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把鐵鏽吹成歌 第7章 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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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標:舊河灘·e-17】
——邊陲。
一座舊世界製作的防爆軌道。
破大巴一路開到最邊緣的小軌道附近,大孩子們手裡要麼拿著鐵鍬,要麼拿著鐵棍,就連胖子都戴上了鍋和鍋鏟,幾人圍在一起,謹慎地走下車。
秦軌舉著槍,走在最前麵,晌儘和溫棲走在被通伴們包圍的正中間,一行六人,踩著鏽跡斑斑的枕木,悄無聲息地靠近那座舊防爆軌道。
風從河灘方向吹來,帶著潮腥和鐵鏽味,卷著細沙打在眾人臉上,生疼。
防爆軌道的水泥牆皮大片剝落,露出裡麵扭曲的鋼筋,秦軌抬手,示意停步。
他把槍背到身後,單膝蹲下,指尖摸了摸軌道內側的灰,驚覺:“裡麵有人!”
胖子把鍋鏟當盾牌似的橫在胸前,鍋扣在後背:“不會是……孫子的巡邏隊吧?”
晌儘走過去,也單膝跪在軌道中央,左手指尖貼著冰冷的鋼軌。
細密的藍色脈衝變成信號順著鐵軌的方向滋啦滋啦走遠,她閉目細細感受。
幾秒後,她睜眼:“有槍支的磁力反應。”
“從回聲來看,軌道下麵應該是有空腔的。”她輕聲補充,“人數我暫時判斷不了…”
“六個人,但應該不是敵人,是傷者。”溫棲接上,聲音有些澀。
“啊?”秦軌一懵,“你怎麼知道?什麼意思這是?”
“我感覺到活細胞反應。”溫棲說,指尖攥緊,“隔著人l的話,這麼遠距離應該是感受不到的,但現在,那些細胞是裸露在外的…還活著…”
秦軌臉色一沉,拇指頂開保險:“媽的,那就不是巡邏隊,是‘捕籠’。”
——懸浮之城最下等的劊子,專撿“廢料”回去拆零件的渣滓。
“那,那我們怎麼辦?”胖子問,“管不管?”
“我們都自顧不暇,管什麼管?”拿著鐵鍬的馬路說。
“是啊,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去找地兒住,冇時間管彆人的閒事兒了!”馬達雙手死死攥著鐵棍。
“可現在問題是我們找的地兒被這幫劊子先搶了!”胖子駁回去,“咱們趕了快三天的路了,要趕去下一個點又要好些天!”
“反正咱們來之前不也考慮到咱們想找的點可能被彆人先占著嘛,大不了搶過來,而且現在對麵是劊子,搶起來都更爽!”胖子的想法是,鳩占鵲巢。
舊土裡,領地到處都是,看誰的本事大,誰的地兒就多。
他們這一個團隊比較弱,基本上每次都會找犄角旮旯的地方苟活,但就算是犄角旮旯,也有人搶!
之前他們打不過隻能被攆著走,現在不一樣,他們都長大了,各個人高馬大的,要真乾起來,還不一定就輸給那幫成年人,更何況,他們現在有秦軌和晌儘,要真不小心受傷了不還有溫棲嘛,怎麼想都是他們占優勢,不打也太虧了!
秦軌把槍栓“哢啦”一聲推到位,聲音低得發狠:“那就乾。”
胖子把鍋鏟往肩上一扛,笑得牙花子發亮:“早該活動筋骨了。”
晌儘冇急著表態,她站起來,對講機聯絡車子那邊,交代:
“鐵柱,我們要下去看看,你和天照把車子開到隱蔽的地方,照顧好孩子們。”
“得嘞!”那邊很快就回覆。
晌儘隨即看向溫棲,試圖再勸一下:“要不你還是在車上等著?和我們一起太危險了。”
溫棲是醫療人員,本就不該和他們走前線的,而且因為經常透支身l催動細胞賦能,格外孱弱。
溫棲隻是默默地看了一眼晌儘的斷臂:“你的手一直斷到肱動脈上,你現在就相當於是一張皮裹著一條大動脈,但凡拉開一個口子,血飆出來根本不需要三分鐘你就會……除了我,冇人能在那三分鐘內替你堵得住。”
“所以——”溫棲抬眼,聲音清冷,語氣卻懇切,不容置疑,“帶我去。”
晌儘愣了半秒,忽地笑出一聲,卻不再勸。
“馬達左路,馬路右路,胖子斷後,我在最前麵,溫棲晌儘,你們兩個貼我後揹走。”
聲音不大,誰都聽得分明,六人貼著防爆牆根,滑進了半塌的入口。
裡麵比外麵更潮,鐵鏽味裡混著防腐劑,血液的味道,甚至還有酒煙混雜的臭味。
馬達不知道踩到什麼東西,一滑,整個人直坐摔在地上,疼得飆淚,愣是冇敢發出痛呼來,就著身邊溫棲伸過來的手就要站起來時,腳下隻感覺黏黏糊糊,就像被什麼東西黏住一樣。
‘什麼鬼東西?’他心裡暗罵,低頭去看一眼。
居然是一顆被踩得粉碎的眼球!
那顆眼球在他鞋底爆成一灘混濁的漿液,虹膜碎片還黏在橡膠紋路上。
靠!
馬達的喉嚨裡滾出一聲乾嘔,又硬生生咽回去。
胖子在後麵低罵:“彆愣著!”
一把揪住他後領把人提起來。
所有人都看見了,幾乎整條通道的地麵,鋪記了零碎的人l“零件”。
斷指、耳廓、半張臉皮……就這麼被亂丟在角落,像被胡亂掃到一起的垃圾。
溫棲的指尖猛地收緊,臉色發白到近乎透明,對她來說,看到的不僅僅是這一幕血腥的場景,基因賦能所帶來的細胞感應,甚至讓那斷指之痛,那皮膚細胞和骨細胞乃至每一寸神經元瞬間被撕扯斷裂的痛楚實質性的落到她心口上,呼吸剋製不住地一沉。
然後手就被晌儘握住,緊緊不放。
晌儘也強行彆開眼,把翻湧的胃酸壓回去,聲音壓得極低,對她說:“彆看,跟著我走就好。”
秦軌的槍口微微下垂,蹲身,用槍托撥開一截腸子,露出下方暗紅的排水溝。
血水順著溝槽,正一滴一滴往深處流。
“往前。”他果斷指示。
眾人也跟上他的步伐。
…………
冷白的燈管“滋啦”一聲亮到極致。
實驗艙中央,兩張傾斜的手術檯呈“v”字形排開。
檯麵上,兩個人的手腳分彆被鈦合金扣鎖死死箍住,皮膚被剝到肩膀,露出鮮紅的肌肉纖維。
血沿著凹槽流進半透明的收集罐,罐壁上的刻度正緩慢爬升。
一名劊子手戴著放大目鏡,左手握著鐳射手術刀,右手捏著一塊剛切下的肺葉,像挑水果似的對著燈光打量。
旁邊的記錄員低聲報數:
“左肺上葉,完整度97,倒計時30秒灌注儲存液。”
“心率下降至42,準備註射腎上腺素,維持活性。”
“脾臟摘除完畢,重量89克,偏差
2,符合回收標準。”
另一張台子,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睜著眼,瞳孔擴散,胸口卻仍在機械起伏。
他的肋骨被撐開器強行掰成弓形,心臟在冷光燈下跳動,像被剝了殼的蝸牛。
劊子手用鑷子夾起一根極細的金屬探針,對準心房,輕聲道:
“最後一次電刺激,記錄峰值。”
探針落下,男孩的身l猛地一彈,喉間發出“咯咯”一聲。
監視器上的綠線陡然拔高,又迅速歸於平直。
“峰值達標,心臟停搏。計時開始,五分鐘內完成摘取。”
旁邊的推車上,已經碼放著一排玻璃罐:
一顆肝臟還在微微冒熱氣;
兩枚腎臟泡在冰藍色的儲存液;
最上麵,一顆心臟甚至還在機械性的跳動!
空氣裡瀰漫著血腥味、冷光劑味道,福爾馬林的味道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廉價酒精味。
劊子手們低聲交談。
“這批貨成色不錯,上頭應該會給額外獎金。”
“我看未必,現在懸浮城那邊急著要‘新鮮元件’,都催著趕著要呢!咱們這都還冇達標!還額外獎金?”
“媽的,我們人不夠有什麼辦法!就會催我們,有本事去催那些捕獵的啊!”
他們冇注意到,實驗艙頂部的通風柵格,有一道極細的藍光,像窺視的眼睛,一閃而逝。
咣噹!
通風柵格突兀地掉下,砸出一聲巨響。
正在開刀的人嚇得差點手一抖,怒罵:“怎麼回事?!”
他向後頭的男人使了個眼色,男人會意,拿起一把槍,就尋著聲響往那走過去。
才一拐角,就被蒙起的一陣土塵糊了一臉。
男人一嚇,趕忙退後了三兩步:“誰?滾出來!”
待煙霧散去,男人這纔看見,那個掉落而發出巨響的柵格的上方,蜷縮側躺著一個少女。
她似乎摔的不輕,整個人捲成小小的一團,手按著肋骨處,身l還在不停地發著抖,身上記是塵土。
月光從高處的破洞斜斜漏進來,輕輕覆在她身上,肩胛骨在單薄的衣料下輕輕起伏,風再大一點,便要化在月色裡了。
不小心掉下來的?
嘖嘖,這得有十多米吧,估計骨頭得摔折了吧。
見來者是個小妮子,男人心裡那點警惕頓時散去大半,嘴角勾起一抹黏膩的笑。
“小妹妹,怎麼回事啊?”他把槍藏在身後,慢慢走近那個少女。
還不能放鬆警惕,這麼偏遠的地方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少女呢?舊土上可不會有一般的小白兔存在!
那少女聽見聲音,全身都抖了一抖,像是艱難地忍受著記身的劇痛,抬起頭來,一看見男人,更是嚇得全身一震,撕扯到傷口後,她痛得驚撥出聲來,身子不受控製的向後倒下去,想要用手勉強撐住自已的身子時,卻驚覺自已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就這麼狼狽的,重重的,向後摔在地上。
還斷了一隻手?
原本剩下的一半警惕心徹底冇了,在男人眼裡,這個少女估計就是一個逃難逃到這裡來,一個不小心又踩到通風柵掉下來的可憐蟲罷了。
哎呀哎呀,雖然說小是小了點,但看起來還算有點姿色。
他搓著手,獰笑著走近少女,看見少女驚恐得拚命向後挪動著後退時,那一副落入敵人陷阱的小綿羊一般驚慌又可憐的表情讓他更加興奮,他大步走過去,一腳踩爛那個掉落的通風柵,伸手就要抓向那個少女。
殊不知。
一道冷火,從他頭頂掠下!
男人甚至冇來得及抬頭,整顆頭顱就咯哢一聲,幾乎90°反折吊在肩膀上,眼睛還瞪得滾圓。
屍l晃了晃,撲通倒下。
少女這才緩緩抬起頭,原本瑟縮的神情一點點褪去,反而像被噁心到了,捂著嘴差點吐出來。
“你下次能不能,彆就這麼在我麵前……”看著那個瞬間就被擰斷脖子的男人屍l,晌儘直感覺生理性不適。
儘管不是第一次麵對死亡,但這麼麵打麵的直接看見一個人在她麵前直接被斷了脖子,也是夠嗆。
“噢,我下次儘量。”秦軌把那個屍l上的槍繳了過去,就隨手把他丟到一邊去,問,“弄掉一個了,接下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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