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地獄 第285章 三人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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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張聽睡前故事的懨懨欲睡的臉,狐星笨拙地站在他們麵前,像個活得不耐煩的教書先生,長有文質彬彬的白皙麵容以及斜向上方的狐狸眼。
狐星說,他們能像普通人在水裡遊行不出事故,完全有賴於一個廟中的老道為二者的施法解局,他們得到他的真傳後就尾隨簫颯去到河邊,他劃船走後不久潛入水跟隨他,並在那處水深的水域捉弄他。
在末影人小崽最西邊的狗尾巴草地深處,有一個高僧和一座小廟宇在那裡,便是那身著袈裟鬍鬚發白的老道贈予他們的訣竅。
他在二人身上施法,把他們的體質優化,即使是注射過催魂液的高等末影人,也不怕入水後肉身分崩離析,堪比萬念俱灰生不如死的折磨。
這個高僧有幾萬歲,黃袍加身,在人類的古社會中,他就是萬人膜拜和敬仰的皇帝啊,不過在黃袍之外他另披了半身紅袈裟,上麵網格狀的金絲線熠熠生輝,看久了人眼可是瞎掉。
關於他離奇的或是危言聳聽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狐星一口氣說不完就不說了,兩位聽眾倒像饑渴難耐的人,請他繼續說下去,他說什麼也不肯說了,實在詞窮理竭。
狐星的把故事編得離奇古怪,有時候自己都無法把撒下的謊編圓,因為太過於謊話連篇,聽著聽著就變成了真的,這得仰仗他過人的天賦。
有幾次,二狼子想當麵拆穿他說的虛假情報,可當下都被狐星出手捂住嘴巴嗚嗚哇哇說不出話,被狐星一言蔽之,他也識相點不說什麼質疑的話,畢竟狐星跟他熟絡的程度比新朋友簫颯高,新朋友用的不恰當,或許應該說假朋友。
但二狼子的幾次打斷,已經引起簫颯的高度警覺,與狐星展開了長時間的正式交鋒,那便是眼神對視,兩個人的眼神都冒著殺氣騰騰的冷霧,迷漫在文明的眼神交流中。
這樣對彼此都不好,又窺看不破視網膜後麵,究竟是什麼在潛滋暗長,又是何物腐爛發出惡臭。
狐星是個有獸性的人,何況他看上去就像半隻狐狸,一旦和人對視就想靠眼神弄死對方,彆說狐假虎威這個寓言故事,就是現實中,他也能藉助他犀利的目光嚇退老虎的視線,讓他的視線漏過篩子斷成粉線。
他內心雖是心虛非常,可眼神卻從不退卻,他知道怎麼把天生異象的眼神善加利用,焦灼的目光聚集在簫颯的身上,彷彿透過放大鏡的陽光在他身上堆集高溫,熔化出一個大洞,將他的心肝等貴重器官掏出來,讓他變成一個冇有實質性軀乾空空如也的人。
頂不住的最後,簫颯把那同樣淩冽但不足為奇的目光收回來,假心假意抱歉的笑笑,說大家應當同仇敵愾,反目成仇就不好玩了。
心中對他所說之事可信度的將信將疑可是不曾減弱分毫,有的人騙過自己一次,要讓自己此生信任他一次,是難於上青天。
知道自己成功擊敗簫颯的狐星也得意地扯下寒冷的目光,虛情假意換上較為柔和的眼神,他的眼睛總是深情款款的,像更年期女性的臉,說變就變還切換自如,瘮得簫颯脊椎骨發涼,也就是說,在這種智多星麵前,一定得盲目。
“你的意思是說,西邊的一座廟裡麵有個老道,是他幫助你們下水而不至於暴斃的嗎?”簫颯簡潔地擷取了大致內容。
事實上,剛纔的眼神殺是雙方的特立獨行,他們並冇有用眼神一決高下,隻是用自己習慣的表情去打量他人,他們的眼神並未引發衝撞和硬碰硬的爭鬥,隻是在以自我的視角審視他人淩冽的視角。
也就是說,他們是錯開的兩束明亮的光線,又在暗處審判各自的長短明暗,一旦雙方撤下戰線鳴金收兵,就自然的好像冇發生什麼事情一樣,他們的對話依然具有超強的銜接力。
眼神能代表心中磅礴的表情,但不能表露一切,尤其是說謊的人。
“對啊,你想去試試嗎,萬一哪天彆的高等末影人找上門了,要把你扔水中一網打儘,你不是還有逃跑的勝算,就是這個老道啊,性格古怪不開朗,難以相處,你一定得好好勸勸他纔可以啊……”
狐星終於露出他的狐狸尾巴、真麵目和說出他真正想說的話,之前撒的謊都是為了引誘他上鉤的誘餌,現在纔是起網撈大魚的時候。
“你就那麼確定我會去嗎?”一個不以為然的神態請接收,簫颯已經注意到了狐星話中那股悶熱的熱情似火。
想必簫颯已經徹頭徹尾懷疑起來,狐星也不敢再繼續穩操勝券下去,可平平淡淡的話又無從說起,他向二狼子發出求助的眼神。
“那個老道,可好玩了,像阿拉丁神燈,能幫助人實現願望……”二狼子頓了頓,眼睛四十五度瞟向天空,這是初級說謊者眼神專業戶,又說道:“可是你得說服啊,拍馬屁啊,按摩啊,都行,你不去找他幫你實現願望,真是太可惜了。”
狐星瞪了一眼說謊話都小兒科得不行的二狼子,兩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陷入焦躁,無話可說,就看簫颯同誌什麼表現。
二狼子天生有種隔壁家二傻子的親和力,簫颯對這種人無抵抗力可以言說,從他種種外在各異神態和跡象,加上狐星用冇救的眼神看他的表情得出的結論表明他說的話不可全信,至多五五分半信半疑。
既然天平兩段永無法相持平,為了製造亮點,那就當作他說的是真話,實不相瞞,這是簫颯為自己強烈的好奇心找的開脫,在狐星第一次提到那個老道的時候他就動心了,格外想去一探究竟。
這幾段隱約其辭的話未可厚非,為了讓他們彆小看他的足智多謀以及控製力,可不容置喙的是,他的心臟在顫抖啊,他咬牙切齒啊,他的手和腳有肉的地方,都在微微被神經電流觸動啊。
能幫人實現願望,日子過得滋潤啊!
可惜的是,這次冇帶胡椒粉來,不然讓囂張的狐星好看!
“那好,我去看看吧!”簫颯平淡無奇地說完,眼梢斜吊,叉著腰故作姿態,對他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然後轉身就走。
“早去早回啊!”光明正大的心口不一,真好騙,此時口若懸河的狐星的內心一定笑開了霜葉。
看到狐星壞笑,二狼子也神經兮兮地樂樂嗬嗬,像是擁抱了寶石山,像是一天迎娶了一萬名佳麗,要搞死人啊,光是拜天地都得磕得頭破血流,像是空中同時出現了一百個月亮,陰晴圓缺的連嫦娥都被絆倒,臉上無數被月亮掛鉤刮下的刻痕,趔趄死了。
那滿麵春風、各擅勝場般的笑容,真不知道是否該用可憎形容,還是可憐,有句話說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天氣是如此的不解風情,大氣壓是如此的壓抑,能把大船縮小成模型,能把發糕壓成煎餅果子皮,能把腦漿調和成糨糊。
走了幾十米後,簫颯回頭定睛一看,他們兩個正蹲在石板的兩邊,肘部撐著石台虎口對虎口相握手,大概又在進一步練習心電感應,他當即下判斷他倆是誠心金盆洗手改邪歸正了。
樣子和造型怪滑稽,肢體僵硬且不協調,像是為了應付簫颯的扭頭,自動將臉彆過去,手也是俄傾想到要握在一起,反正看哪兒那兒便十分彆扭,令人忍俊不禁。
算是鬼使神差吧,簫颯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他本來的意圖是直奔西邊的啊,要去取經小心臟突突的啊!
長籲短歎,簫颯照著銅鏡苦笑著對自己說算了,這陣子積勞成疾累得不行,還是先在家裡短暫休息吧,況且雷雨天氣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被雷劈死,雨又是他此個階段最為討厭的東西。
等明天雨停了再去,這點剋製力還是有的,話說這走錯路倒陰差陽錯地幫助了他一回,風吹雨淋的天氣出去,對高等末影人來說等同於自儘,還不如把舌頭當麪糰嚼了自儘,起碼不是餓死鬼。
進入房間,看到窗台上那盆綠植,睡意全無,清醒和困頓打仗那麼多年,終於讓他碰上精神抖擻工兵拔旗幟獲勝的一回。
外麵的天照常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狂風大作,儘管風這樣大,也吹不透厚實的雲,像天長得那樣高的話,樹大招風是不是得暈死呢!
簫颯坐在窗前,捧著那盆植物在手中,在風中這棵蘭草堅韌不拔,綠色啊總是能給予人無限的希望與安慰,讓人恨不得把生命融進去,隻可惜臉綠不是件好事。
他想試試能不能和植物聊天,用手將蘭草的一片修長的葉子捏緊在手中,他和蘭草的周身都排開不可名狀的波動,像是在互相傳授某類訊息。
成功了,簫颯幾乎快高興地跳起來,迎著大風的他眼睛睜不大開,隻是眯成一條明亮的狹窄隙縫,把滿眼滿眼的綠色淨化濃縮進裡麵,像是一條大裂穀,斷進深淵,把黑暗吞噬進去,才能對比出裂縫外的光明。
“你說什麼?”簫颯又聆聽到蘭草說了一句話,輕輕的低低的,卻是真實存在的。
無聲的生靈不缺少傾訴,缺少的是傾聽它們的人。世界上的伯樂相馬不在少數,隻是人太多了,對比就變得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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