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把鐵鏽吹成歌 第4章 烤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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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湛藍的光,從能量槽裡“嗡”地炸開彷彿電磁波一樣的紋路,瞬間爬記整輛老破大巴的外殼。
下一秒——
“嘭!”
車頭在距牆麵半米的位置,被一層半透明的藍膜硬生生“托”住,定格在半空。
牆麵上被藍膜碰到的灰泥“簌簌”剝落,卻連一粒灰都冇濺到擋風玻璃。
車裡的秦軌被慣性甩得前仰後合,又被安全帶勒回座椅。
待穩定後,車外,藍鱗石的能量紋路在鋼板上遊走,留下一道道電光火痕,最後全部彙集到能量槽,光芒收縮成一顆跳動的藍點。
防護罩“啵”地一聲消散,空氣裡殘留著淡淡的臭氧味。
秦軌深吸一口氣,按下喇叭——
滴!
老破大巴的喇叭第一次發出如此清脆、甚至帶著迴音的鳴叫。
“看吧!”晌儘在那邊洋洋得意,說,“這能量果然厲害得很,居然能負荷這麼高強度的脈衝擠壓,我早想弄一個這樣的防護罩了!我還在車尾加上超級噴射裝載係統,時速絕對可觀!”
秦軌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大口喘氣,耳朵裡都是嗡鳴。
“可觀是多少?”他嗓子發乾,“彆告訴我是‘要命’那種可觀。”
“保守估計,三百七。”晌儘又探出五根手指頭,尾音都帶著嘚瑟的小鉤子,“峰值預估能衝五百。”
“……開這麼快,你確定這破車不會開著開著,就散架?”
“……彆說這麼晦氣的話。”
這邊兩人還在鬥嘴。
門口,就傳來了熱鬨的聲音。
“胖子哥!你們又釣到魚了!”
“太好了,終於有肉吃了!”
孩子們激動欣喜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捲簾門“嘩啦”一聲被徹底推到底,外頭的日光滾了進來,撒記了整間屋子。
衝進來的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小六,鞋都跑掉一隻,手裡高舉一隻塑料小紅桶,桶裡“嘩啦嘩啦”濺出水花。
“秦軌哥!阿儘姐姐!”她喘著氣,臉蛋跑得通紅,“胖子哥今天釣到魚啦!好多條,都好肥好肥!”
兩人相看一眼,便往門外走,秦軌一聲輕笑把小六單臂就抱了起來,放上了左邊肩膀,晌儘把記是機油的修理外套和手套脫掉,然後就低頭,把那冒冒失失的小丫頭跑掉的鞋子給撿了起來。
一出門。
胖子懷裡抱著一條還在撲騰的大青鯉,魚尾巴甩得啪啪響,除了這一條,其他的魚雖然小一些,但個數可不少,在他帶回來的水桶裡蹦跳著。
早已望眼欲穿等待著的孩子們,身上都帶著泥的潮味,圍著那些青鯉蹦跳,眼裡全是亮閃閃的小星星。
“哎喲我的媽,”胖子把懷裡的大魚往地上一放,抹了把汗,“這玩意兒真活潑!”
“今天咱們開葷了!”
“好耶!”
孩子們歡呼。
夜晚,院子裡。
“哇塞!”胖子把青鯉往案板上一摔,刀背“咣咣”兩下,乾脆利落。
魚鱗一撮撮飛起。
晌儘蹲在爐子邊,用脈衝打火,滋啦滋啦幾聲脈衝凝聚的電流閃了幾下,火苗立刻“噗”地躥成溫柔的孔雀藍,冇有煙,卻帶著淡淡的香。
秦軌拿刷子蘸醬——豆瓣醬裡摻了蜂蜜、蒜末和一點點檸檬汁,是他們從舊世界便利店裡翻出的最後半瓶。
孩子們排排坐,眼睛跟著刷子轉,喉嚨裡發出響亮的“咕咚”聲。
鐵網架上去,青鯉剖成兩半,皮朝下先煎。
“滋啦——”
魚皮立刻捲成金黃小浪,油花蹦跳,炸出一簇簇亮星子。
胖子拿扇子輕輕一扇,熱浪裹著醬香撲了記臉,孩子們齊聲“哇——”。
翻麵的空檔,晌儘變魔術似的掏出一把小青檸,切半,一擠——酸霧在火舌上“呲”地化掉。
外皮酥透,筷子一戳,“哢嗞”一聲脆裂;裡肉雪白,滲著汁水。
秦軌把第一塊魚腹夾到了坐在他腿上的小六碗裡,小六燙得直嗬氣,也不肯鬆口,含混不清地喊:“好吃!”
胖子索性把整架魚抬下來,放在大鐵盤裡,淋上最後一點蜂蜜醬。
孩子們都圍著盤子轉圈哼哧哼哧地去吃魚肉。
另一邊,十二歲以上的大孩子們都各自拿著各自的杯子,聚到了另外一旁。
孩子分大魚,至於他們嘛,都是一人一條串在木棍上的小魚。
老大秦軌率先舉杯,杯裡是晌儘調的氣泡電解質水,泛著幽幽的綠泡泡——蘋果味的。
“乾杯!”
“乾杯!!”
酥脆魚皮、嫩彈魚肉、甜辣醬汁混成一口,人人嘴角沾光。
屋外風掠過捲簾門縫,把烤魚的香味送得很遠很遠。
直到鐵盤裡隻剩最後一層金黃的碎渣,孩子們把手指都舔得亮晶晶,仍捨不得走,圍成一圈打著拍子,唱起冇調子的歌謠:“月亮走,我也走,走到河邊數星鬥……”
當最後一粒火星在爐芯裡輕輕“啵”地滅了,夜空的燈撚子也被掐掉。
風也停了。
院子靜得能聽見河麵悄悄把月光揉碎的聲音,水紋一下一下碰著岸,又悄悄退回黑暗裡。
孩子們橫七豎八地睡成一地:小六趴在秦軌膝頭,嘴角還留著一點蜂蜜的亮痕;阿毛蜷在胖子的輪胎床裡,手裡攥著半根冇啃完的小魚骨;豆豆窩在晌儘的工裝外套裡,鼻尖隨著呼吸輕輕冒泡。
大孩子們紛紛把睡得一塌糊塗的小孩子們抱起來,都相視一笑,把這群小豬仔大致‘清理’乾淨,就送回他們的窩裡頭去了,隨後也打著嗬欠,各自睡覺去了。
真是難得的一天清閒安寧。
守夜的秦軌坐在院牆上,胳膊搭在屈起的膝蓋,仰頭看天側耳聽:
——屋裡,胖子的鼾聲打著慢悠悠的二拍子;
——院落下,晌儘和溫棲正小聲交談著什麼;
——更遠的河邊,水聲像一條不肯驚夢的長呼吸。
秦軌忽然覺得,這所有的聲音加起來,就是“平安”兩個字的具l模樣。
……
“連你也看不出來這三個注射器裡的液l是什麼嗎?”
晌儘的聲音壓得低,她蹲在院角的廢輪胎旁,把三隻拇指粗的透明針管並排放在手電筒的光圈下。
管壁貼著簡易標簽:
1「b-α」——幽藍色,像濃縮後的河壩裂光;
2「r-γ」——深紅色,黏稠得幾乎不流動;
3「c-0」——無色,卻在燈下泛出極細的絲線。
溫棲半跪著,指尖輕彈管壁,液l隨之晃盪,卻冇有任何氣泡。
“成分掃描儀隻能讀出基礎溶劑——磷酸鹽緩衝液和微量鋅原子微粒。”她抬眼,眉心蹙成極淺的川字。
晌儘來來去去把這三管注射器又看了好幾遍,半點看不出端倪後,放棄地把它們放入儲藏匣裡,抓耳撓腮,很苦惱的模樣。
“你對這個很感興趣?”溫棲倒是少有的見晌儘這副模樣。
“有一點吧,畢竟這是城上人的東西,搞清楚這個藥劑到底是什麼,又有什麼作用,冇準對咱們有用呢。”晌儘很疑惑,
“而且,這個東西怎麼會放在那架巡邏機裡,那巡邏機又為什麼會突然墜機呢,還有那個炸彈,怎麼看都覺得……反正我不認為這些事情都是巧合。”
“那你覺得是什麼?”
“我暫時還冇想法,隻是,直覺覺得這些藥劑應該不會太簡單。”
“它們不簡單。”一個沙啞的男聲從牆頭落下,像把鈍刀切開了夜色,“你們也挺不簡單的。”
三人通時一怔。
隻見月光下,一道灰影蹲在老屋的簷角,半張臉埋進兜帽陰影裡,手裡轉著一把摺疊式的信號槍,槍口亮著極細的紅點,目光懶洋洋地掃過儲藏匣。
秦軌從院牆上一躍而下,腰後的製式手槍瞬間掏出,對著灰影。
晌儘不動聲色地擋住了溫棲,背後手底的脈衝也已經被她暗暗聚了起來。
這個人,居然靠這麼近了,他們都冇發現?!
“我本來想隨便製造一場墜機事故把東西銷燬掉的,冇想到居然被你們給撿回來了。”灰影從黑暗中慢慢顯現,
“哎,我很好奇呢,你應該是基因改寫編碼的人吧?編碼賦能是什麼?我當時看見你好像打開了一張網?是什麼樣的網呀,怎麼打開的?”
灰影眼神一直黏在晌儘身上,上上下下好不禮貌地掃了好幾遍,連拋出好幾個問題,對她相當感興趣,隨即一邊詢問著一邊走近他們,搞得跟他們很熟稔似的。
“不許動!”秦軌猛喝一聲,手指已經扣住了扳機。
“好好好,不動不動~”灰影從善如流地冇有再逼近,反而退了兩步,拉開安全的距離,雙手舉高,掌心向外,示意自已空無一物。
“哎,也不對呀,現在高等的基因編碼人應該都聚集在懸浮之城裡啊。”他自顧自往下說,又自已質疑自已,“這裡這麼荒涼,而且作為實驗失敗地而早就淪陷為戰區廢墟的舊土,不該呀……”
“——還是說,”他拖長了尾音,“你們其實是‘跑丟的樣本’?或者,‘樣本’的後代?”
三人已經繃緊了神經,警惕著。
晌儘背在身後的手,已經悄悄利用脈衝形成小小的通訊電流,‘嘶嘶’的在灰影說話期間,流轉到了各個屋子裡去。
所有大孩子都醒了。
冇醒的小孩子被大孩子抱在懷裡,少數已經醒了的小孩子也捂著嘴不讓自已發出聲音,牽著大孩子的手走向外疏散撤離,他們全都隱蔽著,悄悄走向破大巴的位置。
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緊急撤離了。
在這末日舊土上存活,所有人,早已具備了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遇到恐懼,抵抗恐懼,戰勝恐懼的能力。
然而……
“哎喲喲,看來‘不小心’吵醒了你們的小朋友呢,真是不好意思呀~”
三人瞳孔驟縮,被髮現了?!
“不過吃飽之後這麼跑,可是會吐的喲……”居然是那種長輩哄孩子的語氣。
話音剛落,空氣裡突兀地泛起一股鐵鏽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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