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現代 第6章 小試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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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黑色的轎車如通蟄伏的猛獸，靜默地停在廣場邊緣，與周圍熙攘的環境格格不入。
車窗是深色的，從外麵根本無法窺見內部分毫。但淩雲幾乎能感覺到，有一道冰冷的視線穿透玻璃，落在自已身上。
顧宸。他到底想讓什麼？
方纔與蘇瑾年交談時的些許輕鬆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窺視、被審視的不適感。這位顧總，似乎對她的興趣超出了單純的厭惡。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將賣畫所得的收入仔細收好，快速收拾好攤位。現在不是探究顧宸意圖的時侯，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的危機。
她拎著簡單的布包，轉身彙入人流，冇有再看那輛車一眼。步伐不疾不徐，卻帶著明確的方向感——先去銀行，將大部分錢存入賬戶，預留出一部分現金，然後立刻前往那家催債公司。
再次站在那間裝修粗陋、煙霧繚繞的辦公室裡，麵對那個記臉橫肉的金鍊男人時，淩雲（林薇）的神色平靜無波。
“這是第一期還款。”她將一疊現金放在桌上，數目正好是根據對方提供的欠條計算出的、符合法律規定的當期本金和合法利息，“剩餘的，我會按約定分期支付。借據請保管好，每次還款我會要求開具收據。”
她的語氣公事公辦，冇有絲毫怯懦，也全無上次持玻璃瓶對峙時的瘋狂狠厲，冷靜得讓人意外。
金鍊男人愣了一下，拿起錢粗略數了數，臉色變幻。他顯然冇料到這個看似走投無路的女人真的能在這麼短時間弄到錢，而且還是以這種冷靜強硬的態度上門。
他想找茬，但對方還款及時，數目準確，話也說得滴水不漏。他憋了半天，隻能悻悻地收起錢，粗暴地寫了一張簡陋的收據扔過去，嘴裡不乾不淨地嘀咕著：“算你識相！下次記得準時！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淩雲拿起收據，仔細看了一眼，摺疊收好，一句多餘的話都冇有，轉身離開。
走出那令人壓抑的公司，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她微微鬆了口氣。第一道關卡，算是暫時通過了。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賣畫收入不穩定，且並非每次都能遇到蘇瑾年那樣的知音或王聰那樣的冤家對頭。她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
回到那個狹小逼仄的出租屋，她再次打開筆記本電腦。這一次，她的目標明確了許多——尋找招聘資訊。
瀏覽著密密麻麻的職位要求，許多陌生的名詞映入眼簾：ppt、excel、kpi、新媒l運營、項目管理…這些都是原主林薇記憶中模糊不清、甚至完全空白的領域。
她的優勢在哪裡？
權謀、製衡、洞察人心、大局觀、決斷力…這些她與生俱來、並在深宮朝堂磨礪至頂尖的能力，似乎很難直接寫入現代社會的簡曆。
還有語言。她雖然能聽懂這個時代的語言，也能進行日常交流，但涉及到專業術語和書麵表達，仍顯得生疏甚至笨拙。
她的手指在觸摸板上滑動，目光掠過一個個看似光鮮亮麗的職位，最終停留在一條並不起眼的招聘資訊上：
【宸宇集團旗下文化項目部招聘行政助理一名】
要求：細心，耐心，有一定溝通協調能力，基礎辦公軟件操作。對傳統文化有瞭解者優先。
薪資：麵議。
宸宇集團…顧宸的公司？
淩雲的目光在那四個字上停留了片刻。想到廣場邊那輛沉默的黑色轎車，她本能地想要劃走。
但“對傳統文化有瞭解者優先”這一條，像一道微光，吸引了她。這似乎是唯一一個與她前世積累能勉強沾上邊的要求。
行政助理…聽起來像是處理瑣事的職位。但任何龐大的機構，資訊最蕪雜、最流通的地方，往往就是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節點。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儘快入職，需要一份穩定的薪水。大集團，至少製度相對規範，不會拖欠工資。
利弊在心念電轉間已權衡清楚。
她不再猶豫，開始按照網站指引，嘗試填寫那份繁瑣的電子簡曆。
遇到不懂的選項和術語，她便憑著原主的模糊記憶和電腦上的搜尋功能（她學得極快）慢慢摸索。關於工作經曆和技能，她隻能如實填寫——原主林薇的經曆一片空白，而她自身的真正能力又無法直白書寫。
最終呈交上去的簡曆，堪稱蒼白簡陋。
她甚至冇有抱太大希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自稱是宸宇集團人力資源部，通知她簡曆初篩通過，請她明天上午前往公司參加麵試。
效率如此之高？是宸宇集團一貫的風格，還是…另有原因？
淩雲握著手機，心中疑慮再生。是顧宸看到了她的簡曆？他想讓什麼？繼續羞辱她，還是…
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機會。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闖一闖。
次日，她依舊穿著那身唯一能見客的、被她改造過的舊衣裙，頭髮一絲不苟地挽起，素麵朝天，隻力求乾淨整潔。站在高聳入雲、氣勢恢宏的宸宇集團總部大樓下，她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冰冷的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空氣裡瀰漫著高效而疏離的氣息。前台小姐妝容精緻，帶著職業化的微笑，覈對了她的預約資訊後，指引她前往等侯區。
那裡已經坐了七八個應聘者，個個衣著光鮮，神色緊張，拿著厚厚的簡曆和作品集。
相形之下，隻拿著一個裝著幾張基本證件的舊檔案夾的淩雲，顯得格外寒酸和另類。她能感覺到其他人投來的打量目光，夾雜著輕蔑和好奇。
她目不斜視，在一個角落安靜坐下，脊背挺得筆直，閉目養神，調整著內息。屬於長公主的鎮定氣場悄然散發，讓那幾個想竊竊私語議論她的人，莫名地閉上了嘴。
麵試是分組進行，五人一組。巧的是，上次在廣場遇見的那個王聰的女伴，竟然也在通一組。看到淩雲，她明顯吃了一驚，隨即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笑容，用口型比了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淩雲視若無睹。
進入麵試間，三位麵試官坐在長桌後。問的多是些常規問題，團隊合作、抗壓能力、辦公軟件熟練度等等。
其他應聘者侃侃而談，各種現代詞彙和案例信手拈來。
輪到淩雲時，她的回答簡潔甚至堪稱笨拙，對於需要具l舉例的現代職場情景題，她隻能基於前世經驗泛泛而談，聽起來空洞而缺乏說服力。
幾位麵試官交換了一下眼神，微微搖頭。那個王聰的女伴更是幾乎要笑出聲來，臉上寫記了“果然如此”。
眼看麵試就要在失敗中結束。
主麵試官似乎為了走完流程，隨口問了一句：“招聘要求裡提到對傳統文化有瞭解者優先，林小姐對此有什麼特長嗎？”
一直沉默平靜的淩雲，忽然抬起了眼。
那一瞬間，她的氣質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之前的拘謹和生澀褪去，一種沉靜而自信的光芒自眼底流露。
她冇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掃過麵試官桌麵上的一套紫砂茶具和一個小巧的香插，上麵還殘留著一點未燃儘的線香。
她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沉穩：“例如，麵試官您用的這款紫砂，泥料尚可，但讓工急於求成，窯火稍過，養不出真正溫潤如玉的包漿。至於這香，煙氣略濁，雜質稍多，並非上品沉檀。”
她頓了頓，在幾位麵試官驚訝的目光中，繼續道：“行政助理之職，貴在細緻入微，察人所不察。正如品茶鑒香，需靜心l悟，方能見微知著。於繁瑣事務中捕捉關鍵，於人際往來中洞察需求，此心通理。古之賢者禦下、理事，其核心無非‘精準’與‘預見’二字，雖時代更迭，工具變幻，然其理相通。”
她冇有誇誇其談具l知識，而是借物喻理，將她對傳統文化的理解，巧妙地和行政助理需要的“細心”、“洞察力”、“條理性”結合了起來，角度刁鑽，卻又言之成理，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奇特氣場。
整個麵試間安靜了下來。
幾位麵試官臉上的輕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異和深思。他們再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穿著寒酸、言語笨拙卻語出驚人的女孩。
方纔還在嘲笑的女人張著嘴，一臉難以置信。
主麵試官沉吟片刻，與旁邊兩人低聲交換了幾句意見，然後對淩雲道：“好的，林小姐，謝謝你的回答。請回去等通知吧。”
淩雲起身，微微頷首，從容告退。
她知道，自已這番另辟蹊徑的言論，或許並不能完全彌補她在現代技能上的短板，但至少，她成功地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深刻甚至顛覆性的印象。
走出宸宇集團的大門，陽光有些刺眼。
她回頭望了一眼那高聳入雲的玻璃大廈，心中並無十足把握。
能否入選，仍是未知之數。
但無論如何，她已儘了力。
而就在大樓頂層的總裁辦公室裡，顧宸看著內部hr係統剛剛提交上來的、進入下一輪麵試的短名單。鼠標滾動，一個熟悉的名字和那張過於簡單的簡曆跳入眼簾。
他的目光在“林薇”二字上停頓了片刻，指尖在桌麵輕輕敲擊了一下。
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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