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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箏奇案 一百零四章 采花大盜是郵差,立功機會給歲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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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初七,經辦采花案的相關人等圍坐在京兆府的衙務房中,彙總著一個月來,采花賊的英勇事跡。

冬月初六,太平坊,苦主行夜路慘遭奸汙,這是已知的第一起案子。

三日後的冬月初九,京西十八裡鋪,采花賊趁夜入室,做下了第二起。

冬月十四,第三起。

在大理寺嚴密佈控,擒拿冰溜子案的嫌犯曾可之際,采花賊頂風作案。以黑巾蒙麵,自稱官差,潛入曾可家中,以刀抵胸,奸汙了曾可的幼妹和老母。

官兵衝入之時,經曆了漫長的六個數的采花賊提褲就走,躍入鄰家,從後門逃逸,沿著清明渠一路飛奔。是夜,二百餘官兵一路追捕,仍與采花賊失之交臂。

冬月二十五,第四起。

城南十裡亭,賣豆腐的趙二孃在剛剛收攤關門,其丈夫出門打更之際,被采花賊順利得手,並順手牽羊了一麻袋黃豆,預估在六十斤左右。

而第五起,就在昨天,臘月初六。

采花賊喪心病狂,在熄燈之後潛入了福田院中,總共侵害了五人一狗。

其中包括一位流浪婦女、一名孤女、一個男子女相的孤男,以及兩位在福田院當差的尼姑。

當時,護院狗聞聲而來,從采花賊的袍子上撕咬下一塊布來,而後此狗被一腳踢飛,正中肚皮。

……

彙總完了采花賊的光榮事跡,一眾默然良久。

旋即,主辦此案的京兆府堂官徐徐啟齒:“下官以為,此賊在初次偶遇苦主、嘗到甜頭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隨後,在十八裡鋪的那次事件中,眾人追趕不及,被他成功逃脫,他便在內心滋生出一種挑戰世人的情緒,彷彿在說:‘你來捉我呀,反正你們跑的不及我快,根本就捉不到。’”

沈悅冷笑道:“那後來的第三起,當真又叫他炫了技。二百餘人,無一追上,其中還包含了不少武舉出身的。”

堂官接著說道:“到了第四起,已然是駕輕就熟,手到擒來。離開現場之際,還背著六十斤黃豆,一副泰然自若,完全不怕後有追兵的模樣。簡直是目中無人,猖狂十足。”

李值雲挑眉:“負重而行,還足有六十斤,此人竟力大如此?”

堂官道:“根據所有苦主的描述,此人著實精瘦有力,力量驚人。人活於世,沒有圓滿,這偏僻之人,必有偏僻之疾呀,所以每回行事,不外乎三個數而已。”

沈悅揉了揉下巴,直言不諱:“僅僅三個數,有何快感?此賊後續,瘋狂作案,必是心理扭曲。為的不是男女歡愉,純屬報複罷了。”

堂官點頭:“沈副司此話,下官深以為然。隨後的第五起,就足以說明。他不選彆處,偏偏選擇朝廷置辦的福田院。就彷彿在他的豐功偉績之中,又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呀。”

李值雲道:“福田院中的看家犬,不是咬下一塊布來嗎?此布何在?”

堂官從公文袋中取出此布,遞給了李值雲。

拿到之後來回翻看,不過是一塊普普通通的黑色老粗布,並不是十八裡鋪時,穿的那件藍袍。

堂官眉頭深鎖:“此賊作案範圍日益擴大,足跡從京西蔓延至京南,再至西城的福田院,且對每一處地理環境都瞭如指掌。這尋常的人,隻對自己居住過的地方和當差的地方熟稔於心,而他,就如一張活地圖。每一次,都能依靠著腳力和對環境的熟悉,順利逃脫。究竟是何樣的人,方能做到呢?”

這確實是一個關鍵問題。隻要攻破此問題,答案就不遠了。

三人凝眸細思,

更夫?不對!更夫也隻對負責的區域熟悉。百事通?也不對!他隻是通百事,並不是通百路!

那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做到通百路,熟悉每一條街巷,

而且,還需做到瞭解每一戶苦主的家庭情況。比方說,楊婆子孀居在家。再比方說,賣豆腐的趙二孃,其丈夫何時不在家。

思忖半晌,李值雲突然眸光一亮:

“郵差?”

一聽郵差兩個字,彷彿一杆大錘重重的敲擊在心臟上,所有人唰地一下看向了李值雲,“是郵差!必是郵差無誤!隻有郵差走街串巷,到處送信,還時常能進入人家,瞭解人家的家庭情況!也隻有郵差,才能鍛煉出這般腳力!”

沈悅已經按捺不住了,興致衝衝的站起身來:“屬下這就前往郵傳署,親手把這淫賊拎出來!”

李值雲抬手:“莫慌!未必是郵傳署,也可能是民辦的急腳遞。”

沈悅哎呀一聲,急得跳腳:“肯定是郵傳署,在十八裡鋪犯案的時候,他穿著藍灰色的號衣呢!當時肯定是在周邊送信,沒有其他衣裳可以更換!”

“那為什麼不脫了呢?隻著裡衣便是!”李值雲冷眸問道。

沈悅齜牙咧嘴:“技高人膽大唄!他進了屋,先是勒緊楊婆脖子,再就推倒燈台,隻以為楊婆看不到呐。”

瞧著沈悅這副猴急模樣,李值雲搖了搖頭。

堂官急忙示意沈悅坐下,“先坐先坐,切勿慌張。倘若貿然前去,若是打草驚蛇,再叫他逃了,又要封閉城門,全城通緝!屆時不僅浪費人力物力,還可能把他逼急了,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沈悅悶悶的坐下了:“那就去郵傳署,叫他查一查冬月初九那天,誰人曾去過十八裡鋪周邊送信。若與咱們的推測無誤,再與署令製定一個甕中捉鱉的計劃。”

李值雲輕輕點頭:“這還差不多。”隨後,她環視了一圈隨行的吏員,目光最終定格在歲豐身上。

“小豐,近前聽令。”

等候多時的歲豐興致勃勃的跑了過來,早在一開始,他就想說話了,奈何身為一個無品小吏,根本沒有插話的資本。

“李司台,但請吩咐。”

李值雲端詳著他:“聽聞你每月都要去郵傳署一趟,把從京中搜羅的好物寄給家人。此次任務,派你前去最為合適。你這就拿上令牌,帶上響箭,以寄東西的由頭,查明此事。”

“是!李司台但請放心!縱使是打草驚蛇,惹得那淫賊倉皇逃竄,屬下也有信心,把他給捉回來!”

“哦?你認為,你能跑得過他?”李值雲提起笑眉。

“能!”歲豐握緊拳頭,渾身是力:“屬下早前在家的時候,每日都要一來一回,翻越兩個山頭,趕到武館學武。”

李值雲笑著點頭,隨後把另一枚令牌發給了劉晃:“你們師徒兩個,裡應外合,於郵傳署四周布控。一旦有意外發生,即刻以響箭傳信!”

“是!”

師徒兩個領命,拔腿就走,大步流星的去了。

堂官與李值雲商議道:“那下官這就著人,去盤查民辦的急腳遞,以免疏漏。”

達成共識,案子又走到了臨門一腳的地方。

李值雲悠長的吐出半口氣,揉揉肩膀,疲憊的站起身來:“走了,咱們也該回了。趕在下值之前,還要把今年的卷宗整合一遍。”

出了京兆府,沈悅側過臉來,小聲說道:“那歲豐從未單獨辦過差,還是個青瓜蛋子,您居然把這麼大的任務交給他,可真是大膽用才。”

李值雲笑了笑:“你這是埋怨本官,不曾派你去了。可你因著畫秋之事,頭腦發熱,必定莽莽撞撞。屆時誤了差事,又當如何是好?”

沈悅不忿:“那您就不怕青瓜蛋子,誤了差事?”

李值雲笑道:“不怕。本官看好小豐,那孩子機警聰慧,可堪栽培。”

沈悅滑了下眼珠,大抵知道李值雲心中的算盤。

小豌豆被提拔為八品評事,作為師父的她憂慮重重。同時,身為一府之長,她必須上下權衡,因此要儘快為其他孩子創造立功的機會。

一來,免得旁人說她偏頗不公。

二來,也免得小豌豆的尾巴,翹到天上去。

讀懂了李值雲的深意,沈悅暗中一笑,旁敲側擊地說道:“也不知道畫秋,何時能立下一功。”

“身子養不好,一切莫提。”李值雲語氣沉沉,“隻要她養好身子,忠心效力於冰台司,本官必不會虧待於她。”

忠心效力於冰台司,這幾個字似乎有些紮耳。

有那封辭呈在,再加上畫秋未經批準就出離的行為,在李值雲的心目之中,恐怕已成為半個叛徒了。

沈悅麵色難堪的拱了下手,硬著頭皮答謝道:“是,屬於替畫秋謝過司台。”他原本是要說情的,可時下,並不是說情的時機。

這廂,歲豐提著他一早為家人添置好的東西,抵達了郵傳署。

天陰著,寒風吹掉了樹上最後一片殘葉,落到地上發出了刮擦擦的聲響。

歲豐提著包裹踱步而入,郵傳署內人影幢幢,分揀信件的窸窣聲與不遠處驛馬噴鼻的響動交織成一片。他依著慣例走向當值的錄事房,心卻如繃緊的弓弦。

“寄物?”錄事房內,一個蓄著短須的老吏頭也不抬,蘸墨的筆尖懸在驛券上方。

“正是。”歲豐將包裹放在條案上,眼角餘光快速的掃視著周遭。幾個穿著藍灰號衣的郵差正倚著門框說笑,粗布綁腿下沾滿泥星。

老吏慢悠悠扯過一張驛券:“何處?”

“陝州,弘農郡。”歲豐報出家鄉,聲音刻意放得平穩。他佯裝整理包裹,仍用餘光四下裡窺探。目光逡巡間,忽見牆角一個精瘦漢子正彎腰捆紮信袋,藍灰號衣的開叉處,露出了一條黑色的棉布褲子。那褲腿上,赫然打著一個補丁!

歲豐心絃一緊,強作鎮定。麵上堆起笑容,對老吏道:“勞駕,冬月初九那日,小可有封急信寄往了十八裡鋪。當時心急,填錯了門牌住址,可依舊被順利送到。不知哪位差大哥當值?想當麵道聲感謝。”

老吏撩起眼皮:“上個月了,誰記得清!”

“是是,”歲豐忙從袖中摸出幾枚大錢,輕輕推過去,“親戚惦念,總說那封信送的不容易,這才囑咐於我,定要謝過恩人。”

銅錢滑過木案的微響讓老吏麵色稍霽。他捋了把胡須,俯身翻了翻抽屜裡的當值表,隨後朝門外一努嘴:“喏,那日跑西郊片的,是周豹、錢老七,還有……”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轉向牆角,“孫快手。”

牆角那精瘦漢子似有所察覺,倏然直起身。

一張刀削似的瘦臉,顴骨高聳,眼窩深陷,目光如陰溝裡的耗子,在歲豐臉上飛快地一溜,這便扛起鼓囊囊的信袋,一聲不吭,低頭就往側門疾走。

歲豐暗叫不好,撂下了郵費就攆了出來。

那補丁的位置,那精瘦的體態,那迴避的目光,那逃也似的步伐——錯不了!

起先,還佯作無意地跟了兩步,試圖與他做戲:“我說孫快手大哥,您跑什麼?小可正要感謝您,請您吃頓酒呢……”話音未落,這孫快手便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反握在手中,做出了一副誓死反抗的模樣。

歲豐目色一寒,即刻掏出響箭,牙關一咬,拉響引線!

“咻——!”

響箭升空,帶著尖厲的哨子聲,緊接著郵傳署內內外外皆沸騰開來。

那白煙騰起的刹那,孫快手眼疾手快,噗地一聲將肩頭信袋砸了過來!

袋中信件爆散,猶如鋪天蓋地的雪片遮了人眼!

孫快手借勢一蹬廊柱,鷂子翻身便躥上了院牆!

“站住!你給我站住!”

歲豐撥開漫天紙片,翻身上牆,提氣急追。

牆頭青苔濕滑,孫快手卻如履平地,幾個起落已翻下牆頭,耗子般嫻熟地鑽入了署衙後巷的棚戶區。

歲豐緊隨其後躍下,雙腳溜著打滑的青石板,耳邊風聲呼嘯!

追!定要咬死他!

歲豐腦中轟響著在李值雲麵前的保證,那一雙被高山曆練過的雙腿在此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跑啊跑,永不停歇,隻知道咬住前方那個飛馳的人影不放。

這一日,全城又上演了一出貓捉老鼠。

據看客們說,一個精瘦的郵差在前頭沒命的跑,一個青澀的後生在後頭沒命的追,兩人都快跑吐血來。

一前一後,拉出了不到三步的距離。他們撞翻了小販的攤子,再跳入泥溝。

最後,劉晃帶人趕到的時候,歲豐正如藤蔓一般,手腳並用,死死的纏住了他。

並在烏黑的淤泥裡頭露出了一排可愛的白牙,大聲嚎道:“師父,我逮著他了!逮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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