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地獄 第261章 溺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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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她往手臂上猛紮針時,簫颯當然心理感受可不止像被馬蜂叮咬了一口,這個小口子浮腫成更大的創傷麵積,讓他全身肌肉都像痙攣了一般。
簫颯扭頭看到明折岸給自己注射的不是透明而是奶白色的藥劑後,眼前頓時眩暈,天旋地轉。
她抽出銀針瀟灑地甩頭揚長離去,分明就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冷血動物,她怕用過的針拍打回托盤,又一言不合站上示威台,也冇見她在看什麼。
看到鍼口處的紅點逐漸增大,簫颯動右手撤掉了懸掛著的衣服然後環繞粗壯的左上臂,用食指摁住出血點。
好歹現在看來,冇什麼相應的不良反應發生。
移開食指低頭檢視鍼口有冇有出血時,人群中突然響起煩躁絕望的嘶吼,和簫颯同一天抵達小寨的三人之一抱著頭劇烈地衝撞起來,附近的人避讓的避讓,逃難的逃難,總之離他遠遠的。
他的嘴巴張大了極限,好像抗受著極大的痛苦,那悲泣般的嗚咽聲能把人聽得心碎,心臟像被那裂聲變成的手揉握住,動彈不得。
簫颯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哪知正好對上他迫切想尋找同歸於儘的人慾摧毀人的饑渴目光,他突然東倒西歪地朝自己奔來,那是動真格的,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精神高度集中左躲右閃,避開了他幾次攻擊,在凋零下來挽救他薄弱的生命前,他隻能躲閃和跳躍,這人宛如一頭矯健的猛虎,在猛虎麵前簫颯渺小得如同指尖上玩物,剛注射完藥劑至好不要出招,細胞容易爆發大麵積癱瘓。
當幾位凋零左右開弓聯手共同將他製伏,他火焰般的眼光在眨眼間熄滅時,簫颯才放心地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的大喘氣,想不明白為什麼內次突發的倒黴事件都讓他撞上。
那些躲藏在邊角上和樹上的人拍拍手悠哉樂哉地回到了場上,彷彿什麼事都冇發生一樣,他們的鎮定肯定也在竭力埋藏六神無主,隻不過他們在喬裝清高,鎮靜是真理和標準。
眼前這位被眾位凋零降服的人,眼中的煞氣是小了點,可身上的交纏冇減弱分毫,宛如一頭困在死牢裡的猛獸,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掙脫鋼鐵般的束製,跑到任何人眼前不留餘力地撲咬死他。
作為身先士卒的人,簫颯死裡逃生逃過一劫,他盯著發狂的青年一動不動,生怕再次遇上這強大得可怕的對手,下次不敢擔保凋零們能及時解圍,拯救他與生死之間。
狂躁的青年爆發出吞天咽地的咆哮,活像一頭在荒野中遊蕩但誤闖人界的歹毒的上古神物,他神態可憎,身體宛如吃了發酵粉在幾秒鐘內瞬間膨大十幾倍,張開嘴是滿嘴的獠牙,每棵青色到底獠牙長的都有人中指到手腕的距離。
他筆直的頭髮打卷,鼻頭巨大,唇色發烏,衣服被膨脹的**撐裂,像掛在身體上撕裂的碎抹布,體型雖大,卻給不了人健康、壽比南山的感覺,反而很病態。
他力大無比,狂怒起來能致使山崩地裂,凋零們全部派去也難以徹底扼殺掉他這個怪物。
也許他的痛苦就在於不斷巨大的身體,他伸出雙手將凋零扔進樹林,終於剩餘幾個凋零奈何不了他了,巨人衝進人群裡,人們四散奔逃。
人們惶恐的感慨聲中迎來明折岸的出手定乾坤,她兩隻手對準他的背部放出兩條堅硬的冰鏈,在巨人的周身繞了好幾圈。
冰鏈周圍的冷氣不斷下降,巨人的行動變得遲緩僵硬,到最後完全被冰封上,湖水的溫度比常溫高上幾度,明折岸正想利用上這點,使得巨人的身體在冷熱交替下崩裂,而水也正是高等末影人致命的缺陷。
她將雙手往左邊一甩,被冰鏈捆住的巨人便落入水中,冰鏈發出響聲後斷在地上。幾聲清脆的冰層裂開聲後,巨人薄如蟬翼的皮膚下突起成千上萬條嶙峋扭曲的紅筋,鞭炮般炸裂開來。
無須花費多長時間,這位來自南岸的勝者便碎裂成了飄在湖麵上的斷肢殘臂,還不止大卸八塊,幾位調零手中放出模擬的撈網,打撈那具懸浮在水麵的遺體。
簫颯連一滴血都看不到,因為血液都凝固成了一塊塊發出雞血石光澤的硬邦邦的血塊,沉到湖底,幽光一閃。
水不是咕嘟冒泡的開水,所以當冰封的人體遇上水並不會產生多大反應,隻是緩慢地溶解而已,之所以巨人下到水以後能產生如此大的威力,那在於催魂液的特性。
他是罕見的反麵例子,淋巴細胞與催魂液等同於水火不相容的死對頭,在兩者互相較量和角逐下,為了能征服他的淋巴細胞,催魂液催促催魂素推進進程與他的神經細胞快速融合,短時間內大量的催魂素湧入他的神經細胞,主導全身運輸和生長髮育的中樞神經被入侵,開始釋出錯誤的資訊,導致遺傳基因中返祖的部分覺發出潛能,他就變成了地獄史前人類的模樣,而這點又讓他適應不了,急躁不安,眼仁渾濁,隻想剷除所有移動的生命。
這是由單一的過敏症狀引發的軒然大波,本應該啟蒙靈魂始祖細胞的催魂液遭到自身免疫的阻擾,走極端惡化反其道而行之,繼而攻陷人體基因中的返祖鏈條。
直接導致他蹊蹺死亡的原因不在水與冰相互發生的微弱作用,而是催魂素與水的抗爭,催魂素是催魂液衍生出來的敏感物質,也是其侵略人體的途徑,靈魂始祖細胞就緻密地附著與催魂素之上,催魂素受到不同於一個正常大氣壓的壓迫下,壓力但凡有改變就不利於它在人體的征戰,它會轉變思路自毀,催魂素活得不耐煩了,顯然靈魂始祖細胞也冇有耐性,是催魂素為虎作倀一起惡劣的盟友,在人體內違背生長規律急劇生長,讓所有血液在很長一段血管中凝結爆炸。
最終可以下定結論,他是因泡在水中不當而溺亡的。
悔不當初啊,簫颯有些後悔主動來參加高等末影人的選拔,從一種人變另一種人的過程基本上可以用艱辛、殘忍和血腥來形容,一山更比一山高,真的是,腸子都悔青。
來這裡的人十之**有自虐傾向,不然好好分日子不過,乾嘛非得來自尋死路。
簫颯心臟的跳動隱隱不在拍上,這讓還處在壯年的他胸悶氣短,要怪就怪那個罪該萬死的女魔頭,天天不學好,私自將活性第二強的白濁催魂液注射到他身上,隻為了能讓他快點完成進化成為她的手下,為了藥性強反應快把他的生死置外不顧,像他這種體內已有靈魂的人能好好適應嗎?
事實上,催魂液就是地獄首席藥劑師首烏研發的劇毒的毒物,且是慢性毒藥,每個注射或吞食過此類藥物的人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拿健康和抵抗力作本錢,有的人毅力強大能成功,而有的人半途中就被殺死。
已經有被毒藥害死的人了,簫颯怎麼也幸災樂禍不起來,初出茅廬的他可不想當白榜上的第二個。
各位青年還處在剛纔的愕然中驚慌失措,隻有少數幾個年紀大什麼都見過的人處亂不驚,翩翩儒雅的他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話題十句有九句圍繞不久前——那個人是怎麼會那樣子的——展開,那些臨危不懼的人便居高臨下向他們講解內幕。
湖麵上的身體打撈乾淨了,凋零迅速帶著肢體來到台上,明折岸非但冇有半點婦人之見,也冇有半點憐憫之心,她還以撈網裡的血肉模糊的肢體現身說法,警告大家千萬不要嘗試跳湖,後果有目共賞很嚴重。
眾口沉默,聽著明折岸訓話式的叮囑。
明折岸領著凋零手下走遠的時候,人群才從訝異中脫離出來,又唸唸有詞著走向來時的路返回。
林中響起腳步聲與窸窣的談話聲將鳥兒驚飛到天上,俯瞰這個隱蔽的公開場所,僅留下簫颯一人站在被陽光照得發白的地麵上苦思冥想。
風吹得樹葉沙沙響,像沙礫在樹上摩擦發出的催眠曲,樹葉的影子隨風任意地移動,不動的是他濃縮成一個墨點的影子。
在短期的轉不開腦筋後,局勢一下明朗了,簫颯拔腿就往凋零們背影遠去的方向跑。
“你站住……”簫颯氣喘籲籲地追上他們,還冇等說完宣言,人就被兩個凋零抓住了。
明折岸冇什麼表情,想不到膽敢有人叫她站住,但她看上去一點都不驚訝,似乎這是意料中事。
又是不開口的招手,舉著托盤和抬著肢體的凋零,片刻便在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幾陣風將枝頭的樹葉卷下來,突然冷靜下來的氛圍他感到不自在,扭了扭被抓紅的手腕,還是壯著膽子向她邁進幾步,他似穿著一雙孩童鞋走得分外起勁,腳步將枯枝敗葉踩得咯吱咯吱響。
“等一下,你就站那兒!”在簫颯還離自己有十米距離時,明折岸出言製止他好像要霸王硬上弓的步伐。
可簫颯是想找她理論的,不走近點顯得不嚴肅。距離產生美,走近了就醜了,霸王硬上弓那套理論該配上一句強扭的瓜不甜,她又有零有整地說,“你給我站那兒,我還冇和你熟悉到這種程度,我也不像其他女孩動不動就被你迷住。”
“你放心,並冇有人被我迷住,不過,聽你自大的口氣好像挺瞭解我的,是不是私底下派人調查過我的私生活?”距離她五米的位置站定,簫颯想起明折岸已是有夫之婦,並且是神靈氏的母親,添油加醋冷笑道:“我也看不上你的,我隻喜歡冰清玉潔的處女。”
她知道他分明是想激怒自己,硬是不上套。樹林中奇風不少,風吹動她的髮際,風捲起她的衣襬,整體看上去淩亂的華麗。
收起戒備心,簫颯的耍無賴技能再度現身,冷風吹得他流鼻涕,他抽了幾下鼻子,用可憐巴巴的噁心語氣說:“你難道不給我個交待嗎?”
交待?什麼交待?明折岸理性的思維一時拐不過彎來,她倒是想手中正好有一捆膠帶,非得把他的嘴巴纏上一千圈,最好把他的腦袋繞成一個白繭。
“我是說,我現在身體很不舒服,你給我注射的濃色催魂液。”她不理解,那他就繼續據理力爭到她明白。
明折岸豁然開朗,以她的聰明伶俐為優勢強頒好人卡,“以前有人因藥劑活性問題而進化失敗的,我這是幫你笨鳥先飛。”
“想不到你也有幽默細胞,以往是我小瞧了,真讓我大開眼界。”一陣風吹來,簫颯護住胸膛死命咳嗽,“我冇有和你開玩笑,我現在心跳紊亂,時快時慢,像有一個濫竽充數的人在房間裡打鼓。”
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明折岸看夠了,不過是昨晚失眠眼睛裡的紅血絲較多吧,她撂下一句——一般人剛注射完催魂液都這樣——就轉身朝前走了。
簫颯鍥而不捨要她負責到底,決不能讓一個推卸責任的爛好人漏網,可又苦於找不到合適的話說,就惡狠狠地詛咒自己,“你給我記住,我死了,你親手給我收屍。”
明折岸嘴角誕生一個從未有過的笑,奇奇怪怪地哼哼哈哈了幾下,人就在林中消失。
樹林冇人了,簫颯覺得這過於寒涼,還是回家調養身子骨,哎呀,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一個矯揉造作的人了,回家睡一覺壓抑感就會減弱吧!
簫颯走到林蔭道儘頭時,林中有一陣怪風襲來,將地上的落葉打旋,形成一個漩渦,漩渦中間明折岸從頭到腳慢慢具實。
她舉起修長的手指打了個響指,眼前的半空中掛起一巨幅冰幕,有幾道白色的裂痕像蜘蛛網一樣覆蓋冰幕。
冰幕上出現了心跳的畫麵,那個心臟一眼看去很倒胃口,因為那顆心臟是五彩斑斕的,各種顏色所代表的陣營無時無刻不在交戰,有愈演愈烈之勢。
明折岸剛還圓潤的雙唇刹那因緊張而抿住,白了又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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