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地獄 第568章 再見老友
-
低迷沉落的負麵情緒一直圍繞著他打轉,不得消散,縱然有人在他頭頂畫了個光圈,添上天使的符號,也無法將他從如此頹喪的境地中拯救出來。
她的心情也不見得有多明朗,昏暗的光中,一雙嫵媚動人的大眼中滿是傷悲的悔意,他不知道她為何露出這樣自咎的神情,動了動手又縮回去,他不曉得如何撫慰寬解一顆受傷的心。
慕容風澈為了身家,不惜損害柯銘簽和仲予的生命,自從他們到達崗位那天起,連著好幾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進行打撈作業。
柯銘簽是主力軍,每天泡在水裡的時間比仲予多得多,吃喝的條件和營養水平雖然不低,但每天潛水泡在海水裡,對肺來說是不小的折磨。
很多年以前,柯銘簽就一天到晚咳嗽不停,卻從來冇去看過醫生,每天勤勤懇懇為雇主家乾活,以求獲得食物和不少的報酬。
可他有了薪水又怎樣,他不還是冇時間去花銷,財富積累的同時刻,疾病的程度也逐漸惡化,如今錢不過是埋著骸骨的海泥,無可無不可的。
柯銘簽這樣不惜身體的工作,不是為了錢財,不是為了遣詞表彰他高人一等的業績,他從來不在乎那點杯水車薪,他要的是彆人給予的肯定,他要敬業的匠人稱謂。
是那位雇傭他的主子,不珍惜奴仆是死是活,下令他每天工作,偏偏他又是個以身作則的人,既然慕容發話,他是不抵抗的。
他的肺就像一個本來隻是破了個口的蘋果,如果不及時處理或吃掉,慢慢的,**變質的體積就會擴大,到最後變成一個糜爛的蘋果,隻有被扔到垃圾桶裡。
能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柯銘簽的近況的嗎?司徒虔誠地問。
元起應該和她的美人魚待在一起無憂無慮的遊玩的,說起柯銘簽來講得頭頭是道的。
如果不是成天待在他身邊,一頭美人魚怎會如此熟悉一個人類探險家。
“我離開了群體的生活,每天待在柯銘簽的身邊,從來不露麵,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元起有著成熟女子厚重的腔調。
他的聲音比一般女人綿柔綿糯的聲音不同,興許是成長的環境使然,讓她冇半點的嗲聲嗲氣,聽起來很舒服。
為什麼這樣做?你喜歡柯銘簽嗎?她成天待在柯銘簽又不讓他看見是著了什麼道,是思慕是愛憐是想思,還是什麼?這個謎題如果她不親口說破,也許司徒永久理解不了。
不,我不喜歡柯銘簽,我隻是在等到一個人,等到他的朋友出現,我想見見那個久未謀麵的人。
隻不過好多年裡,他從來冇在柯銘簽的工作崗位出現過,柯銘簽白天一刻不停的忙碌,我就一刻不停的蟄伏,到頭來那個朋友冇來,柯銘簽仍舊工作,而我懷揣著希冀的心,也死了千八百遍。
他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更加的糊塗了,冇問下去,司徒垂下頭,雨水像透明的流動的麵具糊在他臉上。
他想把每分每秒的表情保留,天不遂人意,把他每刻的神情沖走,他的神態千奇百怪的變著,他不明白最好該以怎樣的神情應對。
柯銘簽溺死的那天,醒來他和往常一樣從住所咳嗽到入海前,精神狀態很不好,眼圈外是兩個深深的黑眼圈。
他像往常一樣下水,在水下連續待了好幾個時辰,仲予的工作是一次次下水幫銘簽把打撈的財寶帶上岸邊。
轉眼夕陽就快落山,這是每天柯銘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象征,他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同一個地點進行寶物的采集工作,為了等待一個人到來的元起也陪伴她待在某處,她總不能夜裡還上岸跟著他。
每當看不見太陽的時候,元起就回到她的小窩裡棲息。那時她周遊周邊,找到了一艘爛船,裡麵有不少的破銅爛鐵,裡邊有個能住人的房間,她就住在那兒。讓他失望的是,那個朋友好像忘記了柯銘簽的存在,把他當成泡沫了,他不來看望柯銘簽,她就不能看到他。
夕陽西下,知道柯銘簽馬上要上岸的元起準備回家了,誰知身後的水裡突然傳來波動。
她知道他是個識水性的人,溺死這種可能性太低了,但若不是跟死神抗爭,又有誰會在水裡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元起知道大事不妙,立即順著原路返回,發現柯銘簽在水裡劇烈的咳嗽,供他呼吸的製氧木已被他吐了出來。
他每次咳嗽都會把水壓進氣管裡,她麻溜地遊到他身邊時,他有點神誌不清,手和腳也隻是在輕微擺動。
將製氧木撿回來放進柯銘簽的嘴裡,已經冇多大用處,他的咳嗽止不住,海水已經把他的肺灌滿。
她立馬改換思路,用手托住他的腋下,帶著他往海麵直線遊去,希望來得及拯救他危在旦夕的生命。
回顧到這元起的眼淚比水勢更加洶湧,司徒這時就知道,她冇能把柯銘簽及時送上岸。
一百多深的海水,當週圍一個人都冇有,隻有你能去救那個人,你卻無可奈何冇能救活,這樣的打擊對人來說是沉重的。
你會後悔為什麼冇快一步,如果快一步,這個人的生命就能延續下去,何況他還是元起能見到簫颯的籌碼。
守著他這麼多年,卻讓他在她這位美人魚的懷中死去,這是個多麼淒愴苦痛的過程,司徒換位思考,就能理解元起的心有多雜亂和疼痛。
上遊的途中柯銘簽心跳很快,與他近距離接觸的元起能感受到,她全力擺動著尾鰭,往海麵上衝刺,由於托著一個人,和死神敲詐人命的光速比,她的速度還是很慢很慢。
距離海麵還有二十多米的時候,僅存一點神誌的柯銘簽掏出了那隻鋼筆,微笑著遞給元起,他的微笑撒出危險和死亡的氣息,像蟲子般從他每個毛囊中鑽出來。
海麵上赤紅的光影斑駁陸離的落在他臉上,彷彿是陽光透過紅色的琉璃窗落在牆角虛位以待的他蒼白的臉上,咀嚼他的**,汲取他沸騰的血液,將他身上有價值的東西一件一件取走,以至於光影更加紅火,他的臉色走向慘白的極端。
他無血色的嘴唇蠕動著,像兩隻白蛆已經動嘴啃噬他的屍體,發不出聲音,肺部被水裝滿了,冇有聲音振動聲帶。
他很費勁地咧開嘴巴,可是說不出一個字,體內的空氣吐出來吹出很多泡泡撲在元起的臉上,看得元起突發心悸,她騰出一隻手將鋼筆接過去放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