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京夏先婚後愛 018
試探
小姑娘，你冤枉我啊？
剛出醫院大門,
葉其??珍立刻被裹進這天兒的熱浪裡，險些原地蒸熟了去。
她??腦袋一嗡，尋著樹蔭往地鐵站走??。
化驗結果要兩天才能出來??,
她??先??拎著醫院開??的藥膏回了家。
今兒天實在熱,
烈日炙烤,
好在豪宅常年沁涼,
勉強消了她??幾分燥熱。
葉其??珍長歎一口氣，渾身都提不起??勁兒。
她??去主臥看了眼,
果然昨晚所有??狼藉已經收拾得了無痕跡。
葉其??珍早就發現，自從秦應忱住進來??,
這房子的整理頻率恐怕不止一週一次。
第一次睡主臥時,
她??發覺秦應忱的真??絲枕套被他的胡茬細微勾了一處絲，昨天再來??便已換了新的。
想起??昨晚，她??太陽穴又是一陣突突的脹痛。
她??和秦應忱的關係，這次恐怕是前所未有??地陷入了尷尬的冰點。
更要命的是,
她??不知道今晚是不是還要若無其??事地和他同床共枕。
葉其??珍按著額角，從主臥出來??緩緩遊蕩。
回想昨晚的腳步聲，她??循著感覺走??到了房子的儘頭,
已至平層另一側。
開啟??門,
似乎是個影音室。
房間依然很??大,
不同的卻是滿鋪了花紋繁複的厚實羊毛地毯,
牆麵也裝了隔音板。
看著像影音室,
卻除了升降幕布以外沒有??其??他裝備，膠片機、音響、投影機統統沒有??，偌大的空間隻擺了幾座軟包真??皮沙發。
葉其??珍疑惑蹙眉。
他昨晚就待在這裡？看的什麼呢？
她??走??進去，目光逡巡。
沙發整齊擺著，卻有??不明顯的錯位,
和地毯摩擦的痕跡，像被碰撞過。幾處扶手??真??皮浮皺，像被大力抓握過，難以複原。空氣裡還飄有??酒香，可能是喝酒時不小心滲進了地毯。
她??越發憋悶頭痛，又晃去了他的酒櫃處。
嚴格控溫恒濕的酒櫃裡，雪莉桶威士忌、陳年朗姆、康培裡儂香檳、各種??白葡萄酒琳琅滿目。
她??鬼使神差地探手??，取出一瓶滴金酒莊的貴腐甜白。
玻璃瓶身低於體溫，中央空調的涼氣也自張開??的毛孔侵入。
葉其??珍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
同樣冷氣逼人的，還有??長安街上行駛的一輛黑色轎車內。
汪鉞瞄一眼後視鏡，後麵那位自上車就緊繃著臉，垂眼看螢幕，眉目冷沉。
分明是豔陽高照的天兒，刺眼的陽光照進車裡，卻被濾得隻剩清淩淩的澄明，溫度無幾。
秦應忱盯著給霍朝嶼的對話方塊，草稿箱裡躺著一句：
[你說的乾預療法]
是昨晚最難耐時敲下??的。
彼時眼前蒙著漫天血霧，青筋迸起??躁鬱難忍，他都控製住了最後的神智，沒有??按下??傳送鍵。
他這樣的人，對多年摯友尚且存著遮掩防備。
就算山窮水儘要求助時，也絕不在事發當??下??，不給人任何窺伺他動態的機會。
秦應忱定神，麵無表情點了傳送。
不多時，電話就打了進來??。
響了兩聲，秦應忱擰著眉結束通話。
很??快，響的變成了汪鉞的手??機。
車到了地兒，他向後覷了眼，劃下??接聽??：“三公子……”
“他怎麼樣？又犯病了？人在哪兒呢？”
汪鉞被這三連問打得措手??不及，驚疑萬分，隻能斟酌著回答：“少爺他…現在還好。”
說著看了眼後視鏡裡，慢條斯理扯下??墨藍色素麵領帶、再取出百達翡麗琺琅地圖腕錶扣好的人。
汪鉞繼續低聲道：“一會兒還有??個飯局。”
霍朝嶼聞言暗罵一聲：“這個不要命的！”
“告訴他老人家，忙完了給我回電話！”
忙音戛然而止。
秦應忱沒理汪鉞詢問的眼神，隻兀自整理著行頭。
像穿梭紅塵裡趕場的戲子，披不同的戲服，唱不同的橋段。
不死不休。
車泊在大堂門口，門僮開??車門鞠躬護頂。
秦應忱長腿一邁，赴宴去了。
……
忙完一天回家，已是黃昏將儘。
白天日頭烈，晚霞也是冶豔，瀲灩滿天胭脂色，再緩緩沉入天際。
到書房時，就見葉其??珍趴在桌上，扭著身子看向落地窗外，他走??進來??也沒反應。
桌麵上除了膝上型電腦，還有??一個玻璃酒瓶——
已經見了底。
秦應忱緩緩一挑眉。
“還在忙嗎？”
他走??到她??身側。
葉其??珍轉頭看他，呆怔著，像是反應了幾秒。
“忙！特彆特彆忙！我懷疑鐘毓姐把這幾天的dirty
work全都給我攢著呢，忙得我頭都疼了眼也暈的……”
話比平時多，調兒還委委屈屈的。
秦應忱勾唇一笑，手??指屈起??，若有似無地滑過她臉頰，探著溫度。
“你這瓶酒，度數有??百分之十四，你確定你頭疼眼暈是累的，不是醉的？”
指節觸及的皮肉細嫩膩滑，的確有??些灼熱。
她??身上的每一處，都如臉蛋兒一樣手??感絕佳，瞧著人兒纖瘦，卻正合他的手??掌。
秦應忱就這麼垂眼看著她??，眸色幽深難辨。
葉其??珍聽??了他的話，眨眨眼睛，像沒懂在說什麼。
隻趁他欲收回手??時，一抬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勾完纔想起??來??，這手??指昨天探進過……
她??有??一瞬間的僵硬，卻斂藏得很??快。
再抬頭，依舊無辜地嬌聲：
“累了……”
“嗯，累了怎麼辦？”
秦應忱好整以暇地，任她??勾著。
“想摸魚……”
“好，明天帶你去摸魚。”
“……？”這回葉其??珍是真??沒聽??明白。
秦應忱倒是很??有??耐心：
“明天帶你出去玩，不工作了，好不好？”
好是好，但??他是吃錯什麼藥了，要這樣……哄她??？
葉其??珍被腦子裡冒出來??的這個詞嚇了一跳。
他不會……還要做吧？！
腦筋飛速運轉，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抱著他小臂，囫圇點了點頭。
秦應忱卻又上前一步，另一隻手??撫上她??後頸，略微一攏，像是要將她??抱在懷裡——
葉其??珍下??意識向後抗拒了一瞬。
隻一瞬間，幾不可察，卻瞞不過她??後頸上的手??。
葉其??珍僵滯，索性自暴自棄，裝醉賣癡到底。
她??撲進秦應忱懷裡：
“今晚能不能不做啊？你太大了，技術又差，我好疼……”
秦應忱額角突地一跳。
他忽略了前一句，這姑娘怕他生氣順上的恭維話，隻哼笑一聲，去捏她??下??巴，意味深長：
“怎麼，你見過技術好的？”
她??見沒見過，他心裡沒數嗎？
葉其??珍不想理他，嘴上卻沒停下??咕噥：
“不知道嘛……反正你差，很??差！”
秦應忱一嘶聲，捏住她??下??巴輕晃了晃：
“你最好一直記得你說的話。”
明晃晃的威脅！
葉其??珍本能地一縮，求生欲作祟，很??快皺起??鼻子軟聲：
“哎喲！頭好暈……抱抱嘛……”
說著用臉貼他手??臂，熱騰騰的，不著痕跡地提醒他，自己??是個醉鬼。
醉鬼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直到晚上躺在他身邊，葉其??珍的腦子還在亢奮地運轉。
她??今天纏著他扯東扯西說了很??多話，他都沒有??半點多談昨晚的意思。
他不解釋，她??當??然也不會問，哪怕借酒裝瘋也不行。
不過，檢驗結果沒出，她??還不打算揣測為最壞的可能。
過一日算一日，起??碼現在，他還是她??的老闆、她??的金-主、她??的老公。
萬一結果真??是無法接受的情況……
她??會另想辦法。
過了不知多久。
秦應忱聽??著枕邊姑娘呼吸趨於勻長，一掀身下??了床。
客廳落地窗外，長安街依舊燈火通明。
指間夾煙火星晦明，融入這一帶金紅。
他並不常碰煙，除了一些應酬的場合。
也不覺得吸煙解壓。若被尼古丁操控了情緒，才會令他壓力陡增。
隻是這會兒……
秦應忱需要一些辛辣入肺。
他見過葉其??珍喝醉的樣子。
小女孩的把戲，幾分真??醉幾分癡，在他眼裡，都跟他辦公室的水晶擺件一樣，晶瑩剔透，一覽無遺。
隻不過，冰雪聰明的姑娘，願意花心思出招跟他破冰，他得領情纔是。
良夜闃寂。
秦應忱撳滅了煙，重新洗漱一番，躺回床上。
熱乎乎的小人兒滾到了他懷裡，被他身上冰得一縮。
不一會兒，又湊了回來??，睡得酣甜。
……
第二天坐進邁巴赫後座，葉其??珍還是懵怔的。
她??倒不是不記得昨天的對話，隻是……
“您真??的要帶我出去玩嗎？”
秦應忱聞言撩她??一眼，淡笑著一叩桌麵：
“先??好好開??會。”
葉其??珍：“……噢。”
她??無言開啟??電腦，登入了會議室。
依然是階段性工作成果的例行彙報會，葉其??珍昨天就發現，招股書申報稿至此已幾乎完全成型。
儘管到申報可能還要字字斟酌、再改成百上千稿，但??負責章節的關鍵事項已經梳理解釋明確。
包括上次秦應忱指導她??、說她??寫得不夠有??力的地方??，葉其??珍依言留意了鐘毓的終稿，果然理論邏輯、文字駕馭都比她??成熟老練太多。
這也是她??一直自慚形穢的原因。
投行這一行走??到CIN這樣的龍頭，遇見的每個人都是萬裡挑一的全能強者。
葉其??珍也曾視自己??為璞玉，卻在越向上爬越湍急凶險的激流中，恐慌淪為黯淡無光的一粒沙石，被衝刷而下??沉入泥土。
被迫認識到自己??的平庸，又受自尊驅使而不甘接受自己??的平庸，於是內耗，於是掙紮。
葉其??珍臉色凝重，電腦插著耳機聽??他們??開??會發言，學得認真??。
不過……
秦應忱就安坐在她??旁邊，間或開??口指導或提問時，磁沉有??力的聲音先??響在空氣中，再經細微延遲後，混著電流聲入侵她??的耳膜。
葉其??珍不著痕跡地，抬手??揉揉耳朵尖。
如今組裡其??他人都在定華現場，會議室裡用Michelle的電腦與秦總、小葉連麥開??會。
葉其??珍時不時就要確認一下??，自己??的麥克風是安然關閉的狀態。
否則，若是定城那邊從她??的麥裡聽??到了秦應忱的聲音，那可真??是天塌了。
偶爾看向窗外，車在寬闊馬路上一路向西行，有??往郊區駛的感覺。
彙入國道後，冷不防側後方??一輛老式大眾轎車陡然加速，將邁巴赫斜逼向前方??的危化油罐車！
汪鉞眼神一冷，握緊方??向盤一把急彎飛馳而出——
葉其??珍驟然一晃，“啊……”
她??下??意識抱緊電腦。
動力拉滿的邁巴赫甩掉城市裡溫潤沉穩的紳士皮囊，徹底化作暗影暴徒，一陣疾馳穿梭之後，趨於平靜。
後視鏡裡對上秦應忱一眼，汪鉞微不可察地頷首。
葉其??珍此時卻絲毫沒有??意識到經曆了怎樣一番危險，更沒察覺到他二人的眉眼官司，因為——
她??剛纔在耳機裡，好像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天塌了！
葉其??珍渾身僵硬，血液瞬間逆流，她??不知剛才混亂中碰到了什麼鍵，眼看著連麥的三方??麥克風都是開啟??的狀態，她??顫抖著手??指，給自己??閉了麥。
定華會議室裡，也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桌上眾人麵麵相覷。
老闆開??會講話時忽然傳出女子嬌吟，隨之老闆的話戛然而止……
這叫什麼事兒啊！
哪個不長眼力見的定這個時間開??會？
“我們??是不是打擾老闆好事了？”
會後，眾人對上眼神，笑得曖昧。
Michelle卻恍若未聞，怔怔盯著自己??的電腦螢幕發愣。
其??他人是聽??著擴音開??會，不清楚連麥會議室裡的狀態。
隻有??她??看見了——
那道女聲，分明是從秦總和小葉的麥克風裡同時傳出來??的！
……
另一邊，平穩行駛的汽車裡，靜如真??空。
秦應忱慢條斯理地，摘下??金絲眼鏡，隨手??放上桌板，抬手??按了按眉骨。
“剛才嚇到你了？”
葉其??珍一眨眼睛，一時沒辨清他指的是什麼。
或許比起??那段飆車，還是開??會連麥泄音更令她??心驚。
“我剛才……不小心出聲了。”
葉其??珍覷著他臉色，見他依舊波瀾不驚的樣子，她??乾嚥了咽。
“他們??……恐怕要誤會您。”
秦應忱淡漠靜了兩秒，“沒關係。”
如此風輕雲淡。
葉其??珍不知想起??了什麼，呼吸起??伏幾息，話也脫口而出：
“是因為見怪不怪，習慣了秦總美人在側，紅袖添香？”
話音落，車內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汪鉞霎時寒毛直立，甚至懷疑車載冰箱門忘了關。
他握緊方??向盤，比方??才遇險時還緊繃，隻恨不得越俎代庖升上隔板，遮蔽這兩位祖宗。
可惜他不能。
決定他聽??或不聽??，是獨屬於少爺的權力。前邊的升降板按鈕形同虛設。
而秦應忱沒分給他半個眼神，隻是緩緩地，轉頭看向旁邊，口出狂言的姑娘。
葉其??珍脊背一寸一寸地繃緊。
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後悔。
他私生活如何，她??有??什麼必要過問呢？自個兒猜疑就罷了，說那句像拈酸的話招惹他做什麼？
餘光裡，秦應忱的目光如有??實質地將她??攫住、禁錮、穿透，她??的手??無措地緊攥，將鵝黃色真??絲裙擺都捏皺。
秦應忱忽地伸手??過來??——
葉其??珍一激靈，下??意識想往門邊躲。
卻見那手??頓了一頓，而後落在她??的一隻手??上，包裹，抓握，指腹推進她??掌心，緩緩揉弄。
“躲什麼？”
秦應忱不緊不慢地，話音喜怒難辨：
“還以為你膽兒肥了。”
小手??麵團兒似的被他盤玩在掌心，薄繭揉搓軟嫩，熱意昂然蓬湧。
葉其??珍僵著身子，心口狂跳。
良久的靜默中，她??的思緒無序亂竄，恍然覺得他的動作很??是眼熟，像人在捏小貓爪的肉墊。
“美人在側，紅袖添香。”
秦應忱咀嚼著重複她??的話，驀然一勾唇角，嗓音散漫含笑：
“小姑娘，你冤枉我啊？”
葉其??珍一抿嘴唇，垂著眼睫沒敢與他對視，耳朵卻豎起??來??，聽??他繼續道：
“我以前沒有??伴侶，以後，也會對我們??的婚姻事實負責。”
秦應忱稍微正色，隨即眉峰微抬，話鋒一轉：
“還是說——”
“你要等協和醫院的檢驗報告出來??，再聽??我說話？”
葉其??珍大驚。
下??意識要抽回手??來??，卻被男人牢牢攥住。
一抬眼，深眸含笑，卻不容抗拒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