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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他早就知道 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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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飯

林瑾瑜連呼吸聲都放得很輕,唯恐驚擾了他,“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你沒有大事,隻是要好好休息。”

祁君曜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有點餓了。”

“餓了?”林瑾瑜環顧了下空蕩蕩的山洞,皺起眉頭。

祁君曜和夢先覺同時開口:

“我想吃魚。”

“附近有條河。”

“好。”林瑾瑜起身,“我去抓。你稍等一會兒。”走出幾步又回頭確認祁君曜神色,這才快步離去。

等人離開,祁君曜半闔著眼睛道:“你何苦嚇他。”

“實話罷了。何況我若不這麼說,你會現在就醒來嗎。”夢先覺走近,枯瘦的手指搭上祁君曜的手腕,擰眉靜聽。

“他眼睛腫了,不要再惹他哭了。”

“多關心一下自己吧,他可比你想得堅強多了。但是你自己,”夢先覺歎了口氣,“你自己最清楚不過。”

“所以我纔不想讓他知道我醒了。”

“可你若是再不醒,他就要拿著那隻黃銅管去殺林含章了。”

“嗬。”祁君曜艱難地笑了一下。

“以他此時心態,萬不可教他習武,否則極易走火入魔。”

“這我自然知曉。”夢先覺吹了下鬍子,看著遠處因為半天撈不上魚,開始變得暴躁的林瑾瑜,暗暗搖頭。

轉頭對上祁君曜的視線,夢先覺道:“先錘煉一下他的心性。”

“我原想著你滄溟神功已修煉得爐火純青,還滅掉了血手盟,知曉了當年真相,便想著在武林大會之前將萬川歸墟下部交給你,誰曾想林含章會有這一手。如今你武功儘廢,沒了內力護體,經脈也損傷得不成樣,可曾想好接下來怎麼辦?”

祁君曜不答話,隻是一個勁的盯著他看。

夢先覺受不了,走過去給林瑾瑜講抓魚要領,指導了半天,最終還是靠他出手才抓到三條魚。夢先覺恨鐵不成鋼,交待林瑾瑜去鑽木取火。

林瑾瑜聽話地將東西收拾好,搬運到離二人很近的地方,這才開始乾活,不時擡頭看眼祁君曜,靜靜聽著二人講話。

“我聽師父說滄溟神功原本有十重。”

第九重為‘萬川歸墟’,練成之後內力深沉如淵,可以吸收他人功力,同時心魔滋生,極易墮入邪道;第十重為‘返照滄溟’,練成之後,返璞歸真,雲銷雨霽,內力澄澈,還可化解並反製‘萬川歸墟’。

“但是除了本門創始人謝歸真,沒有一人能真正領悟第十重。”

反而因為習得第九重而走火入魔,因此第七代門主韓雲舒就在傳授滄溟神功時,將後兩重隱去。

“隻是師父找到‘萬川歸墟’後,曾多次返回山洞,卻始終沒找到‘返照滄溟’。”

夢先覺沉吟道:“你可知第韓雲舒為何要隱去後兩重功法?”

難道不是因為練了容易走火入魔嗎?林瑾瑜這麼想著,沒說出來。

“因為他親眼目睹他的師兄走火入魔後將同門師弟妹的內力吸儘,他師兄清醒後便自儘了。本以為他直接將兩部功法銷毀,沒想到隻是藏了起來。”

祁君曜道:“兩部如此高深精妙的功法,任誰也捨不得銷毀吧。”

“萬川歸墟的要訣,都記住了嗎?”

祁君曜苦笑。記住又如何,他如今經脈受損,連擡手都費勁,還要如何練武。

夢先覺觀他神色,接著道:“你可知,謝歸真當年是如何悟得‘返照滄溟’的?”

“當年他被仇人逼到絕境,抱著愛人的屍身躍下懸河瀑,所謂返照滄溟,需先散儘畢生修為,以凡胎重曆生死關,方能領悟真諦。”

“如今你與他境遇相同,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夢先覺嗬嗬一笑,“好好領悟吧。”

說罷,他走到林瑾瑜身邊,看著這個半天啥也沒乾成的廢物點心連連搖頭,將人趕走,夢先覺攏起一堆樹枝,開始生火。

林瑾瑜見狀,立時丟下手中的活,忙不疊地跑了。他坐到祁君曜身後,擡起祁君曜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按揉起來。

祁君曜勉力擡手,也不過一尺,“湊近些。”

林瑾瑜聞言彎腰低頭,卻牽扯著後背一痛,“嘶,”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了?”

“沒事,”林瑾瑜衝他笑了一下,“昨夜墜崖之前,那人不知扔了個什麼東西砸到我背上,還好沒受傷。”

“我看看。”

祁君曜看著林瑾瑜後背被劃破的外袍,眼神一暗,“還好有盈歌相贈的銀鱗軟甲,否則……”不由得一陣後怕。

“這叫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林瑾瑜真怕祁君曜曆經此劫會一蹶不振,看他如此振作,總算放心了。

祁君曜彷彿知他所想,撫了撫他還腫著的臉頰,“你捨身救我,又將唯一一顆小還丹喂給我,我若心灰意冷、自暴自棄,豈不是對不起你?還疼嗎?”

林瑾瑜將臉貼上他冰冷的掌心,“不疼,那人大概已經死了。我們一體同心,隻要你醒著,我就很滿足了。”

林瑾瑜近乎癡迷地看著祁君曜,心裡某個角落冒出陰暗的念頭,其實現在這樣也很好,祁君曜任由他照顧,甚至是擺布。

“給,魚烤好了。”

“多謝前輩。”

林瑾瑜接過來兩根木枝,舔了一口,被燙得直哈氣。

“慢點吃。”

“知道。”

林瑾瑜撕下來一小塊肉,挑刺,又吹了半天氣,然後小心翼翼地送到祁君曜嘴邊。

祁君曜偏過頭,“你先吃吧。”

“你嫌棄我?”

祁君曜不敢嫌棄,趕忙張口吞了。

等伺候他吃完一條魚,另一條溫度也正好入口了,隻是魚熟是熟了,但是索然無味,難以下嚥。

林瑾瑜捧著魚發愁,他倒還好,祁君曜受傷嚴重,需要好好補身體,每日隻吃魚可怎麼行。隻是如今外麵山火彌漫,他們也出不去。

“你睡一會兒吧。”

“好。”祁君曜聽話地閉上眼睛,等他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林瑾瑜將外袍脫下,給他小心蓋好,然後輕手輕腳挪到河邊。

夢先覺正執竿垂釣,枯瘦身影倒映在墨玉般的河麵上。

“夢前輩。”林瑾瑜低聲喚道。

魚線在水麵蕩開細紋,“怎麼,將你的小情郎哄睡著了?”老者嗓音裡帶著洞窟特有的回響,驚起暗處幾隻休眠的盲蝠。

林瑾瑜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為報,您若是有什麼需要,隻管開口,我會儘力為您做到。”

“唔,我還真有事需要你幫忙。”

“但憑吩咐!”

“做飯。”

林瑾瑜怔在原地,“做……飯!?”

“怎麼?做不到?”

確實沒做過,林瑾瑜的廚藝僅限於把速食麵泡熟,但是眼下在這山洞裡,一老一傷,做飯這事反而還真隻能他來了。

隻是,林瑾瑜斟酌道:“做飯好說,可是這裡既沒有器具,也沒有材料。”

“你可知我為何會找到這裡?”

“您不是順著暗河來的嗎?”

夢先覺手指著幽暗河道,“整座太行山早被遠古暗河蝕成空竅,這些水道四通八達,老夫的糧倉就在附近。”

“麵粉!?”若是米還能蒸一蒸,麵食他從未做過啊。不僅沒做過,也不曾見過豬跑。

“走,上船。”夢先覺將釣竿一丟,躍上小舟,竹篙輕點,“你隨我去取來。”

“可是……”

不由林瑾瑜爭辯,夢先覺直接將他拉上船。林瑾瑜坐在船上,心裡惴惴,雙手緊緊抓著船沿。

船行得很慢,林瑾瑜擡起頭來打量,確實如夢先覺所說,這並非一個單一的山洞,而是一座被巨大岩塊堆疊出的地下迷宮。洞頂高懸,彷彿隨時會壓下來,無數崩塌的巨石如同沉默的巨獸,構成了通往不同方向的狹窄通道和巨大廳堂。在石林深處,暗河潺潺,水聲引導著人走向更深處,那裡,數個天然拱門般的通道彼此交織、層層巢狀,通向未知的幽暗世界,彷彿一座巨大的地下蟻xue。

林瑾瑜感歎,“這裡居然這麼大。”

“然也。”

七轉八拐,小船來到夢先覺日常居住的場所,與山頂那個山洞的佈局差不多,也是石床石桌,就是比那裡乾淨些。

石灶上架著黑陶鍋,壁龕裡整齊碼著熏魚肉乾,最裡側果然堆著幾袋麵粉。

林瑾瑜好奇問道:“夢前輩,您既然決定隱居,為何會在黃河邊做船伕呢?而且還在山頂,給您自己刻了一個墓碑。”林瑾瑜猜測道,“是為了躲避仇人追殺嗎?”

“非也。”

“那是……”

夢先覺正掏麵粉,聞言哈哈一笑,道:“老夫當時一心想著隱居,躲進山洞才知,野果充饑那是話本裡寫的!餓得啃了三天石苔後,老夫幡然醒悟,天下第一要緊事,是吃飯!”

“那那個墓碑……”

“嘖,那不是墓碑,那是老夫的門頭!”

夢先覺拎起麵袋抖了抖,猛地朝林瑾瑜扔過去,林瑾瑜下意識伸手接,卻被那沉甸甸的力道撞得踉蹌後退,袋口揚起的白粉撲了滿臉。

“咳咳……”他嗆得眼角泛淚,手忙腳亂抱緊麵袋,像抱著一壇易碎的烈酒。

夢先覺叉腰大笑:“小娃子下盤虛浮,還不如這袋麵沉實!”忽又變戲法似的從石灶後摸出個陶盆,隨手一扔,正好扣在麵袋上,“三碗麵兌一碗河心水,順時針攪三百轉,逆時針再三百轉,揉得麵光盆光,錯一轉,今晚你那小情郎就得啃石頭饃!”

林瑾瑜盯著陶盆沿的裂口,又望望懷裡倔強吐著粉霧的麵袋,終於認命般蹲下身。毛發上的麵粉星星點點,彷彿落了滿頭霜雪。

他舀起一碗水,手腕卻抖得水灑了一半。正當他咬著唇和麵糊較勁時,不遠處傳來祁君曜帶笑的氣音:“阿瑜,再加半碗水。”

林瑾瑜拿手背抹了下鼻子,看著晃悠悠被載過來的祁君曜,呲牙一笑,“你等著吃就好了。”

第一次做出的饅頭不儘如人意,出鍋時,不慎掉在地上一個,梆梆響惹來夢先覺的笑聲。

好在小米粥熬得沒有出錯,將饅頭掰開在裡麵泡一泡,不至於硌到牙。

祁君曜坐起身來,上半身倚靠著林瑾瑜,接受他的投喂。

祁君曜看著他滿身沾著麵粉,指甲縫裡也有麵泥,手上還有燙出的泡,不免一陣心疼,“辛苦你了。”

“這算什麼,能照顧你,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不過林瑾瑜是真的累到了,吃完飯簡單收拾完後,倒頭便睡著了,鼻息間帶著小貓似的輕鼾。

祁君曜垂眼看著他,眼底疼惜翻湧如潮。

“心疼了?”夢先覺撥弄著藥爐輕問。

祁君曜低低地“嗯”了一聲,“恨不能代受其勞。”

“心疼也且忍著,他現在必須做些事,才能消解心中的戾氣,否則以他現在的心性,極易走火入魔。”

祁君曜凝視著林瑾瑜睡夢中仍緊攥的拳,將歎息壓回胸腔:“我明白。”

正是因為明白,才會心疼似鈍刀剜心。

這個曾經連打人都不敢的小公子,看到血都會嚇得臉色發白,現在卻敢麵不改色地將毒針送進仇敵咽喉。

曾經叫著苦,連早起跑步都不願,現在卻想著練成神功,幫他報仇。

還有著不曾沾過陽春水的玉指,連銀錠都嫌沉,隻肯拿銀票,如今任勞任怨,什麼都肯做。

最揪心的是,曾經林瑾瑜總是在他懷裡撒嬌,一會兒讓按這裡一會兒要揉那裡,連被蚊子咬個包都要舉著讓自己給他吹氣,現在受了傷也不喊痛,還藏著不想被他發現。

夢先覺煎好藥,盛進碗裡,“將這個喝了,我去外麵看看。”

“多謝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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