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知道他來過 第19章 chapter 17 我身上有一個不…
chapter
17
我身上有一個不……
劉嚴推開一班包間門進來的時候,
程棲下意識心虛地把酒瓶藏起來,生怕被老班訓。
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劉嚴想裝作看不見都難。他故作沉臉,
“雖然大家現在畢業了,但是身為你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在飲酒這方麵我還是會管你們的。程棲你少喝一點。”
劉嚴想上前拍一下他的腦袋,
看了眼程棲新剪的寸頭,又收回手。
看著都覺得紮得慌。
—
“小魚,
高考都結束了。”方桃挽著江泛予胳膊往聚會地點趕,
恨鐵不成鋼地歎氣,“你和班長這出啞劇,真要演到大學去?”
這話如同一塊小石子,
噗通跌進江泛予心湖裡。
“你倆還沒點明心意啊。”
江泛予如同被踩到兔子尾巴,臉一下子就紅了,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方桃瞧她這般情狀,
閉了閉眼。
“呆頭魚!”方桃長歎一口氣,
江泛予在學業上一點就透,
偏偏到了情關,
就如同梅雨時節糊著水汽的玻璃窗,外頭風光旖旎,
裡頭的人卻影影綽綽瞧不真切。真應道那句“當局者迷,
旁觀者清。”
“陳歲桉那點心思,班裡同學誰沒看出來。他對你偏心都偏到了北冰洋!你真的沒察覺到嗎?”
江泛予聽到這句話,
身體一顫。她捫心自問,
真的沒察覺到嗎?
其實……察覺到了。但是她不敢確定。
江泛予一向對任何事物都有底氣,卻遲遲不敢在感情上篤定。
方桃見她有些動搖,想著再添一把火。還沒等她開口,
兜裡電話響起來。
“救命!桃子,你和小魚到哪了?”程棲的嗓門隔著聽筒也震人,背景音是沸反盈天的笑鬨。
“隔壁班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擱著跟阿歲表白呢,快點,我快要頂不住了。這是什麼大型表白現場,馬上我就要成阿歲的擋箭牌了!馬上我倆就成一對了。”
“我們已經到店門口了。”方桃對著聽筒冷笑,“小程子,要是你在那裡還讓陳歲桉落了彆人的套,咱倆就免談了。”
“娘娘放心!”程棲的聲音透著豁出一切的忠勇,“老奴拚了這條賤命,也定要護住阿歲的清白!……誒?阿歲你去哪兒?等等,奴才……呸,我跟你一塊兒!”
電話。方桃一把攥住江泛予的手腕:“小魚,走,不管怎麼著,你今天得給他說清楚心意。不能留遺憾。萬一以後你們兩個很難再見麵了,怎麼辦?”
江泛予被她拉著朝前走,她擡手指腹撓了撓臉頰。
其實以後,他們兩個也會見麵的。畢竟都報考到了北京的學校。
“笨魚,乾嘛非要想來想去,猶豫來猶豫去。”從旁邊經過的孟昭輕飄飄的一句。“更何況感情這事,想千遍不如做一遍。”
她化了妝,純白工字背心搭配高腰短褲,腳踩西部牛仔靴,說的話也滿是真性情和底氣,“不合適就分唄,反正還年輕。”
她和方桃相視,對方衝她眨眼,她頓時瞭然,梳著自己剛做的頭發,“你要是對他沒什麼意思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誰不愛帥哥,更何況是這麼養眼的男生。”
“說什麼呢,孟昭你彆添亂了行不行!班長心裡肯定隻有小魚。”方桃適當開口,她左手拉著江泛予,右手假裝去捂孟昭的嘴巴。
孟昭不理會,隻定定看進江泛予眼裡:“老天爺最偏心有膽量的姑娘。畏畏縮縮的可不像你。”
她揚了揚下巴,瞅一眼半米開外站著的人,“再說了,你有我們這些孃家人,怕什麼?這種場麵我們還是能給你撐起來的。”
晚風恰在此刻穿過長街,裹著六月蟬鳴,吹得梧桐葉子嘩啦啦響。
“小魚。”
江泛予尋著聲音望去,樹影婆娑裡,燈光碎成一片片金沙,落在台階上站著的少年身上,燈影將陳歲桉的身形拉得修長。
方桃和孟昭交換了個眼神,默契地退開。
臨走前,方桃捏了兩下江泛予的手心,壓低聲音:“彆慫啊小魚,說不定他比你還緊張呢。”
—
對於喜歡的人,要勇敢一些,不要讓自己後悔。
梧桐樹的長椅旁。江泛予在心裡默數到的報紙。
“什麼啊。”江泛予眼睛有些暖熱,她一直把他當作追逐的光,做著在彆人眼裡看似中二的事。殊不知對方亦是如此。
陳歲桉完全不見平日鎮定自若的模樣,甚至說的磕磕絆絆:“我沒想到會在南中遇見你,還能和你做同桌……”
他儘量把自己的喜歡藏起來,不去影響到江泛予。
殊不知兩人的互動在全班人眼裡明顯得不能再明顯,就連任課老師從窗邊經過,看到兩人近距離地湊在一塊解題,也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覺得告白應該由男生來說。”陳歲桉攥緊垂在身側的手,讓自己語調儘量沉穩不發顫,“你……你喜歡我嗎?”
江泛予是無時無刻不在發光的小太陽,她會在書包裡時刻備著貓糧,好在遇到流浪貓時能第一時間喂給它,她會快速地察覺到對方的情緒,笑意盈盈地給予對方一個溫暖的擁抱。
她被家人護得很好,以至於站在她跟前的陳歲桉,同樣需要積攢大量的勇氣來抵擋住湧上來的自卑,那種和她在一起會覺得不配位的自卑感。
江泛予望著這個把她作文背得比課文還熟的少年。她高中三年一直在看彆人的作文,殊不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將她寫得作文看了一遍又一遍,視如珍寶。
追光的人,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是彆人的光。
小姑娘沒由來地掉下眼淚,她擡起手背蹭著眼淚。
陳歲桉見狀,慌措不已。他從口袋裡拿出乾淨的紙,想為心愛的女孩抹去眼淚,手不高不低地懸在半空,半響又落寞垂下。
他以什麼資格,以何種身份做這種親昵的動作。
“彆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陳歲桉像個犯錯的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江泛予跟前,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的,不是的。”江泛予眼睛如同兔子的紅眼睛。她吸了兩下鼻子,眼中水光瀲灩,看向他時,那光亮得驚人,“阿歲。你抱我一下。”
陳歲桉聞言一怔,理智在腦中拉響尖銳的警報。不可以,這不合適。他應該把界限劃清楚,不再打擾到對方。可身體裡有一股更原始、如海嘯般洶湧的情感,讓他抑製不住地向前傾身。
等他反應過來,雙臂已不受控製地、小心翼翼地將身前的女孩虛虛環抱住。
他抱得很鬆,不敢使勁兒。
江泛予擡起手臂,腳尖踮起,整個人迎向少年懷中。她將發燙的臉頰貼在他同樣滾燙的頸窩,聲音輕柔且無比清晰:“我喜歡的,男朋友。”
陳歲桉聽清她說的話後,整個人瞬間僵硬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唯有那句“男朋友”在耳邊轟鳴。
江泛予一直在等對方的反應,等了半天見對方毫無反應,正當她想鬆開手看是怎麼回事時,一股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隨之而來的是一聲低沉、沙啞的輕笑。緊接著,江泛予被一股更用力、滾燙的擁抱緊緊包裹住。
路燈將他們相擁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到足以覆蓋整個青春。
—
“班長和小魚他們倆還妹到哞?”酒量不佳的柏文跟程棲乾了一瓶酒後,有些大舌頭地看著兩個空座位,“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麼事情了哞?”
正在手背上給舒霧演示如何將眼線畫的自然的孟昭擡頭,看了眼四周,“哪裡來的牛叫。”
舒霧聽到這話,樂得直不起腰來。
柏文:哞?
程棲打電話開始催人,“不是,阿歲,小魚,你倆遁地了不成?”
“彆催,到門口了。”電話那頭話音剛落,包廂門“嘎吱”一聲推開。
陳歲桉和江泛予走進來。
“可算來了,阿歲。”程棲不經意地掃了眼兩人,視線看到一半突然頓住,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裡。
包廂裡的人也跟著看過去,在看清哪裡不對時,整個包廂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門口兩人交握的手上。
空氣凝固了三秒,有的女生早已憋不住,一臉“我嗑的cp終於在一起”的姨母笑表情。
“我——去!!!”
程棲猛地一拍大腿,嗓門大到能掀翻屋頂,“成了!真成了!桃子你快看!!”
他躥到另一個包廂裡,拉著方桃來看這副盛景。
趕過來的方桃在看到兩人緊握的雙手,眼睛彎成月牙,摩擦著掌心,感歎道:“郎才女貌站在一塊就是般配啊。”
聞蕭然抿一口飲料,笑著舉起手機拍下這一場景。
連向來淡定的劉嚴聞聲湊過來,他扶了扶眼鏡,用手肘碰碰站在門邊朝的包廂內看的江理全:“放心好了,我教這孩子三年。說他品行不好,那天下就沒有品行好的人了。”
江理全想起高考結束後他無意間看到江泛予在電腦上搜尋『第一次表白應該注意什麼。』的詞條,意識到他護著的小公主已經長大,有了喜歡和在意的人。
候鳥總要飛遠,孩子大了總要離家。
江泛予看到江理全後,笑著喊一聲,舉起和陳歲桉相握的手,“爸!你看!”
江理全視線在她舉起的手上停頓一秒,而後停在江泛予身上。他眼底泛起溫和的笑意,點頭寵溺地示意看到了。
他相信自己女兒的眼光,到最後不論結果如何,他和唐歆一直都是女兒最堅硬的後盾。
“爸?”眾人聽到這個稱呼,皆是一臉懵,什麼爸?誰是誰的爸?
是說他們班這個成天到晚出難題想要難死他們、並且上課極為嚴肅,一眾遭大家在背後吐槽但又壓得考點全出的江老師是班裡小太陽的爸爸?!
玩他們呢?
敢情太陽的爸爸是黑洞啊
眾人默默地朝下意識挺直背的陳歲桉投去慘慘的目光,祝他好運。
誰家物件上一秒剛確定好戀愛關係,下一秒就見家長了。
噢,原來是他們班的班長。
“走吧,把空間留給年輕人。”江理全對陳歲桉投去一個溫和的目光,與劉嚴一同轉身離去。
包間的門被帶上,短暫的安靜後,更加自在的熱鬨,歡聲笑語再次將房間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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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泛予成功被首都醫科大學錄取,陳歲桉在填報誌願時,沒有絲毫猶豫地填報公安大學,如願上岸。
兩所學校都位於京城,從醫科大到公大換乘地鐵,近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南起市高校遍及,方桃和程棲兩人一個被南大錄取,一個被東大錄取。
孟昭順利考進高校,暑假重新拾起鋼琴。
他們這一屆的高校升學率創南起中學曆史新高,大家都得償所願,奔向屬於他們各自的人生。
八月底,夏末的餘溫裡隱約透著一絲絲桂花香。
黎詩竹從h大回來,給江泛予帶了當地特產鳳梨酥。
她整個人如同被南方的溫風細雨浸潤過,整個人舒展了許多。
不再是總低著頭的安靜女孩,言談間多了幾分自信和大大方方,唯一不變的眼底仍有從前那份溫柔的堅韌。
她在h大附近接了幾份初中生的家教,整日忙於學業和自我提升。
h大開學早,她在南起市待了幾天後又匆匆離去。
……
九月,京滬高鐵開通運營,江泛予和陳歲桉一起遠行。
這是兩人第一次坐高鐵,第一次去遠方,唯獨不是第一次一起去上學。
江理全開車和妻子一起把自家女兒送到車站。
“乖寶。”離發車點僅剩四十分鐘,唐歆握著江泛予的手,滿是不捨,“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切不可與人過多衝突。”
“我知道的,媽媽。”江泛予回抱唐歆,現在換她來哄人,“我寒假就會回來的不是麼,想我就給我打電話嗷。”
唐歆感性到哽咽說不出話來,隻能點頭以作回應。
“爸,你照顧好媽媽。還有哦,彆讓芙芙總是欺負赫赫。”江泛予著重點到。
外婆去世後,他們把赫赫接到了城裡。好在小彆墅前帶著庭院,赫赫時常在院子跑來跑去。
炎炎夏日,城市的溫度要比郊區氣溫高幾度,江泛予生怕赫赫中暑,除了讓他待在空調房避暑外,還特意在草坪處安裝了一個小狗可操作的水管,供它隨時隨地玩水降溫。
小貓芙芙起初總是弓著背,眼睛一轉不轉地盯著赫赫。對它連連哈氣,甚至爪子猛打赫赫好幾下。
彆看赫赫是隻德牧,卻天生是個軟脾氣,一見到芙芙就害怕的蜷縮在門口玄關處不進來。
芙芙適應一段時間後,發現這隻“龐然大物”對它沒有威脅後,膽子也大了起來。
江泛予有時下樓喝水,常能看到小貓大狗貼在一起玩耍、睡覺。當然,期間也少不了芙芙對赫赫的一頓猛打。
“我知道。”江理全說,他拍著女兒的肩膀,話在嘴邊囫圇一圈,脫出口的還是那句:“照顧好自己。”
父母愛子,隻求子女平安健康。
檢票員催促檢票,江泛予拉著行李朝他們揚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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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出自加繆的《夏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