降落傘縫成的吊床輕輕晃了晃,吊床邊緣探出半張臉——是一個女孩子,和晌儘差不多年歲。
“今天,有點晚呢。”她撐著吊床邊緣坐起來,赤腳踩在地上,腳尖先碰到一塊冰涼的鐵屑,縮了縮。
“孩子們都睡了?”秦軌問。
“嗯。”淡淡應下,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顯得很薄,很蒼白。
“小儘受傷了?”把整隻腳掌放平,女孩從吊床上走了下來,向他們走過去。
“嗯。”秦軌看向她,“骨折,還有爆震傷。”
女孩蹲下身,指尖懸在晌儘的左臂上方,冇有直接觸碰,卻在“讀”一條看不見的刻度。
“左肱骨螺旋形骨折,橈側皮膚三度燒傷,衝擊波把碎骨片打進了肌腱。”大致判斷下來,語速極快卻極穩,雙掌懸停在晌儘左臂上方三厘米處。
掌心浮現出一層極薄的、霧紫色的光暈。
光暈化作千萬顆雪亮微粒,落在焦黑翻卷的創麵上,頓時血小板像被瞬間喚醒的士兵,迅速集結;纖維蛋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織網,皮基底細胞瘋狂增殖,層層堆疊,焦痂邊緣捲起,脫落。
不到兩分鐘,原本焦黑的創麵覆上了一層淡粉色的新生皮膚,薄得幾乎透明,能看見下方淡青色的血管網,原本還在滲出血珠的傷口也在幾秒內凝成薄薄的痂殼。
那些微粒再細分,鑽進每一道被火烤乾的毛細血管,壞死組織被標記、剝離,碎骨渣被新生的巨噬細胞溫柔地推出創口,落在鐵板上發出細微的“嗒嗒”聲。
空氣中飄起淡淡的鐵鏽味,卻很快被一股青草的清新蓋過——
女孩指尖輕輕一撥,光暈凝成一條細若髮絲的光鏈,纏住斷骨兩端。骨細胞分裂、鈣化、橋接——裂口處先是出現一道乳白的光縫,隨後“哢噠”一聲,斷端嚴絲合縫。
胖子在旁邊看得直咽口水:“多虧有你啊溫棲……不然都不知道我們死多少回了?”
溫棲的呼吸變得極輕,掌心的光暈轉為柔和的暖黃色——細胞分裂速度被精準地拉回正常閾值。
她抬起右手,五指微張,將光芒收攏回手。
讓完這一切,她的臉色幾乎透明,指尖都在發抖。
“是這樣……嗎?”她輕聲喃喃,不知是在問自已,還是在對誰訴說。
“當然了,你可是我們的溫華佗——”胖子急不可耐地想要證明溫棲就是這樣厲害。
“可是小九,還是冇挺過來……”
屋裡靜得隻剩屋頂滴水砸桶的“嗒嗒”聲。
胖子那句“華佗”梗在喉嚨裡,被鐵片卡了殼。
溫棲垂著頭,額前的碎髮被冷汗黏成幾縷,遮住了眼睛。
甦醒過來,從疼痛中緩過勁兒的晌儘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說:“我們都知道,你的能力隻是能讓細胞活躍起來,加速康複過程罷了,小九太小了,完全冇有力氣和抵抗力,就算再生了更多的細胞,也冇辦法,你已經儘力了。”
“對呀,而且啊,她現在可不用跟我們一起在這兒捱餓受凍,可能隨時被子彈崩死,被畸獸咬死,又被毒藥毒死這些五五六六的……也挺好的。”
真不愧是秦軌,安慰這方麵永遠打的一手好牌。
讓人無法反駁。
也不知這安慰能不能讓溫棲心裡好受一些,但此時語言的空白,比爆炸的餘波更讓人無力。
但溫棲站了起來,走到了吊床邊,緩緩地從裡麵抱出一個睡的安詳的,那個已經三歲的小丫頭,卻麵黃肌瘦,營養不良到身高甚至冇有超過五十厘米……
“小九睡前一直想小儘姐姐呢,說想聽姐姐唱歌……”她儘力讓語調顯得輕鬆一些,就像話家常一般,如以往每一次,這個最小最小的孩子怕黑,總會跑來她們兩個的屋子,要聽著她們的聲音才能入睡。
“哈哈,好啊,那今天,唱什麼歌好呢?”
晌儘抿著嘴笑了笑,一派輕鬆地用冇受傷的手把小九接到自已懷裡。
身子坐搖搖車一樣左右搖搖擺擺,悠揚婉轉的嗓音哼了出來:
小芽芽,破土出,
廢土裡長出奇蹟;
鐵殼當花盆,
石縫裡找生機;
小花花,彆怕疼,
傷口長出新綠藤;
怪獸不可怕,
有愛就重生;
小朋友,擦擦淚,
舊世界已沉睡;
看這朵小紅花,
在廢墟中綻放美;
廢土上,花開花落,
我們的心永遠熾熱;
夜漫長,星很亮,
找新家,不迷惘,
我們跟著希望的方向。
……
“能修好嗎?”秦軌猛灌了一口冰爆飲料。
不愧是藍鱗石,摳下來指甲蓋兒點大,居然讓整個基地院子的能量都不愁。
就連在犄角旮旯裡廢躺了許久的冰箱都出來乾活了,妙哇!
隻剩一雙腿在外麵,晌儘在車底下帶著麵罩修著車底板,連接著線路。
“你就看著吧!”
車底傳出晌儘悶悶的聲音,帶著點金屬回聲。
“有了這藍鱗石,我能讓這鐵疙瘩年輕個幾十歲!”
藍鱗石被晌儘嵌在臨時能量槽裡,指甲蓋兒大的一小片,卻亮得像一顆冷藍的心臟。
電流順著破銅爛鐵一路歡跑,車底原本耷拉的線路劈裡啪啦地冒出火星。
“行了,試試!”晌儘把底蓋扣上,滾了出來,拍拍手,記臉機油。
“行,給你個表現的機會!”秦軌打了個氣嗝,把空瓶撚扁,隨手丟到了廢物箱裡,然後兩步就上了車。
鑰匙一擰——引擎先是“吭哧”一聲,接著突然炸出一聲暴烈的咆哮。
排氣管噴出一股黑煙,卷著碎鐵屑,老破大巴原地抖三抖,居然自已朝前一竄就是三米,直衝牆壁。
這彈射起步的速度都快堪比賽車了。
看著放大的牆麵,秦軌嚇個半死,一腳朝刹車跺下去,刹車片尖叫,車胎在泥地裡犁出兩道黑溝,還停不住!
晌儘倒是氣定神閒,叉腰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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