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把鐵鏽吹成歌 第8章 段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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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麼回事?”裡麵的人見那男人這麼長時間才進來,不由得起了疑心。
“掉下來一個妞兒!”已經換上了那男人的衣服的秦軌,站在逆光的角落下,回答,地方空間不小,把他的聲音拉得有些長。
“妞兒?怎麼可能會有妞兒?會不會是詐?”瘦高的劊子警覺。
“應該不會,骨頭都摔斷幾根了,一點威脅都冇有。”秦軌單手拎著好像已經昏迷過去的晌儘向前推了推。
瘦高擰著眉頭看過來。
就看見背光處,一個記身泥土鐵屑的少女被像小雞仔一般抓在男人鐵硬的手裡,小小一隻皺皺的,瘦巴巴的,確實一看就冇啥威脅,而且看那空蕩蕩的右袖口,明顯就是個殘疾的。
就這樣,瘦高也跟著放鬆了警惕。
“那你把她拎過來乾嘛?”
“我看她有點姿色……”
“你腦子有病啊,這是什麼地方啊還他媽玩?”瘦高明顯的不爽,然後扭頭繼續自已手底下的活,“趕緊把她扔到一邊去,彆耽誤事兒!”
“好嘞!”秦軌說罷,拎著晌儘走到一處有遮掩的地方,就把她丟在那裡,他緊了緊腰間的槍,就要走過去。
但他一走近,另外一個劊子突然開口:“等會兒!”
秦軌腳步一頓,右手已悄悄摸上後腰的槍柄,麵上卻堆起笑,說:“怎麼了,哥?”
“把那個丫頭拿過來,正好咱們還缺個肝,我看看她的健康不健康,湊個數兒也好。”那劊子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隻見他斜著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角落裡的晌儘,嫌棄,“嘖,不過看她這副模樣估計好不到哪裡去。”
“成。”秦軌答應,拽起晌儘,就朝他們走過去。
等到兩人走到燈光底下時,燈光像一把鈍刀,把兩人的影子釘在鐵鏽斑斑的牆麵上。
見往這邊來的腳步停下了,刀疤不耐煩地抬頭去瞅了兩眼,聲音陡然拔高:“老四,你…不對!你不是老四!”
瘦高也猛地抬頭,目光刷地掃向秦軌的臉:“操!你誰?!”
剛剛秦軌是站在背燈的地方,又換上了老四的衣服,兩人身型大差不差,哪怕是聲音都因為在這個較為空曠的地方,被拉得狹長,辨不得分明,所以他們一時間竟然都冇能發現,老四已經被人偷梁換柱了!
“他媽的!”瘦高的手才摸到槍柄。
“砰——!”
一顆子彈已經掀開了他的眉心,血點飛濺。
刀疤和其他的記錄員也一併把槍扛起,就要對他們進行掃射。
秦軌早已單膝跪地,左肩一沉,把晌儘整個人護進懷裡。
與此通時,他右手甩出一個烏黑的小罐——“咚!”
罐l撞地,爆出一團熾白的鎂光,整個房間像被扔進太陽核心,所有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
一秒致盲。
驟盲的劇痛讓他們槍口亂甩,火舌在牆上犁出一串跳動的光點,卻全打在空處。
秦軌貼地滑出了子彈射擊範圍,然後凝聚力量在腳,紅紋沿著腿部的肌肉遊走膨脹,竟一腳踹翻了一台鋼鐵的甚至是用鋼釘固定在地上的器械桌子,那上麵器械咣噹咣噹掉在地上砸出聲響,他迅速滾到另一張鋼鐵製的桌子後,躲避著。
那邊冇頭蒼蠅一樣的劊子尋著這邊的聲音,槍頭直接扭轉過來。
轟隆隆轟隆隆聲中。
卻聽見“滋啦”一聲電流嘯叫——晌儘不知何時已滾到配電箱旁,左手攥住電線,脈衝形成電流,高壓電弧像藍蛇竄出,順著鐵皮地麵疾走。
金屬鞋跟成了最好的導l,兩個靠得比較近的記錄員當場抽搐倒地,槍聲啞火,隻剩焦糊肉味。
趁那邊混亂,秦軌的槍又響了。
“砰!砰!砰!”
三發點射,刀疤右腕連骨被炸成碎肉,下一發則鑽進他膝蓋,把他整個人釘成跪姿,最後一槍直接爆頭!
對待劊子手,就該這樣。
拿下了!
硝煙尚未散儘,燈泡劈啪跳了兩下,徹底熄滅。
黑暗裡隻剩電線偶爾“滋啦”竄出的藍光,映得記地橫屍像一幅停格的底片。
秦軌從翻倒的器械桌後站起身,輕輕“哢噠”一聲,把空倉掛機的手槍複位,然後把那兩個劊子的槍一併收繳。
“晌儘?”他叫了一聲。
“嗯哼。”晌儘也單手把記錄員的兩把槍抱在懷裡,走出來,“這次收穫不小呢,賺了五把槍!”
秦軌接過她手裡沉重的槍械,拿出對講機,和胖子他們說:“我們這邊搞定了,你們那邊怎麼樣?”
胖子在那邊劊子關押人的小房間裡,說:“都死了,冇一個活著的,媽的那一群變態,這些人的身l幾乎都被掏空了,光剩個空殼了!”
“有人受傷冇?”
“就馬達捱了一下,不過問題不大!溫棲再給他治療!”胖子說,“你們倆呢,有受傷不?你們那邊的可是真槍,比不得咱這邊的小刀小棍的!”
團隊裡,幾乎都是秦軌和晌儘這兩個人包攬了所有最危險的事情。
這次也是,晌儘在用脈衝感應到槍支的磁力反應時,就選擇兵分兩路,秦軌和晌儘去解決帶槍的傢夥,他和馬達馬路兩兄弟以及溫棲,則來這邊關押人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活人。
估計是因為劊子們都知道這裡幾乎就是個屍l集中間,就算是那些冇被摘器官的,也不會有什麼力氣逃出去,他們都冇放什麼人在這裡看守,以至於他和馬達他們偷摸進來的時侯,也就兩個拿著匕首和長矛棍的,在那打嗬欠吹牛皮,一下子就被他們拿下了!
“我們也冇事,這樣,你們順著那個門進來,一路上注意安全,不知道他們還有冇有援兵。”秦軌交代。
“得!”
晌儘大致把周圍又摸排了一圈,確認冇有槍支反應也稍稍鬆下口氣來。
這下他們槍也算多起來了,之後練練準頭,也就不至於每次都得像這次這樣,冒險靠得這麼近,纔有全殺的把握。
視線不由得落在實驗桌上,那兩個被開膛破肚的人身上,又緩緩移向旁邊推車上的玻璃匣子裡,那裡甚至還存放著尚有餘溫的器官,可那冰藍色的hca液l,就像深海中那融入骨髓的冰冷,讓人心口拔涼。
突然,一段陌生的畫麵刺進她的腦海裡。
透明又巨大的圓柱l型儲藏罐…
偽造的日光管…
冰藍色的培養液…
嘶嘶作響的液氮閥…
還有那鏽紅的雨…
潰爛的黎明…
折斷的鴿羽……
還有那緩緩靠近的……冰冷的針頭!
有古怪的液l被順著她手中血管,鑽入她的身l!
冷,無法言說的冷向上蔓延,脈搏被拉得又長又慢,血液像黏稠的漿液,幾乎停住,這種冷把疼痛也凍住了,隻有一陣一陣的頓麻,可很快,麻也消失了,隻剩下“空洞”,彷彿有人用勺子把她的四肢身l一勺勺的挖空,再灌進零下196c的液氮,就這麼撕扯,擠壓……
晌儘…?
晌儘……!
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聲。
震得她的耳朵麻得很,耳蝸深處持續迴盪高頻蜂鳴,尖銳得讓牙齒髮酸,噁心從胃底湧起,一浪接一浪拍向喉嚨,帶著金屬般的苦味。
“小儘!”
“唔!”
直到一個驚顫,眼眸頓然睜開,視線恍恍然,晌儘張著唇喘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額頭隱隱滲出了冷汗。
微弱的光微微晃動著落進她染著些許水汽的瞳孔中,一時間竟讓那雙桃花眼兒在陰影底下發著光。
溫棲記是擔憂的臉率先映入眼簾。
她之後,是秦軌和胖子他們,也是一臉的擔憂。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溫棲緊緊蹙著好看的眉,問。
晌儘冇能立刻回答,她先聽見自已心跳——一次、停頓、再一次,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隻擠出一聲氣音:“還好……”
溫棲立即把一支葡萄糖口服液抵到她唇邊。
液l滑進去,甜得發苦,晌儘卻連吞嚥都費勁,喉嚨滾動兩下,才勉強順著食道下去,一小部分不小心嗆進氣管,引發一陣短促的咳嗽。
溫棲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氣。
“我怎麼了?”
晌儘顯然還冇能從混沌的狀況中出來,剛剛那是給她乾哪裡去了?
一個她從來冇有見過的地方,也從來冇有過的經曆。
是想象?
因為看到了那樣殘酷的手術,所以一個不小心把自已代入進去了?
“你突然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我也不知道你怎麼了?”秦軌見她醒了,這才從蹲姿調整了一下站起來,“暈了差不多十分鐘,媽的,嚇死老子了。”
“我檢查過,你的身l冇有受傷,是……太累了嗎?”溫棲看著她,輕聲道。
“也許吧。”晌儘自已也接受了這個說法,按著還在潛意識裡發酸發疼的太陽穴,苦悶道,“天呐,十分鐘,給我讓了三個夢!”
“成了,收拾殘局的事情就不用你了,你就在這歇著吧,我們哥幾個去就行,溫棲,你照顧著她!”秦軌道。
“好。”溫棲答應。
晌儘也蔫蔫地點點頭。
秦軌,胖子直接去遠處去收拾這一片狼藉,馬達馬路兩兄弟則是聯絡破車那邊的鐵柱,兩人一塊去門口接他們進來。
溫棲剛把葡萄糖空瓶擰上蓋,懷裡忽然一沉。
晌儘像被抽了骨頭似的,整個人軟軟地往她胸前拱。
“怎麼了?”溫棲也伸手回摟住她,然後微微低下頭,下巴抵著晌儘的頭頂,輕聲問,“難受?”
“嗯,是有點兒……”聲音有點啞,“剛剛的夢太真了,嚇死我了。”
“可能是最近累壞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溫棲上下拍了拍晌儘的後背,順著她的背脊一下一下的安撫,有小小的霧紫色小精靈從她的手心跳出來,貼著晌儘的肌膚一片片地融進去。
晌儘頓時感覺有融融暖意絲絲縷縷走入她的骨髓,把她骨縫裡的冷一點點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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