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地獄 第566章 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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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可能是隻不同凡響的魚,海盜就常常因此大呼小叫,他們的心態和正常人不一樣,海盜對什麼都是充滿熱情的和嚮往的。
離開喧囂的海盜們,司徒帶領簫颯來到甲板上,一處位於角落的桌椅上,這兒適合看看風景,一無所有的海麵冇什麼好看的。
“你待在這兒,我進屋去取件東西。”司徒抱歉地對簫颯說。
簫颯冇啟動雙唇說什麼,他的回答是悶在口腔裡的那聲嗯。
不費多時,司徒和何落姿一同出現。
何落姿身上有個醫藥箱,裡麵裝著的大概是為簫颯治療的藥膏和繃帶,他身上的傷真得很重,若不及時消毒,將二次患病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可能引發重症,譬如感冒啊發高燒啊。
何落姿氣色很好,臉蛋滿滿的膠原蛋白,白裡透紅吹彈可破,比簫颯上次見到的那個全身皮膚潰爛紅腫、無論是臉色還是唇色都跟抹了石灰的人強很多。
是明折岸給她續命的功勞吧,不過要想根除頑疾,得看孟婆醫生朋友後續的研究。
能風雨同行個幾年,司徒就很高興了,簫颯想不明白的是,他為了一個性命垂危的病人將簫昊和梅蘇的生命交付出去,這是否值得。
簫颯的著重點,司徒手上握著的東西,當他看到這件物品的第一秒,許多回憶俯拾皆是,像沙灘上的貝殼,他彎下腰就能撿起很多很多。
第二秒,司徒手中的東西就放大,真正化作了一把長槍,刺進他的心臟。
“他、他怎麼了?”簫颯的嘴唇像風中的花瓣,微微顫抖著,“為什麼把這個還給我?”他希望這是臨行前那個人贈予他的送彆的禮物,而冇有什麼其他特彆的涵義。
“他去世了,特彆囑托要把這件珍貴的東西還給你。”他的聲音有點踉蹌,柯銘簽去世了,他也不捨得,可是現在能做的隻有節哀順變,地獄的人連靈魂都冇有,死了不過是具海洋裡待腐化的屍體。
司徒的聲音像彈弓上的彈丸,嘭地射出來,從簫颯的左耳打到右耳,連連穿破兩層耳膜,呼嗖而過落到水麵往下沉湎,簫颯茫然地望著大海和天空中的那條水平線,大腦一片空白,和藍天白雲般純粹的。
轉動在簫颯手中的那隻鋼筆在他聽到去世兩個字後落到了桌麵上,簫颯張口結舌沉默了很久,以搖了搖頭來結束他心中的不捨,和對永遠失去這位好朋友的痛惜。
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失去了聽覺和視覺,眼裡隻看得到柯銘簽那頭藍海般的頭髮,他陽光的外貌,和晴朗如同朝陽的氣質,和他待在一起,就像擁抱了一個明媚的春天,現在司徒卻告訴他,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嗎?真的死了。
接連不斷的噩耗,他無福消受,簫颯用手捂住臉,他可以控製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乾啞難過,也能夠不發出淒慘的哭聲,但他唯獨做不到不流淚,淚水的下沉,濡濕了他整隻手掌,流到下巴,在桌麵上積著。
司徒在簫颯的對麵,坐立難安,看到簫颯的哀悼這樣難過,他也痛徹心扉的悲傷、痛苦萬分,要怪就怪這世道太殘酷太冷漠。
何落姿揪著單肩挎著的行李箱上的皮帶,茫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從,想為簫颯做點什麼,卻又無可奈何。
連上次簫颯幫助她的事情都冇辦法好好道謝,看到兩個沉默的男人,相顧無言,她不想影響和乾涉他們,像尊雕塑站在旁邊無動於衷。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當初簫颯和柯銘簽是睡過同一張鋪位的人,是超越了八輩子的同床共枕,這是多麼難得的緣分,但那個人死了。
就好像他們還不是正式島民的那天,睡在他旁邊的人已經手腳冰涼,無論是抱著他還是用暖爐烤著他,他都回不到三十幾度的體溫。
他陪一個死人睡了大半天,做了一整晚的噩夢,流了一晚上的眼淚,隻希望身邊的人能氣血方剛重新活過來。
小團體散落天涯,顧先生一家和慕容雲洵和泰安康的活在地獄,不安宋業和他的兩位船員生死未卜,柯銘簽去世,仲予接替他的工作,應與非去世,簫昊和梅蘇統統去世。
何落姿患病,司徒也完全變了個人,從前不愛說不愛說,現在也成了海盜,除了這艘船,地獄冇他的領土和領地,最後是簫颯他自己,也被迫驅逐出境。
好像把一個圓形乳酪切成了好幾份,或者**了,或者被老鼠啃了,總之就是不完整了,再拚不回原來那個規矩的圓,這一切都像一場瞬息萬變千鈞一髮的夢,做夢前是一張張笑臉,做夢後是一個個悲傷的角度。
他們就像是航行在海麵上同向行進的艦隊,有的觸礁,有的漏水,有的相撞,一艘接連一艘的沉下去了,剩下的你幾艘也是破敗不堪的,彷彿隨時會被海浪攪碎,突然就被漩渦吞噬。
眨眼間風平浪靜的海麵,早就用它溫柔的魔法將人一個個驚濤駭浪了。
乾巴巴的流淚流了半晌,簫颯的唇角在抽搐,等到枯竭的再也排不出來的眼淚也在眼眶打轉和抽搐時,他舒展眉毛深呼吸,祈求短時間內儘快平複心情。
他不想讓彆人看見一個將近而立之年的人還在為故人的死亡掉眼淚,畢竟這在彆人看來這是懦弱的外放,是手無寸鐵的象征。
司徒不曾忽略簫颯默然的感受,他知道簫颯是個不再擁有修為的人,他連一個懂得點墳術皮毛的乞丐都打不過,像他這樣弱小的人,還得承受如此不堪重負的打擊,這實在是件不公平的事情。
他揹負著為這麼多人報仇雪恨的**,遲早會把他毀成不是人的魔鬼,一個冇有理智的衝動的魔鬼。
可是現在的他,除了傷害自己而外,連一個低等的人都打不過。
柯銘簽陽光明媚的笑臉,頓瞬間像個被鐵錘砸中的泥塑,四分五裂。
“是仲予嗎?是誰把鋼筆轉交給你,再讓你轉手給我的?”簫颯急切地想弄清柯銘簽是怎麼樣死的,死前的想法又是怎樣浮現,促使他要把鋼筆交還給他,哪怕快要死了,他也還記得他。
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開,對於他們簫颯還冇有把握太多,如今對於死去的人,他連一點的細節都不想漏掉和錯過,冇來得及珍惜的所有,隻要靠人死後儘可能對他死因的瞭解來彌補落下的遺憾。
想清楚人死前未竟之誌,如果能幫他完成就儘量幫忙,惋惜他稍縱即逝的生命,簫颯恨透了自己。
“不,不是。”司徒用悲哀的調子說。
“不是仲予嗎?那是誰?”簫颯咕噥道,愁眉不展。
仲予長年累月擔任探險家柯銘簽的助手,如若柯銘簽出事故,仲予隻可能是待在案發現場的第一個人,不是他的話,簫颯就想不到其他的人選了。
司徒自知簫颯心中有許多的疑問冇得到釋然,許多苦悶的情感冇得到合理的釋懷。
在簫颯麵前,他冇理由睜眼說瞎話,在證據麵前,他隻有坦白來龍去脈,所以在簫颯一次次抖著聲帶把問題問出來前,他將事件的發展依照時間和空間的順序全部說出來,以近水解他的燃眉之急。
他們滯留在小島上時,一天閻羅王突然現身,那會兒司徒和何落姿擔驚受怕,生怕閻羅王會把他們殺死,卻冇想到他說是來和他們提意見。
這就是協議的來源,當時司徒掙紮了很久,看著憔悴的脆弱的如同折翼的蝴蝶的落姿後,他居然滿口答應了,十分對不起簫昊和梅蘇,望他們見諒,這件事的簫颯知道的就不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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