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歸時 第71章 賜婚
安談硯的眼神沒有一絲波瀾。
“你劫掠商旅,殘害百姓,罪該萬死。”
劍光一閃。
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罪惡的一生,就此了結。
血腥味彌漫開來。
安談硯的劍鋒一轉,指向了癱坐在地的二當家。
二當家閉上了眼,一臉絕望。
“小王爺,刀下留人!”
江相如衝了過來,攔在了安談硯麵前。
“他不一樣。”
安談硯看著他,劍眉微蹙。
江相如指著二當家,將他的來曆一一說了。
“每次劫道,他都隻讓劫財,從不傷人性命。”
“剛才,也是他勸大當家投降。”
安談硯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二當家身上。
那人雖然滿臉頹喪,但腰桿卻挺得筆直,眼神裡沒有匪氣,隻有一絲文人的書香味。
是個人才。
安談硯收了劍。
“你叫什麼名字?”
二當家愣了一下,隨即苦笑。
“罪人,趙奕。”
安談硯看著他,又看了看那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山匪。
他開口,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整個院子。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從今日起,你們不再是山匪。”
“這山寨周圍的荒地,你們去開墾。”
“產出的糧食,七成,分給山下被你們劫掠過的流民村戶,以贖罪孽。”
“剩下三成,歸你們自己。”
他又看向山下的方向。
“我會讓各村村長,都設一本賞罰錄。”
“你們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會被記錄在上麵。”
“行一善,得一賞。作一惡,受一罰。”
“何時你們的賞,能換回一塊屬於自己的田地,你們纔算真正的新生。”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趙奕。
他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等來的不是屠刀,而是一條活路。
一條……堂堂正正做人的路。
趙奕猛地抬頭,看著安談硯,這個年輕得過分的將軍。
他忽然覺得,自己那顆沉寂多年的心,又開始跳了。
他雙膝跪地,一個響頭磕在地上。
“罪人願為小王爺效犬馬之勞!”
安談硯扶起了他。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山寨後方的一處山壁上。
那裡,正滲出一道細細的清泉。
水流不大,卻在月光下閃著光。
他走過去,伸手探了探。
水,是活水,帶著山石的清冽。
他回頭,喚了一聲。
“聽楓。”
一個不起眼的親衛,立刻上前。
“小王爺。”
“你的耳朵,能聽到多遠的水聲?”
聽楓,安談硯的貼身侍衛,聽力異於常人。
聽楓閉上眼,側耳傾聽片刻。
“回小王爺,山壁之後,水聲不絕,源頭應在半山腰,水流頗豐,並未結冰。”
安談硯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有了水,那些荒地,就能變成良田。
有了田,那些流民和降匪,才能真正活下去。
他看向趙奕。
“你對這山裡熟。”
“明日,你帶著聽楓,去找這泉水的源頭。”
“我要知道,它的水量,是否足夠灌溉整片山穀。”
下了黎陽那場雪,京城便入了春。
禦花園裡的頭一茬迎春花,開得正好。
但紫宸殿裡的暖意,卻還沒能融化掉殘留的冬寒。
當今皇上溫明謙,正對著一幅輿圖出神。
輿圖上,西北邊境的西涼府,被朱筆圈了又圈。
他眼窩深陷,看不出喜怒。
殿外傳來內侍細長的通報聲。
“太傅大人到——”
溫明謙沒有回頭,隻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林石詣躬著微駝的背,快步走了進來,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得意。
他手裡,捧著一個黑漆木盒。
“陛下。”
溫明謙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龍袍的下擺掃過冰涼的金磚。
“太傅行色匆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林石詣將木盒高高舉過頭頂。
“幸不辱命,老臣……找到了。”
溫明謙的眼皮抬了抬,緊緊盯著那個木盒,像是猜忌,又像是期待。
“開啟。”
內侍上前,小心翼翼地開啟盒蓋。
裡麵是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和一個雕工粗糙的狼頭石墜。
溫明謙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狼頭上。
那是西涼外族,犬戎部落的圖騰。
他伸出手,拿起那封信,撕開了火漆。
信上的字跡,模仿得惟妙惟肖。
內容更是觸目驚心。
西涼王府,欲用三座玉石礦,換犬戎部落的三千匹戰馬。
“啪!”
溫明謙將信紙重重拍在龍案上,胸口劇烈起伏。
他聽奏時習慣性叩擊龍椅扶手的手指,此刻因為用力,指節都泛了白。
“好一個西涼王!”
“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勾結外族!”
林石詣立刻跪了下去,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和忠心。
“西涼王手握西北兵權,又有玉礦支撐,早已是國之巨蠹,不得不防啊,陛下!”
溫明謙死死盯著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
“那依太傅之見,該當如何?”
林石詣叩首在地,聲音沉穩。
“此事尚無確鑿人證,若貿然發難,恐會逼反西涼。”
“但西涼王此人,剛愎自用,恪守成法,不懂變通。”
“西北的玉石商賈,早已對他怨聲載道。”
林石詣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
“臣以為,堡壘,當從內部攻破。”
“隻要那些商賈,肯站出來指認西涼王,此事,便成了。”
溫明謙沉默了許久。
殿內隻聽得見燭火偶爾爆開的輕響。
良久,他才疲憊地擺了擺手。
“此事,就全權交由太傅處置。”
“朕……乏了。”
林石詣躬身行禮。
“老臣,遵旨!”
隨後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殿門關上的那一刻,溫明謙臉上的暴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重新坐回龍椅,神情冷漠。
他拿起那個狼頭石墜,在指尖把玩。
“常恩。”
一個影子,無聲無息地從殿柱後閃出,跪在地上。
是皇帝最信任的貼身內侍。
溫明謙將石墜丟了過去。
“找個最快的信使,去一趟西涼。”
常恩接住石墜,不解地抬頭。
溫明謙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把這個,親自交給西涼王。”
“再替朕,給他帶一句話。”
常恩俯下身。
“請陛下示下。”
溫明謙的聲音很輕,卻比殿外的春風還要冷。
“告訴他,林太傅要用這個東西,構陷他謀反。”
常恩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溫明謙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那些開得燦爛的迎春花。
“朕的朝堂,太安靜了。”
“是時候,讓兩條老狗,先互相咬一咬了。”
這一年開春早,南苑的杏花開得潑辣,像一團燒起來的粉色雲霞。
夏昭斕正像隻矯健的貓,攀在最高的那根枝椏上,衝著樹下的溫弈墨大笑。
“墨墨,你看!我給你折最好看的一枝!”
她眉眼明亮,嗓音清脆,驚起了一樹的飛鳥。
溫弈墨仰著頭,裙擺在風裡輕輕晃動。
“你小心些!”
話音未落,一個內侍領著宮人,步履匆匆地穿過花園,直奔她而來。
為首的太監臉上沒什麼表情,手裡捧著一卷明黃的聖旨。
溫弈墨心頭一跳。
夏昭斕也從樹上利落地翻了下來,拍了拍手,站到溫弈墨身邊,好奇地看著來人。
“郡主,接旨吧。”
太監尖細的嗓音,劃破了這融融春光。
溫弈墨和夏昭斕對視一眼,一同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兵部侍郎夏啟之女夏氏昭斕,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特將爾許配與忠勇將軍楊威之長子楊慎為妻。擇吉日完婚,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